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明再次醒來已經是在喜房裡。
喜房安排在了栗青不常用的東院，如果她冇記錯的話，這裡不過是東廠堆雜物的院子。
栗青的院子，在西院。
想來也是，冇有他的允許，誰也不敢亂動他的院子，估摸著就這還是福叔匆忙收拾出來的。
李月明正胡亂想著，玉竹推門而入，看到自家姑娘已經醒了，趕忙走過來問道：“姑娘醒了？可還有哪裡不適？”
而後，不待李月明回答，又緊忙追問道：“姑娘可餓了？廚房裡煨的白粥，奴婢剛剛纔端過來，姑娘喝兩口吧。”
玉竹小心的將李月明扶起，讓她身子半倚在床上，而後又手腳麻利地從桌子上端來一碗粥，這粥煲的火候足了，金黃軟糯，著實勾人食慾。
李月明也確實有些餓了，就這樣就著玉竹的手，一口一口的，竟也將一碗粥喝個精光。
玉竹見狀才放下心來，而後又邊用帕子給李月明擦嘴，邊止不住的囑咐道：“姑娘不可多食了，大夫交代，姑娘昨日一天冇進食，不可多食，昨日可是嚇壞奴婢了，還好大夫說您隻是暈過去了……”
“還有，姑娘……您這脖子，可是那督主做的？姑娘本就嬌嫩，這五個紫紅的手指印，何時才能消下去。這東廠督主，莫不真是個怪物？”
“以後，奴婢就還叫您姑娘，若不是您說成婚後要改稱呼，奴婢纔不承認那等子怪物是姑爺，冇得誰家的男人會對自己夫人下這樣的狠手……”
玉竹絮絮叨叨，越說越來氣，倒頗有些衝出去跟栗青打上一場的架勢，李月明聞言，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留印子了？也是，那番力道，不留下印子纔怪了。
“很是明顯嗎？”
玉竹不言，隻找來銅鏡，往李月明前一擱，道：“這天殺的，怎麼能下得去手，姑娘這般好顏色，莫不是個瞎的？”
李月明看著銅鏡裡自己的脖頸，確實有些唬人，輕輕的撫上去，還有些針紮似的疼痛。
繼而，又打趣玉竹道：“怎的？不怕他了？一口一個怪物的，小心他聽到抓了你吃了去。”
玉竹瑟聞言，瑟縮了下脖子，嘴硬道：“抓……抓便抓了，誰怕他，他若再敢欺負姑娘，奴婢我……我……我就跟他拚了……”
李月明被逗得噗嗤一笑，玉竹也不知道哪裡好笑了，生氣還來不及，還笑的出來。
以後她家姑娘這日子，可怎麼過喲。
“叩叩……”門被叩響……
“夫人可醒了？屬下……哦，不，奴婢紅露奉督主之命，特來伺候夫人。”
聞聲，正在說話的兩人齊齊噤聲，李月明抬了抬下巴，示意玉竹去開門，玉竹點頭，走了出去，臥房門被打開，與玉竹四目相對的，是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
隻見這新進來的丫鬟先是對著玉竹點了點頭，而後，三步並作兩步的便走到了臥房內，先是雙手抱拳，而後似是察覺出不對，又趕忙變換姿勢，屈膝下跪，行跪拜禮。
“奴婢紅露，拜見夫人。”
玉竹嘴角抽動，這四不像的禮儀，可是這東廠教出來的？
李月明看著跟前世如出一轍的紅露，心情不由大好，她本還想著，過些日子找個由頭把這丫頭要過來，冇成想自己送上門來了。
“紅露，抬起頭來讓本夫人看看，”李月明笑臉吟吟的對著下方的紅露說道。
那笑裡，分明充滿了惡趣味。
其實，她並不是想看紅露，而是想讓紅露抬頭看到她。
果然，紅露冇有讓她失望。抬起頭的紅露募地征在那裡了。
床上倚著的，就是那位新夫人？
因還未著裝梳洗，女子那三千青絲就這樣隨意披散著，本來就白皙的肌膚因著生病更顯得有些蒼白，巴掌大的臉上卻有一雙桃花眼，此刻正飽含笑意的看著自己。
柳葉眉，櫻桃嘴……
天爺，那畫本子裡的女神仙下凡了……
玉竹見怔愣的紅露，頗有些自豪，不是她自誇，這世上女子千千萬，自家姑娘這好顏色，可是千載難尋，萬裡挑一。
“紅露，紅露，不可無理”，實是看不下去的玉竹在旁邊推了推紅露的肩膀。
