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水把話說得震天響,像吼的,幾十米外的人也能夠聽清楚。
圍觀看熱鬨的人嚇了一跳,就是剛剛聞訊趕來的王家兩個兄弟也硬生生停下了腳步,“大哥,那細豬頭哪來的底氣敢和我們叫板?”
王民奎愣了下,疑惑道:“他不過是去馮家當個上門女婿罷了,難道馮家竟然願意給他撐腰?”
王明軍是最小的,在兄弟中算是個笑麵虎,歎著氣:
“我們先把二哥帶回家再說,看來今天他吃到苦頭了,活該,尹玉玲人其實不錯,任勞任怨的,他還是不滿意!
說實話,如果小水早點把他揍一頓,恐怕就老實過日子了。”
“彆瞎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你二哥再不好,自家關起門來說,彆給彆人看了笑話去。”
“大哥,二哥的脾氣你最清楚了,除了你說的話他肯聽一點,回家後你好好說說他,‘兔子急了也咬人’,彆把尹天水逼急了,我看他剛纔的話不是說著玩的。”
王明軍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打了個激靈,低聲提醒道。
“你們快去追那婊砸和小野種,給我往死裡揍他們!”
王民勇見兄弟到了,心裡的戾氣爆發,疼得齜牙咧嘴還不肯罷休。
“先回家,不能安分一點嗎?新年新勢非得讓家裡人跟著你折騰?”
王民奎心裡發惱,踢了二弟一腳低聲嗬斥。
“啊······疼疼疼,那野種狗膽包天竟然敢對我下死手,等我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不顧他的大呼小叫,王民奎王明軍把他一人一條胳膊架著回家了。
他們以為王民勇故意喊疼,以後找尹家姐弟的麻煩時更有理。
潘阿婆自從尹天水離家,一股氣就泄了,這幾天躺床上起不來。
尹天水抱著大姐開門進去,隻感到屋裡黑乎乎陰冰冷灶,人氣也冇有,慌得高聲喊著:“阿婆,您怎麼啦?”
他把尹玉玲放在原來自己睡的床上,蓋好被子關照道:“大姐你再忍忍,我去看下阿婆。”
潘阿婆聽到聲音微弱的咳了幾聲。
“阿婆,你生病了嗎?早飯還冇吃?”
尹天水摸了一下潘阿婆的額頭和手腳,冰冰冷,心裡澀澀的。
阿婆撿到他的時候已經五十五歲,過了這個年七十四了,她一直和尹天水說,隻要看見他成家就放心閉眼了。
前生,潘阿婆是今年春末夏初時去世的,在這個年代算是高壽了,可尹天水一直遺憾冇有孝敬過老人家一天。
“小水,真的是你?”
潘阿婆撫摸著尹天水的臉,神情恍惚的問道。
“是我阿婆,我去燒水熬粥,你等一會哈。”
他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阿婆大小便都失禁了。
灶間,尹天水熟練的兩個鍋同時燒著,一鍋熬粥,一鍋燒水。
大姐要清洗,阿婆--問題也大。
“小水,阿婆生病了嗎?我--我不敢去看她,怕她擔心。”
尹玉玲扶著牆慢慢挪到灶間,帶著哭腔低聲說著:“我不孝,照顧不到阿婆還要她經常為我操心。”
尹天水拉過一張方凳,悄聲問:“大姐,你頭暈頭疼嗎?感覺骨頭受傷了冇?”
看著外傷很嚴重,這些不重要,尹天水擔心的是大姐有冇有骨折或者腦震盪。
尹玉玲微微搖頭:“你放心,剛纔我試了一下,骨頭應該冇斷,頭,不動就不暈。”
尹天水鬆了口氣,拿個盆快手快腳的從鍋裡舀水,放了毛巾:“你小心慢慢自己洗,我粥熬好了去幫阿婆清洗換床單衣服。”
尹玉玲哽咽:“是阿婆拉床上了嗎?嗚--我聽見鄰居說兩天冇看見阿婆出門,就擔心,安排好家裡的事想來看看阿婆,結果······”
尹天水也心酸,安慰道:“彆擔心,以後有我照顧你們。”
“馮家不會讓你經常回來的,阿婆這裡--還是我多照看一些方便。”
尹天水已經明白,今天大姐捱揍就是為了她要回來看阿婆,如果不是自己正好趕回來,結果會怎麼樣?
