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顏挑挑眉,裴修衍比她預想的還要快。
趙語嬌當真是他心尖上的人,估摸著這邊出事,那邊他就趕回來了。
她強撐著起身,喚來屋外的丫鬟給自己更衣。
李福恨不得立馬將葉楚顏拖走。
隻是,他敢想不敢做,憋著口氣在院子門口等著葉楚顏更衣完畢。
心中暗恨恨道:葉楚顏,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葉楚顏更衣完畢,忍著傷痛,亦步亦趨地跟在李福的身後,緩緩走向趙語嬌的院子。
神態從容不迫,如去花園散步。
李福帶著葉楚顏進來時,裴修衍還在軟言寬慰趙語嬌。
曾經的葉楚顏,看到裴修衍和趙語嬌走在一起都會嫉妒發瘋。
現在看他對趙語嬌極儘溫柔,隻覺得噁心反胃。
趙語嬌似乎有些害怕葉楚顏,往裴修衍懷裡又縮了一下。
裴修衍懷抱趙語嬌,望向葉楚顏的眼神淩厲如刀。
“本王問你,嬌嬌去給你送東西,你是不是不領情,還打了她和管家李福?”
葉楚顏淡淡道:“是。”
隻要碰到趙語嬌的事情,裴修衍從來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就像現在一樣,隻是問她是不是,並不問為何。
裴修衍見葉楚顏表情淡然,滿臉不在乎,似乎並未把此事放在心上。無名之火更盛,上去一巴掌打在葉楚顏的臉上。
“跪下!”
葉楚顏將臉轉過來,舌頭舔了一下嘴巴裡麵的鮮血,腥甜的味道刺激的她更加反胃。
她直矗矗地站著,絲毫冇有屈膝跪下的意思。
“王爺上午給我解除禁足,送了新仆人和名貴藥材,府裡人都說王爺有情有義。下午就為了府裡一個無名無分的女子和一個管家老奴打我,傳出去不怕毀了你清王的名譽嗎?”
“你……”裴修衍猛然一噎。
他開始重新審視葉楚顏。
葉楚顏出門前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風,雪色毛領襯的她原本蒼白的麵色,如玉般近乎透明,讓原本鴉黑的眉眼更顯英颯。
即使剛纔被打了一巴掌,她依然冰眸寒光四射,傲立在室內。
她的美和趙語嬌的不一樣,趙語嬌是如菟絲花一般,需要人憐惜和照顧。
她是如青竹,有著旺盛的生命力,隻要她想,不管經曆多大的風雨,她都能寧折不彎,清高自立。
裴修衍覺得心中那隻躁動的猛獸又開始四處衝撞。
他不喜歡葉楚顏用這種厭惡和嘲笑的眼神看著自己。
口口聲聲稱呼他為王爺,眼裡卻滿是厭惡和冷漠。
裴修衍眉頭緊蹙,麵色複雜,抿唇不語。
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屋內氣氛一時間詭異無比。
李福微微抬眼看了一下趙語嬌,趙語嬌會意,立馬嬌啼一聲,翻滾著下床去拉扯裴修衍的袖子。
“王爺,你千萬不能打妹妹,你打在妹妹身上,疼在我心上……”
裴修衍這才注意到,趙語嬌急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粉嫩的嬌唇上被鮮血染紅,像是成熟的漿果,等著人舔舐。
他抱起趙語嬌,“你什麼時候能改掉心軟的毛病?”
趙語嬌抬眼看著裴修衍,緊緊抓住裴修衍的袖口,哀求道:“王爺,你能答應我不打妹妹嗎?你不答應,我就不鬆手。”
裴修衍無法想象到,趙語嬌如此心軟,到現在還在為葉楚顏求情,葉楚顏居然狠心把她的臉打成這樣。
趙語嬌還在滿眼祈求地望著裴修衍,裴修衍的眉頭卻越擰越緊。
他最終敵不過趙語嬌的祈求,微微點頭應下了。
裴修衍將趙語嬌抱回到床上,走到葉楚顏麵前,在她耳邊輕聲道:
“葉楚顏,本王答應了嬌嬌不懲罰你,但是你的丫鬟白芷曾以下犯上,清王府容不下她,王妃為了丫鬟白芷,可願跪在嬌嬌院子裡祈求本王原諒?”
葉楚顏麵色忽變,攥緊了拳頭,一聲不吭地走出門,跪在了屋外院子裡。
聲音不卑不亢,“丫鬟白芷以下犯上,是我管教無方,還請王爺原諒。”
裴修衍對著屋裡人道:“王妃為了一個以下犯上的丫鬟,非要跪在雪地中自罰,你們記住了嗎?”聲音冰冷至極。
下人們噤若寒蟬,連呼記住了。
趙語嬌忙道:“王爺不可,妹妹身子骨未好,如此下去,她必然落下病根。你答應了我不懲罰妹妹的。”
她又急又慌,話一說完,就連連咳嗽幾聲。
裴修衍端著水杯送到她唇邊。
“是她為了白芷,自願求本王的,和你無關。你不必自責,更不準為她求情。”
趙語嬌還想說話,被裴修衍一個眼神製止了。
她隻好雙手不停地攪動被角,似是在為葉楚顏擔憂。
趙語嬌垂首喝水時,迅速和李福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福剛纔給她分析了種種利弊,讓她以退為進,不管王爺如何發怒,她都要拚死為葉楚顏說話,王爺憐惜她,必定加倍處罰葉楚顏。
這招果然管用,外麵天寒地凍,葉楚顏若是這般跪一夜,非死即傷。
裴修衍將人都趕了出去,要親自留在屋裡照顧趙語嬌。
葉楚顏就這樣在院中一直跪著。奴仆們匆忙走過,誰也不敢和葉楚顏說一句話。
時辰一點點地過去,鵝毛大雪隨著夜幕而來,淩厲的寒風如刀一般割在人的臉上。
葉楚顏抬頭看著漫天雪花,想到父兄被處斬的那天,也是如此。
她伸手接了幾片雪花,冰淩瞬間融化在手心,留下似有似無的一滴水痕。
她曾在七歲的大雪天,對裴修衍一見鐘情。
如今她年方十九,在今年的大雪天,和裴修衍中間隔了喪子之痛和殺父之仇。
從此,愛隨風而逝,恨如冰凝結在心上。
她今日打趙語嬌的時候就想好了後路,裴修衍若是想維護名聲,就不能懲罰她。
可是她萬萬冇想到,裴修衍無恥到用她身邊僅剩的白芷威脅她。
遠處傳來打更人的聲音,子時到了。她已經跪了整整五個時辰了。
從最開始的渾身疼痛到現在,全身早已失去了全部知覺。
她恍惚間似乎看到父親朝著自己走來,葉晉一如既往地從容不迫,走到她麵前輕輕喚了一聲,“阿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