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李月明從栗青身後走出來,不錯眼盯著那和尚……是了,錯不了,是那日皇覺寺裡的和尚。
“還真的是你……”
這和尚見這夫人想起來了,當即有些不好意思,“阿彌陀佛,正是貧僧,貧僧本是那慧覺師兄的師弟,法名慧悟,常年遊離在外,那次是遊曆回來碰巧遇到夫人,隻因年少輕狂,誇下大話,得人恩惠卻並未幫夫人什麼忙,此番,特來賠罪。”
李月明垂下眸,語氣有些悲涼,“你何罪之有,我們……本就不應將希望放在這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那慧悟和尚並不罷休,道:“既是犯錯,必要彌補……”
聽到此,李月明突然情緒激動,聲音有些抬高,“彌補?怎麼彌補?我的孩……”,
差一點,隻差一點……
李月明便說了出來,還好,理智還在,她及時止住了話茬,轉頭看向栗青。
不巧,栗青也正在眸色深沉的看向她。
李月明回過身來,垂眸深吸一口氣,“我從未怨過任何人,一切因果,是我自己造化。我有些不舒服,大師自便。”
說完,便要離去。
“夫人”,慧悟和尚不肯罷休,“夫人可願再信貧僧一次,這次,定不會讓夫人失望”。
李月明轉過身來,看向那和尚,語氣肯定的說道:“謝過大師了,但這次,我選擇相信我自己。”
說完不再留戀,轉身便走了。
慧悟見目的冇達成,很是懊惱,隨後又看了看廳內的栗青,歎了口氣,頗有些退而求其次的意味
麻利地從袖兜裡掏出兩個黃色符,看向他,說道:“既然這小夫人不肯接受,交與你也是一樣的,隻一點,你需記住,時時佩戴,除沐浴外,不可離身。”
這次,慧悟給他們的是兩個平安符,“這個你要帶著,另一個,你要想辦法戴予小夫人身上,時時佩戴。”
說完自己還小聲嘟囔:“早知道便不小氣了,一下給倆便好了,何須還追到這裡來。”
說完,不待栗青反應,一邊嘟囔一邊便要自行離去。
栗青垂眸,看向手裡多出的兩個平安符,又看了看已經轉身的老和尚,出聲道:“怎麼?這就想要走了?”
慧悟轉身看著栗青,裝傻似的“阿彌陀佛”了一聲。
他便知道,今日之事詭異,何況他在民間大肆傳謠那事還冇被追究,這東廠督主,必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他撇了撇嘴,認命道:“貧僧就知道,冇這麼容易。”
栗青睨了他一眼,又擺弄起手裡的兩個平安符,“是你自己說,還是本督問?”
慧悟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做成的平安符就這樣被人擺弄,一陣心疼,想說什麼,似是又嚥了下去,隻是再開口,那語氣都低了下去,“你問吧,我不想自己說。”
栗青看罷便也不客氣,略微沉吟,而後直接開口,“這李氏……”
慧悟隻聽到這幾個字,似是一下來了精神,語氣都輕快了,“你是要問那小夫人?貧僧還以為你要問那日蝕。”
栗青哼了一聲,來了句,“你倒是個識趣不的,日蝕也是要問的。”
“……”
慧悟有些無奈,但隨即又自己調整心態,道:“無礙,你是先問的小夫人,再問的日蝕,想必那小夫人還是排在你的大業前麵。”
如此,也不枉那小夫人明知結局還義無反顧的來尋他。
栗青冷笑,好似發現什麼有趣的事,“你竟也知道……”
慧悟不做隱瞞,甚至擺擺手,不甚在意道:“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朝代更替,一代明君換舊主,業債因果,皆為造化,不可強求”。
他謀求半生的大業被人輕飄飄的一句帶過,栗青輕嗤,“既是因果造化,那李氏既然說了不追究,大師又何必強求?”
慧悟理直氣壯的反駁道:“那不一樣,你既給佛祖塑了金身,又重整了師兄的寺院,還捐了銀子,老和尚我多了許多買酒錢,我卻將小夫人的事情辦砸,該罰該罰……”
塑金身?重整寺院?捐銀子?
栗青垂下眸,語氣循循善誘,“哦,是了,是何時的事來著?”
慧悟哼了一聲,此刻才深覺此人難纏,必不能多費口舌,“施主不必套貧僧的話,施主若想聽,貧僧便可細細道來,隻是,貧僧透露的天機越多,於那小夫人越是不利,施主,決定權在你。”
栗青捏緊手上的平安符,語氣都變了,他生平,最討厭彆人威脅,“大師可知,出家人不打誑語。”
慧悟又恢複了原先的模樣,頗有些得道高僧的氣勢,“阿彌陀佛,信與不信,皆在施主一念之間。”
廳內一時無人說話,彷彿兩人在無聲對峙什麼……
良久,栗青看著眼前的和尚,開口道:“長濟,派人送大師回宮。”
慧覺目的達成,微微一笑,又恢複那一副慈眉善目,緩緩開口道:“殺戮太重,於施主命格無礙,但與那小夫人命格有大大的影響,施主以後,要三思後行,切不可因此再讓人為你付出性命了。”
栗青睨了他一眼,“大師故意說的雲山霧罩,到底是想讓本督問,還是不想讓本督問……”
慧悟笑了笑,“貧僧說了,決定權在施主……”
栗青也回之一笑,“今晚月色不錯,本督改了主意,想聽大師細細道來。”
“施主可是說真的?”
“自然。”
“那小夫人的命格施主不管了?”
“與本督無關。”
慧悟愣了下,那得道高僧的氣勢也有些挫敗,栗青見狀,又開口道:“來人,給大師看茶。”
“時候不早了,貧僧還是改日再與施主詳談……”
“大師,既來之,則安之。”
慧悟歎了口氣,“阿彌陀佛,施主便不要打趣貧僧了,貧僧此次前來,便是助那小夫人的,若與你細細道來,那小夫人必死無疑,貧僧此番又要白跑了。”
他可不想,再追到她第三世。
一句必死無疑,不輕不重的敲打在栗青的心裡,他確定這兩人是認識的,這和尚,或許也確實有些本事……
不待栗青想完,這慧悟又出聲道:“至於那日蝕一事,雖是貧僧胡謅,但想必施主比我清楚,大晉一戰,或早或晚,朝代更迭,必不可免。”
栗青抬眼,“胡謅一事,大師倒是承認的痛快。”
慧悟不理會他的嘲諷,“貧僧言儘於此,若施主還不滿意,貧僧便宿在這東廠……”
說完,還補充道:“但話,貧僧是一句都不會說的……”
……
栗青未出聲,慧悟見狀有些捉急,還想再說些什麼,隻見上座的人說了句:“東廠不養閒人,長濟,送客。”
慧悟暗自呼了口氣,道了聲阿彌陀佛便趕忙離去了……
東廠裡這位施主,可不能再貿貿然招惹了……
前廳隻剩下栗青一人久久未動,不知在想著什麼……
這清冷的夜裡,彷彿還能聽到那和尚的一句阿彌陀佛……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