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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知汝遠來楚有意

大漢忍了忍,纔沒上前阻止,隻看著她打開盒子,拈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慢條斯理的紮在年輕男子胸口大穴上。

不過盞茶功夫,她便已收針起身,對大漢道:“我已將毒壓製,待藥熬好後喂他服下即可。待毒素清除後,若是不放心,可以再服幾劑清毒散,仔細歇著數日便可痊癒。”

大漢看著自家主子逐漸好轉的臉色,滿心的懷疑漸漸消散了幾分,感激的對她一拱手:“多謝姑娘,還請問姑娘高姓,家門何處,以待我家公子醒後登門致謝。”

“不必,不過舉手之勞罷了。”青羽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大漢見她不願吐露身份,倒也冇再多問,隻認為這邊境小城又不大,以自家主子的身份,要想查探出這位姑孃的身份來曆不會是難事。

青羽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準備等人服下藥醒來後再走,她不如此也不成,眼下這群人定不會放她離開,還不如自覺一點兒。果然,那大漢見她冇有離開的意思,心下又添了幾分感激,也又釋去了幾分懷疑。

半個時辰後,掌櫃端著藥出來,在眾人的監視下小心翼翼的喂那年輕男子服下藥。而藥剛一入喉,那男子便猛地嘔出了一口黑血,人卻漸漸有些醒轉了跡象。

“公子!”大漢驚喜無比的叫出了聲,又轉頭望向青羽,“姑娘!”

青羽起身走過去,把了下脈,頷首道:“毒已祛除,之後好生調養即可。”

“多謝姑娘!”大漢喜出望外,突然感覺到年輕公子的手動了動,注意力立即全落了過去。青羽一笑,起身退到人群後,與直抹冷汁的掌櫃道了聲彆,便離開了藥鋪。

待她在街上逛了一會,置辦齊了所需用品並兩套少年衣衫,卻未發現有何新鮮有趣的玩意兒,隻得打轉上山。

穿過濃霧,她一路向上行去,及至山腰一處平台,她不由駐足,望著遠處如海的山巒,怒濤也似的山林,起起伏伏綿延不見儘頭。每每看見這浩瀚雄渾的畫麵,她心中便會湧起一股激盪之感。

忽地,她的心莫名劇烈跳動了兩下,她蹙眉捂住胸口,這是……她掐指算了算,目光猛地投向西南方向,隨後提步就朝那個方位疾奔而去。

方寸山西南有一片毒瘴林,是遊塵培植毒株的秘地。越朝那個方向靠近,青羽的心就跳得越快。當她毫不停歇的衝入綠氣迷漫的毒瘴林時,山頂上正在打坐的遊塵驀地睜開了眼,他歎了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青羽在踏入毒瘴林之際,飛快往嘴裡塞了枚解毒丹,然後一步不停的朝心中感楚的那個方向奔去。

毒瘴林中陰冷潮濕,枯枝爛葉間爬動著色彩斑斕的毒蟲蛇蟻,卻在青羽經過時紛紛避開,不敢靠近。就在她焦急的找了一圈卻未看到那個期盼的身影時,不遠處的黑潭突然“咕嚕咕嚕”響了幾聲,她連忙看過去,就見潭中慢慢浮上來一個人,看身形衣飾,是個男子。

她身形一震,急步飛掠過去,顧不得那黑潭泥濘腥臭,淌入水中將那暈迷不醒的男子拉到了岸邊。待她抹去男子臉上的泥澡,看清男子的麵容時,眼淚猛地洶湧而出,她渾然不顧男子一身的臟汙,緊緊摟住他,彷彿尋回了失落的珍寶,“默,默!”

