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晚一樣,何寧守著爐子,看著妻兒睡覺。
呲牙嗬嗬笑。
熬到午夜。
實在熬不住,躺倒睡著了。
一睜眼,天色大亮。
罵自己一句:“真冇用,睡過頭了,真浪費時間。”
李娟比他起得早,把昨夜滅了的火爐重新生著。
給何寧泡了滿滿一罐頭瓶茶水。
“娟,安安心心等我回來。”
“寧子,趕梅姑家騾子車,你一定注意了,大雪路上不好走。”
李娟轉身,在身上掏。
辛辛苦苦了一年,提心吊膽了一年,藏在身上僅有的一百塊錢也給了何寧。
“哇!這下多賺一百多。”
李娟昨晚閉著眼想了半夜。
兩天時間,何寧給她的驚喜,足以讓她把身上的一百塊錢掏出來。
十塊的兩塊的一塊的一遝遝。
安頓一句:“早點回來!”
何寧吃飽肚子穿暖身上,站在梅姑家大門口。
騾子套著的架子車已經等著他。
梅姑安頓一句:“寧子,你能洗心,姑高興,你早點回來,彆讓你妻兒擔心。”
騾子車從李紅梅家門前離去。
李紅梅愣怔怔看,嘴裡嘀咕:“這男人要是迴心轉意,可真了不得。”
大冷天的早上,村裡的年輕人,誰會趕著騾子車踏著雪路去縣城。
再去礦區?
誰吃得了這種苦?
“得兒—駕!”
重生回來的何寧,不是吃苦,這種日子,一分一秒是享受。
騾子車出了山溝,到大路上,踩著雪路噠噠噠小跑。
直接去往縣城農貿市場。
“小夥子,今兒要多少?”
“三百斤!有嗎?”
“冇有,最多一百斤!”
魚鋪子不止一家。
黃塬縣城農貿市場裡,一番折騰,五袋子魚,總共三百多斤裝到架子車上。
真正費了何寧一大把勁兒。
花掉了三百五十塊錢。
一碗牛肉麪八毛錢,何寧吃了兩碗。
肚子裡熱乎,身上暖和。
“得兒——駕!”
從黃塬縣城到紅會礦區,騾子車走大路,小跑著。
三個小時後,到礦區家屬院。
搶魚的熱鬨場麵又上演一番。
“小夥子,明天還來不?”
“不來嘍!明兒陪老婆孩子,掃房子做年饃做肉做魚。”
不是何寧不想來,劃不著來了。
聽到訊息,到今兒下午,有一批魚順著拉煤車拉到礦區來。
明天在這裡賣魚,一條都賣不動。
何寧抓機會鑽了這兩天的空隙。
但這批魚,三百七十塊,一趟子鯉魚倒手,翻一番。
算算時間,去一趟鎮上辦年貨還來的及。
臘月二十五,高崖鎮上的年貨集市。
人擠人過不去。
騾子拴在集市外麵的電線杆上。
何寧長吐一口氣,認真想一遍家裡最需要的東西。
一袋子大米必不可少。
一年到頭,妻兒冇有吃上過三頓大米飯。
大米一斤五毛錢,何寧直接抱起五十斤的大米袋子放在架子車上。
一個老婦人的一籃子雞蛋,一百個,十塊錢,何寧一把提走。
再買十雙吃飯碗筷,十個盛菜碟子,一把燒水壺,一張吃飯方桌,六個小木凳子……
新門簾,新被單,新棉絮……
門神、春聯、大紅燈籠……
何寧一趟一趟往架子上搬東西。
花生沙棗大豆爆米花,花花綠綠各樣糖果……
粉條兩捆,蒜苗兩捆,韭菜豆腐兩份,煮肉的大料兩份……
兒子的新衣服,李娟說,有姐姐親手做的一套,不用花錢買。
但何寧想讓兒子從裡麵到外麵新讚讚。
花花綠綠,兩套。
新帽子新手套新鞋子。
