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鐘不到,遠處的群山環繞著淡淡白霧,東邊天際一輪紅日己在山那邊隱現,隔壁那隻兢兢業業的大公雞就開始打鳴,“大咕嚕”“大咕嚕”地叫聲響徹西鄰,安然慢慢睜開眼睛,一時間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回到了1985年五歲的那一年。
側耳聽了聽,隔壁房間靜悄悄的,父母不知何時己經起床。
三天前,安然在監獄寢室急性闌尾炎發作暈倒在地,被緊急送往醫院,躺在救護車上耳邊聽到“嗚嗚”的警報聲,她麻木地想:如果就此死去也算解脫。
當安然在睡夢中被母親叫醒:“二丫,快起床了,你不是說了要去竹林中撿竹蓀嗎?”。
安然呆呆地睜開眼看著年輕的母親,使勁揉了揉眼,這個時候的母親才三十來歲,光滑的臉,五官大氣,身材修長,全身透著活力,正在麻利地給安然穿衣服,嘴裡還唸叨著“快點起來,不然被張奶奶撿完了”。
安然望瞭望自己小小的身子,隻覺得這個夢真美,都不想醒了。
安然順從地下床,穿上母親自己做的布鞋,樣子簡單鞋邊也很粗糙,她小時候可愛穿了,天天穿著漫山遍野瘋跑,她仔細地拂去鞋麵上蹭上的一點灰塵,用手背擦掉流下了的淚水,母親嗔怪道:“怎麼哭了,不想起來就還睡一下吧,是你自己不服輸,每晚都要叮囑我一早叫你起床,生怕張奶奶把竹蓀撿光了。”
安然提著一個小竹籃,順手拿過門外爺爺的柺杖,這柺杖用粗一點的樹枝做成,修整得很光滑。
來到門口不遠處的一片竹林,這片竹林歸村裡所有。
村裡的人春天來挖竹筍、竹蓀,夏天來砍竹子做竹筐、揹簍、裝垃圾的撮箕……安然剛進竹林,便看見隔壁張奶奶正弓著身子,拿著一根木棍在枯葉中扒拉,安然笑眯眯地叫了一聲“張奶奶”,張奶奶眼皮一翻嗯了一聲,安然拿著柺杖快速走到另一頭翻找起來。
……一連三天,安然都恍恍惚惚,不敢相信自己回到了五歲這年。
這年對安然和她家人來說,是人生的轉折點,是悲劇的發生。
這幾天安然有時站著發愣,有時躺在床上半夜忽地坐起來,飄飄忽忽總覺得不真實。
昨晚聽見母親悄悄和爸爸說:“我們去把廖醫生叫來給二丫看看”,父親想了想點頭:“明早我去請”。
想到這裡,安然一骨碌爬起床,迅速穿好衣服,從床上慢慢滑下來,快速地跑到灶屋,問正在燒水煮豬食的母親“媽,爸爸呢?”
母親一邊燒火一邊說“這幾天你不太舒服,我叫他去把廖醫生喊來給你看看!”
安然一聽頭搖得像撥浪鼓,兩個小辮子一甩一甩的:“媽,不要,我冇事。”
廖醫生名叫廖立本,六十開外,住在五、六裡外的另外一個組,黑黑瘦瘦,土郞中一個,家裡前兩代都是草醫,傳下來有幾本醫書,大病不敢看,開一些草藥簡單治個感冒、腦熱肚痛的也還行。
安然不是信不過他的醫術,是在她六歲的時候,她們這個小鎮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當時大家都在談論這個事,安然年紀小,大家也冇有避諱,所以安然印象很深。
廖立本把他們村的一個十歲的女孩誘姦了。
小女孩感冒有點咳嗽,她家大人就找上門,讓廖立本幫忙開點草藥,家裡農活忙,廖立本就開好中藥,讓女孩父親先回家,小女孩在他家喝了藥再回去。
誰知道當天晚上,女孩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家人趕緊送到西十裡開外的鎮醫院。
在醫生檢查過程中,發現女孩私處紅腫撕裂,這件事才爆發出來。
經過派出所審問後大家才知道,他是累犯,之前猥褻過其她小女孩很多次,年齡多在八歲到十歲間,農村的女孩懂事晚,被他邊哄帶嚇,冇人敢告訴大人。
八十年代初,這個時候的改革開放剛開始,農村分田到戶,大家都忙著自家的土地、牲口,小孩基本放養,性教育零。
安然的父親讀過高中,家裡有很多小說,《射鵰英雄傳》《天龍八部》《水滸傳》《知音》……這些書很多都是她當老師的大舅舅看完後送給她家的,雖然很多字安然都不認得,但不妨礙她囫圇吞棗地閱讀。
所以性方麵安然懂得要早一點,身體發育有了異樣也第一時間發現,有段時間右胸長了一個黃豆大的顆粒,一天晚上睡覺,安然鼓起勇氣對媽媽講了,媽媽半醒半睡中說了句:“正常,都這樣!”
二十多歲時,安然不舒服去檢查才知道是腫瘤,不得不動了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