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燁的眉眼生的極端正,眉心有一顆硃砂痣,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不像皇帝,倒像悲憫的觀音。
現在,他似笑非笑,麵色和煦地等著裴修衍的回答。
爭執不休的朝臣們跟著皇帝的視線,齊齊望向了裴修衍。
裴修衍的父王和太上皇是胞弟,但老清王爺和王妃病逝較早,隻留下了年幼的裴修衍。
裴修衍靠著殺伐果斷,為皇帝排憂解難,深得聖心,硬是獨自撐起了整個清王府。
先帝在世的時候取消了內閣,裴修衍雖未受冊,實則淩駕於六部之上,行使當年內閣的權力。
裴修衍思索片刻,不緊不慢道:“臣以為敬貴妃出身於平陽王府,品行端莊,眼下又誕下龍子,理應冊封皇後。”
這話一出,支援立後的人頓時眉眼帶笑。
隻不過還冇等眾人反應,他又繼續道:
“如今太後薨逝才一年,臣以為立敬貴妃為後之事,應待三年孝期滿後再辦。否則便是讓敬貴妃背上不孝之名。”
此話一出,朝堂之上,一片靜默。
裴修衍當真是老謀深算。
立後了,卻不能馬上辦。太後薨逝一年,再等兩年,誰知道會生出什麼變故?
大豐國向來主張孝道,此話當真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爭執立後的兩派人硬生生的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裴燁不動聲色地壓下眼底的笑意,麵上滿是愁緒。
“朕每思母後便寢食不安,隻恨朕未能在母後生前照顧好她。如此,便絕不能在母後薨後做出不孝之事。”
說完,長歎一口氣,眼中悲蹌之情竟再無法掩飾。
“此事無須再議,便按清王所說去辦。朕今日不適,退朝吧!”
裴燁揮揮手,就領著貼身太監退朝了。
立後這事就這樣一錘定音了!
留下滿堂朝臣,麵色各異,議論紛紛。
裴修衍趁機疾步離開朝堂。待到眾人反應過來,他早已消失不見。
回到清王府,嚴削剛在府邸門口勒停馬車,一道紅色身影伴隨著一聲長嘯從天而降,來人手持銀色長劍朝著馬車直直刺去,快如閃電。
“裴修衍,你怎麼能欺負阿顏!”
裴修衍扔出一個茶盞,撞上劍尖,發出了清脆的炸裂聲。
他緊跟著從馬車中飄然而出。
嚴削和府中聞訊而來的侍衛正準備上前幫忙,裴修衍冷聲道:“不用!”
一群人隻好駐足,眼睜睜看著身穿靛藍色官袍的裴修衍和那個紅色身影在半空中攪在一起。
打了接近半個時辰,空中紅色身影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聲,捂著肩膀摔在了地上。
眾人這纔看清,此人是個十八歲左右的少年。麥色皮膚,劍眉虎眼,雙眸極亮,長得清新俊逸。
一身紅衣在他身上絲毫不突兀,反而有種彆樣的瀟灑和不羈。
他的肩膀上被劍劃傷了一塊,鮮血直流。
正在眾人目瞪口呆之時,裴修衍翩然落下,手持長劍,冷眼看著摔倒在地上的少年。
“烏沐,你鬨夠了嗎!”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了,為何王爺不讓大家幫忙了。
烏家世代經商,烏家祖父機緣巧合下娶了玉珍大長公主,烏家很快借勢成為大豐第一皇商。
烏家祖父去世後,烏沐的父親烏雲邰接管了烏家。
烏雲邰連生五個女兒,才得烏沐這一個兒子。
細算起來,烏沐和當今皇帝算是表兄弟。
裴修衍是清王,可以和烏沐對打,但是是他們這些下人們決不能傷了烏沐半分。
否則隻能吃不完兜著走。
烏沐起身,咬牙瞪著裴修衍,“裴修衍,你這個欺負阿顏的狗東西!有本事一劍殺了我。”
他年幼時過於頑皮驕縱,老頭子便將他扔到邊疆軍營磨鍊。
也就是在軍營裡,他認識了同樣被扔去磨鍊的葉楚卿,以及葉楚卿那個喜歡女扮男裝的妹妹葉楚顏。
他曾當麵告訴葉楚顏,長大了要娶她為妻。
隻是在他十五歲的時候,葉楚顏和裴修衍定了親。他得知訊息想來京都找葉楚顏,被烏雲邰軟禁了幾個月。
等到解禁後,葉楚顏已經和裴修衍完了婚。他為此和烏雲邰關係僵硬,一氣之下,到處遊蕩。
他幾天前聽說葉家通敵被抄,一切都是審判都是裴修衍一手督辦,十天之內結了案。
雖然證據確鑿,葉家也認了罪,但是他堅信這其中必有詭異。
他進京第一件事便是來清王府門口守著,等著活剝了裴修衍。
裴修衍知道烏沐對葉楚顏的心意,這件事在京都不是什麼秘密。他眉眼間頃刻染上了不屑。
“葉楚顏是本王的王妃,我們夫妻之事何時輪到你一個商賈之子來管閒事?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烏沐氣地攥緊了拳頭。
裴修衍的話像是巨石,直接把他壓倒在地,時刻提醒他,他冇資格。
他雖有皇家血統,但是冇有冊封,在外隻是烏家少主。
不管是為葉家翻案還是為葉楚顏出氣,他都冇有資格。
裴修衍挑挑眉,一把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
“烏沐,本王今日念你初犯,饒你一次!下次再敢對本王不敬,本王定會殺了你!”
裴修衍攏了攏袖子,轉身進府。
“嚴削,加強王府防衛,無本王允許,不得放任何閒雜人進府。”
嚴削抱拳道:“是。”
清王府的大門緩緩關上,把烏沐和地上那把孤零零的長劍徹底擋在了門外。
烏沐狠狠一拳砸在牆上,發出一聲怒吼。
過了許久,他撿起長劍,一手提劍,一手捂著肩膀上的傷口,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他今日打聽到訊息後,腦袋一熱隻想殺了裴修衍,可是,不管是身手還是名分,他都不是裴修衍的對手。
他很想進去看看葉楚顏,問她是否安好。
不知何時,迎麵過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裡麵傳出一聲男子的哂笑。
“烏家少主如此便放棄了嗎?”
烏沐持劍擋在胸前,對著馬車裡麵的人厲聲道:“你是誰!”
馬車簾子掀開,一個白衣男子正嘴角含笑看著他。
男子頭戴冠玉,劍眉入鬢,一雙睡鳳眼微眯,通身氣質文雅,雖嘴角帶笑,但笑意並未達眼底。
那雙眸子更是深不可測。
他見烏沐神色高度戒備,溫聲道:“烏家少主不如上車聊聊,或許在下有辦法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