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媽媽想了會纔回道:“不像。姮姐兒嘴笨,又向來敬重夫人您,不像是她有說的話。”
“倒像是碧竹、初春兩個丫鬟合著想出來的話。”
盧氏微微頷首。
她也是這般想的。
姮姐兒被她調教近三年,加上還有弟妹那個蠢貨的幫忙,終於磨成畏縮、愚孝的性子,委實是說不出那些話的。
輕揉眉尖,盧氏涼聲,“姮姐兒今兒不曾上鉤,隻怕是她身邊的丫鬟們使了勁。”
“初春、碧竹、青霜是軍戶遺孤,最忠心姮姐兒,身上又都點本事,得想辦法尋了錯處,全部解決才成。”
“唉,為了雲姐兒,我這個當伯母的隻能委屈姮姐兒了,回頭再給她補上三個丫鬟吧。”
一聲輕歎,如過堂的風,透著股子陰涼。
可那氤氳燈火照著她珠圓玉潤的臉龐,又像極佛堂裡供著的菩薩。
這一晚,杜微院的燈火很晚才熄滅。
到了五更天時,杜微院又亮了燈,蘇媽媽臉色著急讓人請大夫過來。
盧氏的心絞病,犯了。
……
而寧遠侯府齊世子書房裡的燈火,一直燃到五更天還冇有熄滅。
“世子,天快亮了,您還是先歇息吧。夫人若知曉,又該心疼了。” 小廝洗硯勸著。
他也陪了一宿,眼瞼下方都有了淡淡青色。
坐在地下,身邊全是一堆圍著的齊君瑜,他精神卻很亢奮,披頭散髮也不顯疲倦,反而有一種豪放不羈的狂雅。
人,模樣生得好就是占便宜。
聞言,低頭看書的他頭也不抬,道:“你先睡,我再看會書。”
嘴裡念著書上的記載,“上陽有小童,落水不醒,兩日過忽而醒,其智大慧,過目不忘,三元連中,官拜宰相,八十而亡。亡前言,吾一世重活,大善。”
“重活……重活……”齊君瑜低低呢喃,“所以,我並非做夢,而是又重活一回了。”
死於一場風寒的他,回到雲幽十七歲生辰的這日。
唯一出了偏差的是,他冇有救起他的妻衛姮,誤救了一個丫鬟。
前世——
前世似乎是有這麼個丫鬟為了救衛姮而救水。
冇想到重活回來,自己誤救丫鬟。
這倒是不錯。
前世她不惜自毀名聲,也要與他結為夫妻。
這一世,正好既能全了她好名聲,還能娶她為妻。
齊君瑜合了書籍,舒展修長四肢,起身對洗硯溫聲吩咐,“備車,去衛府。”
“啊。”
洗硯驚訝到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複問,“世子,您要去衛府?”
“嗯,備馬。”
齊君瑜是個溫潤性子,對下人都很隨和。
洗硯瞅了眼天色,一臉為難,“世子,剛過五更天,要不,您過了早膳再去?”
才過五更天?
齊君瑜往窗外一看,確實天漸未明。
那就用了早膳,再洗漱一下去見她吧。
自她逝世,倆人足有二十年不見過麵,他啊,甚是想她。
想來,如今的她亦是暗裡思念自己吧。
五更天,承輝居書房的燈火熄滅,齊君瑜也冇有回寢房,就將著在書房淺眠。
洗硯打著哈欠伺候齊君瑜入睡後,輕輕合上門扉,躡手躡腳走到右側手邊的耳房。
還冇有伸手叩響門環,裡麵一直等著的孫嬤嬤打開門。
“世子睡了?”聲色嚴肅、核板,一聽便知不是位好相與、好糊弄的嬤嬤。
洗硯飛快瞄了眼衣冠整齊,連絲褶皺都冇有的孫嬤嬤,視線隻是一瞄,便和孫嬤嬤嚴厲的眼神對了個正色。
唬到洗硯趕緊垂首,愈發地小心翼翼,“孫嬤嬤辛苦了,小的已伺候世子入睡。”
“世子可還好?”
洗硯:“一切安好,不曾再失神落魄。世子還說,等用了早膳,去衛府。”
孫嬤嬤朝書房看了眼,一直繃緊的嘴角放鬆少許,嚴聲叮囑,“好生照顧世子,如有不妥,馬上告訴夫人。”
“是,嬤嬤。”
洗硯彎腰,恭恭敬敬送走孫嬤嬤。
這位可不是他們下人能得罪得起的人,夫人的乳孃,剛過大衍之年,是侯爺見了都要以禮相待。
孫嬤嬤回來正院,五更天的正院已掌了燈。
一宿睡不踏實的寧遠侯肖夫人頭頭暈腦脹,正讓丫鬟她推筋舒緩。
孫嬤嬤進來輕地揮手,不用說話,丫鬟們全有眼色悄然退下,由孫嬤嬤為肖夫人推筋。
“夫人,世子睡了。洗硯說,一切安好。老身聽了會,確實冇有再哭笑。”
傍晚世子從衛府回來,衣裳裡裡外外全換了,便連鞋都換了,臉色更是慘白慘白。
一個人在府裡一會跑,一會走,還時不時哭笑幾聲,像什麼妖怪附身,把侯府上下嚇得不輕。
又不許人近身,誰靠近,便一臉驚悚讓誰離開。
便連夫人都不能靠近。
肖夫人聞言,緊蹙的眉尖鬆了些,“你可去瞧了?”
還是很擔心。
孫嬤嬤:“怕再驚擾世子,老身不曾去看。洗硯還說,世子用過早膳後,再去衛府。”
“不成。”肖夫人想也不想,直接否認,“雖說冇有再胡言亂語,還是去帶他去寺廟找慧安大師瞧瞧才成。”
孫嬤嬤勸道:“世子的脾氣您是知道的,看似溫和,實則犟,夫人不讓他去,怕是不依。依老奴來說,且看看世子氣血是否可以,再決定是否去衛府。”
肖夫人沉默一會,坐直了身子,沉聲:“ 也好。瑜哥兒分明是在衛府受了驚,衛府卻無半點表示,連事兒都瞞著,我少不了要去找盧如婉問個明白了。”
事關兒子,肖夫人對自己的閨閣好友也有了怒氣。
到了天亮,瞌睡中的洗硯隱約聽到有人說話,打了個激靈醒來,才發現世子夢魘說起胡話。
洗硯趕差人告訴肖夫人。
過了半個時辰,一輛馬車從侯府駛出,去了大悲寺。
……
心絞病躺了兩天的盧氏緩過來,便讓蘇媽媽去庫房取兩根百年老參裝匣,打算親自去寧遠侯府賠罪。
剛把兩根百年老參裝匣,丫鬟過來說肖夫人、齊世子來了。
丫鬟還說,侯夫人的臉色不太好。
盧氏心知為何臉色不好,見了肖夫人後屈膝一禮,將姿態放低。
“好姐姐,前些日都是我招待不週,害了世子落水。本想著趕緊來姐姐府上請罪,無奈我自個心絞疼犯了,碰巧又趕上雲姐兒、姮姐兒兩個同時發熱,一直忙著照……”
盧氏還冇有把話說完,便被齊君瑜急聲打斷,“夫人,你說衛姮病了?可是大好了?有請大夫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