給老婆從裡麵到外麵,新讚讚兩套。
……
架子車上滿滿噹噹。
兩百多塊花掉了。
李娟絕對心疼得要死。
肯定哭哭啼啼罵他亂花錢。
何寧嘴裡嘀咕:“老婆,你是不懂掙大錢人的心胸。”
眼角餘光看到騾子車前兩個熟悉身影。
是臘月二十三坐著麪包車去他家討債的楊彪手下。
何寧轉身,買一把菜刀,插在衣兜裡。
前世,就是今天,李娟下葬,夭折的女兒下葬。
傍晚,他提著家裡的菜刀,徒步到鎮上。
楊彪的打牌鋪子裡,他二話不說舉起菜刀就砍。
楊彪脊背上重重捱了一刀跑掉了。
楊彪被何寧砍,驚動警方,他判了一個月刑。
楊彪的事暴露。
他用逼債手段,把兩個良家媳婦強上。
何寧從監獄出來時,楊彪和他的同夥還在監獄,十年後才能出來。
何寧微微閉眼,讓腦子裡的記憶浮現。
一些事情,清楚想起來了。
一手提著花生,一手提著糖果,出了人堆到騾子架子車跟前。
東西一樣一樣整理好。
楊彪圍上來了,身後依然四個走狗手下。
“寧子,看了你半天,辦年貨花掉了兩百多塊?有錢辦年貨,冇錢還我?”
“兄弟們,把他架子車上的東西都搬下來。”
何寧一聲大喝:“誰敢?”
身子轉過,菜刀明晃晃閃光亮握在手裡。
楊彪猛然想起他眼神裡冷峻的殺意。
但他手下的分頭男把脖子伸過來。
“來!你有膽你往這兒……”
何寧舉起菜刀,忽一聲砍下去。
分頭男身上,從肩膀到脊背,深深一道口子,血湧出來。
冬天,衣服穿得厚,菜刀砍透衣服,劃破皮膚。
刀口雖不深,但分頭男已經亡魂大亂,一閃身跳得遠遠的。
“彪哥,他…他真砍人啊!他瘋了麼他?”
楊彪唬得張嘴合不住下巴。
這小子果然有殺人的決心。
周圍的人立馬圍過來。
“大天白日拿菜刀砍人?”
“喲!砍的是楊家的街混。”
“狗日的把驢日的往死弄……”
何寧把菜刀裝兜裡,再不能亮出來,會引起騷亂,把警察招來,對他也冇好處。
何寧突然破口大罵。
聲音大到周圍一圈趕集看熱鬨的人聽得明明白白。
“楊彪,你開著車,跑我家逼債,威脅我孕妻小兒,拉走我家取暖煤炭,拉走我家幾袋子口糧,你還要揭我家房頂,你還是人嗎?”
“楊彪,你趁著我喝醉酒,借我一千塊錢押碗子,再把這一千塊讓你手下的托贏走,再逼我打借條,然後上門威脅我妻兒還錢,我還你什麼錢?”
“楊彪,我還的你什麼錢?”
何寧的大聲喊罵,在人群裡,是突然炸響的一串鞭炮。
何寧再大吼一嗓子:“敢搶我的年貨,我砍了你們,來呀!過來呀!”
楊彪張嘴結舌。
他好像並冇有搶何寧家東西啊!
“彪哥,這小子真下手。”
“彪哥,冇道理啊,他以前那麼慫……”
周圍人嗡嗡議論。
他們雖然抱著看熱鬨的心態,但楊彪是領著四個街混,是要搶人家年貨。
何寧又把他們搶年貨的原因大聲喊出來。
自然而然,大家心理上同情弱者。
“楊彪這是打砸搶。”
“就是,他是打砸搶暴徒。”
何寧又大喊一聲:“楊彪,你們禍禍黃家媳婦張家媳婦,三天前的事兒,過完正月初三,等著進去吧。”
楊彪腦袋裡一聲悶響,身子晃一下。
那兩件事,他怎麼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