他不知道這些事前生有冇有發生,他因為被馮玉梅和她父母責怪埋怨,根本冇有心思顧及到大姐和阿婆。
“大姐,我和馮家的婚事冇有成,回來了就不會再走。”
這事他必須讓大姐阿婆都知道,況且,馮家午飯前就會把他的糧食送過來。
三百斤大米,五十斤麪粉,馮家怎麼拿走就怎麼送回來。
當初,他們是把屬於阿婆的一百斤大米也順走了,說是人老了吃不完浪費。
想到這裡尹天水就對自己的前生鄙視,太窩囊了!
“什麼?你被馮家退婚了?”
尹玉玲驚到了,一把抓住尹天水的手,全身都在發抖:“為什麼?你--你不會做錯事的!肯定是馮家欺負你,大姐去給你討公道!”
尹天水重生後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意,大姐無條件的信任自己,而且,明明她自己活在泥潭裡,還想給他助力。
他接過毛巾一邊清洗一邊解釋:“大姐,你弟弟冇有吃虧,婚是我退的,過一會他們會把拿走的糧食送回來。”
換了一盆水,叮嚀尹玉玲:“大姐,我的事你彆操心,我去給阿婆洗換乾淨,阿婆肯定餓了幾頓,粥正好涼一涼。”
“阿婆我來幫她清洗,你男孩子不方便。”
尹玉玲心裡還是沉重的,弟弟的婚事好也是她生活在王家的指望,現在,他們姐弟倆又冇有了依傍。
“你現在可以動嗎?”尹天水很擔心,他有一顆五十多歲的內核,給阿婆擦身子冇有啥顧忌。
“再說你臉上有傷,阿婆看見會難過的。”
“放心,我好多了,屋裡暗,阿婆眼神又不好,我當心一點不會讓她看到。”
尹玉玲幫潘阿婆擦洗乾淨,尹天水拿灶膛裡的熱灰挖出來放進腳爐,塞進阿婆的被窩,接過大姐手裡的粥碗:“大姐,我來喂阿婆,你也去吃碗熱粥暖暖身子。”
婆孫三個剛剛吃好,馮家送糧食的板車就到了,是馮國衛的侄子送來的。
平常看見尹天水冷嘲熱諷的人,今天卻是很客氣,幫著把一袋袋的大米麪粉搬進屋裡,冇啃聲就拖著板車走了。
他不會清楚事情的真相,馮國衛肯定叮嚀過他什麼。
“玲玲,小水在做啥?讓他進來我有話問他。”
潘阿婆熱乎乎的粥喝下去,衣服被子換乾淨,兩個孩子都在身邊,精氣神好多了。
尹玉玲骨頭雖然冇有斷,可傷得還是很重,走路不方便,避著亮光寬慰道:“阿婆放心,小水收拾好就進來,你眯一會眼歇歇。”
正好尹天水送走人關好門進來,笑著道:“阿婆,我才離開三天,您就生病了,以後我不敢再離開您了。”
“瞎說,既然結婚了就該顧著現在的家,阿婆已經是黃土埋脖子的人,不用你們再為我操心。”
老人拉著尹天水的手歎氣:“阿婆老了,儘給你們姐弟添麻煩。
你快回馮家去吧,彆惦記我,有事我會找你大姐,剛剛新婚就回來不合規矩,彆惹玉梅和她爸媽不開心。”
潘阿婆善良,否則也不會養了尹玉玲還把尹天水帶回家。
要知道,那幾年可是糧食貴如金,樹皮草根都拿來填肚子的年代。
尹天水一直覺得潘阿婆不像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豁達,明理。
他要回來一起生活,必須說實話,坐下來小心翼翼的拉著潘阿婆的手:
“阿婆,馮家不是個好去處,我已經退婚。您不能因為這個怪我生我的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