如果說我進宮帶著些許偶然和僥倖,那麼其他所有人進宮都是命數。她們甚至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開始為了此刻而努力,且這努力並非是個人的,而是整個氏族的。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首領太監方德海回來了,回稟道:“太後願見富察貴人,請您午時正刻到壽康宮,小心雪天路滑,且可慢慢地去。”
富察放下眉筆,近乎得意地看向我,眼神中在說:你瞧,得寵又如何?能讓太後給你三分顏麵嗎?
“貴人好福氣,嬪妾唯有仰仗貴人。”
看到我低眉順眼地向她行禮,富察貴人輕笑一聲,假模假樣地將我攙扶起來。
“好妹妹,咱們同氣連枝,自是該相互扶持,你隻要給我我想要的,我便可以給你你想要的。”
她開始談條件了。今天我想要能進壽康宮的門,就必須允諾她幫她把皇上叫過來。
雖是交易,倒也明明白白。
我微笑著看向她,不得不答應道:“嬪妾定設法為貴人請來皇上,隻願貴人與皇上恩愛長久、鶼鰈情深。”
“行了,你先出去吧,一會兒出門時就跟在我身旁。”
像打發奴仆一樣將我吩咐了出去,我心裡卻有一絲心痛。
我不知這痛從何而來。
難道是因為我在難過不得不將皇上供於他人枕榻嗎?
還是因為我又一次被家世和權勢紮了心,知道了前路到底有多艱苦?
*
壽康宮。太後坐在榻上已經備好了茶點。
我跟在富察貴人身後入了正殿,跟著她一道兒向太後行禮。
“臣妾貴人富察儀欣拜見太後,願太後萬福金安。”
“臣妾萱常在安陵容拜見太後,願太後祥康金安。”
“起來吧。”
太後微微抬起手,優雅得像是畫中的菩薩。我前世甚少麵見太後,從未想到在近處看她,她竟是個難得的美人,連歲月匆匆都格外眷顧著她的容顏。
“哀家吩咐了天冷不必走動,難為你們倆的孝心,特地跑一趟。”
富察貴人樂樂嗬嗬地應下,我卻聽出了言外之意,我們兩個這樣恭敬,旁人為了麵子也會在除夕前特地先來拜一次太後,這纔算不落了下風。
旁人是被逼著加入這種內耗,可太後是實打實要去應付宮中的眾位嬪妃,她心裡是很不樂意的。
不過還好,想來太後怨恨也不會怨到我一個小小常在的頭上,而是算到不太聰明的富察頭上。
“聽說,皇上最近很寵萱常在?”
富察和太後嘮了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家常,妯娌之間的閒話,突然問到了我這兒。
“謝太後關懷,皇上隻是近幾日多見臣妾,臣妾惶恐,唯有儘心侍奉才能報當日太後賞識之恩。”
太後微微點了點頭,突然笑道:“你嘴甜伶俐,是個會伺候人的。哀家當日倒是冇看錯。”
嗬,原來是這樣。
宮中儘是世家女子,皇上難免在高門貴女那裡吃癟,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恰恰需要我這種除了討好彆無他法的,哄著他順著他,當他的出氣筒。
原來,連我的命數,也是定好的。
從壽康宮出來,富察貴人喜笑顏開,走路帶風,囂張得跟華妃似的。
富察剛剛被太後哄得高興,太後又是說她年輕漂亮有了皇子便能成正經主子,又是說她家世不低人也聰明日後肯定能夠幫助皇後料理後宮瑣事。
這麼一通好言好語下來,富察有些飄飄然了,似乎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四妃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