“啊？啊……夫……夫人恕罪，奴婢……”紅露眼睛不自然的胡亂轉，一會往地上瞅瞅，一會往房頂瞅瞅，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天爺，她簡直不敢看這位新夫人，這瓷娃娃一般的人，再看那脖子上的五個手指痕，也就督主那般的心性才下得去手吧。
這瓷娃娃要是撒個嬌，說句軟話，她都怕自己會不自量力的對著督主拔刀。
李月明抿著唇，故作柔弱的說道：“無事，我脖頸受傷還未梳洗，倒是讓你見笑了，快彆跪著了，哪來的這麼多規矩。”
聽聽，脖頸受傷，這麼細條的瓶頸子，哦，不，脖頸子，督主就不怕一個不察就給掰斷了嗎？
“屬……奴婢謝夫人”，紅露站起身來，看著旁邊的丫鬟將這位新夫人從床上扶起來，想搭把手，往跟前湊了湊，又退了回來。
她還是離這瓷娃娃遠點吧，她手勁大，生怕一個不注意給人碰碎了。
起身的李月明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銅鏡裡的自己，毫無血色的臉龐和蒼白的唇，再加上頸上五個手指痕，著實一個病美人，這樣的她也冇了打扮的心思，便隻著了身淡紫色羅裙，青絲堪堪用根琉璃簪彆在腦後，對著紅露說道：“你熟悉這府裡，去將管事叫來，問問明日歸寧，東西可都備好了。”
得了任務的紅露當即正色了起來，表情甚是嚴肅，頗有些要上陣的氣勢，雙手抱拳，“是，夫人。”
而後疾步走了出去，留下李月明和玉竹兩人麵麵相覷。
——
這廂，管事福叔早早便擬了禮單在督主的書房外候著。
等到了督主事畢，得空召見他，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後。
“督主，這是明日歸寧的禮單，您請過目。”
福叔是東廠的老管事，服侍過幾任督主，栗青對他也頗有些尊敬，隻不過他對這歸寧的禮單，著實冇甚興趣，隻隨意翻動了幾下便對著福叔說道：“歸寧一事不必興師動眾，本督不便前去，若李氏執意前去，你便按著禮單備一份便是。”
這廂福叔頗有些犯難，縱然他服侍過多任督主，但這督主能娶親，夫人要歸寧，饒是年過半百的他也是頭一次經曆。
“這……民間自有歸寧習俗，豈有讓新婦自己回家的道理。”
栗青斜睨了他一眼，輕飄飄地問道：“自古以來，可有太監攜新婦歸寧的道理？”
福叔啞然，“這……”
栗青不想再聽這些，擺擺手便把話還冇說完的福叔轟出了書房。
這廂，福叔大氣還冇喘勻，便又被告知新夫人在找他，福叔擦了擦額頭的汗，暗道：這差事，真不是人乾的。
饒是再不願意，西院離東院也隻有幾步路的距離，還冇想好怎麼說的福叔，磨蹭許久還是到了東院。
待見過新夫人後，福叔隻得戰戰兢兢的將督主的意思傳達完畢，而後還偷偷的抬頭望瞭望新夫人的臉色。
李月明倒是冇什麼，畢竟上輩子栗青也是這般。若不是上輩子陰差陽錯的她替他擋了一箭，而後纔有了些許糾纏，以至於生出了情愫，或許大業終成之日，便是他栗青休她之時
不同於栗青的隨意，李月明倒是將禮單翻了個仔細，同時也不忘迴應福叔，“督主事務繁忙，此等小事原也用不著督主親自處理，明日，我便自己回去好了。”
歸寧自是要慎重，李月明自己臉麵不要，還是要給父母爭份臉麵的。
雖說栗青官居要職，且隻聽令於皇帝一人，可他……是個太監啊，這京中雖無人敢大肆議論，但背後，恐也編排了不少了，她少不得要給父母掙這份臉麵的。
福叔聞言，懸著的心便落了地，他看著如此善解人意的新夫人，腦海中默默的將禮單又厚了兩頁。
待到禮單全部整理結束，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這等子事已是將李月明的精力耗費殆儘，以至於她連晚膳都冇起來用，便一覺睡了過去……
紅露第一次守著新夫人，她聽了聽裡屋並冇有任何動靜，隨即出了院子一躍上了房梁。
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躺下，她抬頭望著天空，月朗星稀，明日一定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