好在她並未激動得忘乎所以,很快恢複了理智。她抹去眼淚,仔細檢視楚默 的情況。一見之下,饒是經曆過一次,她仍心疼的擰緊了眉。楚默 傷得極重,身上遍佈刀劍傷痕,最要命的是還身中劇毒,好在還有得救。她迅速將一枚固基丹與解毒丹塞入他嘴裡,之後一把背起他,朝毒瘴林外快步走去。好在這兩年她一直在修習練體術,此時揹著他並不覺吃力。

前世,她亦是在此處發現了他,那時他遍體鱗傷且身中劇毒,若非師傅出手相救,恐怕他小命休矣。隻是那時她身單力薄,將他從毒瘴林帶回山頂浪費了不少時間,耽擱了及時救治的機會,終是讓他損了身體根基,以致後來每到陰雨天寒便會寒氣蝕骨,痛不堪言。

儘管她不知為何今世他會提早一年出現在此,但無論無何,這一次她終究等到了他。而且,她自重生後便將他會用到的藥準備好了,並一直貼身放著。這一次,她定不會再讓他受那些苦。

一出毒瘴林,她頗是意外的看到阿木正呆呆站在林外,不覺心中一暖。

阿木會在此,隻可能是師傅知曉此處情況,將它派了下來。她將楚默 交給阿木,阿木打橫抱著比它高兩個身子有餘的楚默 ,頂著一張呆滯的木頭臉,絲毫不見吃力的朝山上趕去。

一人一傀儡用了比平時少一半的時間回到山頂。一穿過竹林,青羽便望見遊塵正站在竹屋外,她加快幾步,上前向遊塵恭敬行了一禮:“師傅!”

遊塵看眼阿木手裡的少年,“將他帶到為師房中去。”

青羽正要說安排在她的房間,卻見自家師傅說完這話,轉身便回了房,隻是指揮阿木將楚默 抱去遊塵的屋中。

待阿木將楚默 放在榻上後,遊塵一拂寬袖,坐在一旁,伸出二指搭在他腕間,剛一探脈,他便看了眼青羽,“你給他吃了固基丹?他傷勢雖重,卻也用不著。”

青羽有些心虛,她能說是因為前世耽擱了他的救治,害得他根基不穩,寒氣入體,被疼痛折磨了十幾年麼?這一世,若非她有修習煉體術,又有阿木相助,否則也不能將他及時送到山上。

好在遊塵也並無指責她浪費之意,他寬袖一拂,指尖如青拂柳,在楚默 身上連施數針,就見其眼耳口鼻之中慢慢滲入一絲黑血,再瞧楚默 原本蒼白如紙的麵色,已逐漸有了幾分血色。

青羽眉梢眼角都沁出了喜氣,她輕柔的用帕子將楚默 臉上的黑血擦淨,再回頭時,卻見自家師傅正捋須笑望著她。她不由小臉一紅,眼神遊移的吞吐道:“師傅,我瞧他身上刀劍傷勢頗多,許是被人追殺也說不定,實在可憐,不如先留他在山上養傷吧!”

看著自家乖徒兒絞儘腦汁的想著藉口,遊塵好氣又好笑,虛指點點她的頭,“為師讓你帶兩套少年衣衫,卻是為何?”

青羽一愣,旋即恍然,“師傅您早知楚、他會闖入山中?”

遊塵冇有回答,起身道:“為師已將他體內的毒逼出,他身上的傷處便交予你了處理,為師要去笸箕山一趟,三日後便回。”

“是,師傅。”青羽自不推諉,恭敬的將遊塵送了出去。

待送走遊塵,青羽讓阿木送來一大盆熱水,忍著幾分羞澀的脫下楚默 身上臟兮兮的衣裳,用乾淨的帕子給他擦淨身子,繼而給他身上的傷處上了藥,再換上乾淨的裡衣。待做完這些,已是大半個時辰之後了。

青羽坐在榻邊,定定的凝視著依然昏迷未醒的楚默 。他的眉眼生得極好,雙眼細長,鼻梁秀挺,略略削薄的嘴唇,落在偏白的膚色上,清秀絕倫卻奇異地不帶分毫女氣。她不覺伸出手指描摩起他蒼白的臉龐,她還記得,當他展顏而笑時,彷彿三月裡的春青吹動了一池碧水,蕩起層層漣漪,直直的滲入心間,令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如今的他尚不過十五六歲,眉宇間猶帶著幾分青澀與冷漠,還不似多年後他慣以微笑來掩藏心底的真實情緒。

突然,她看見他的眼睫輕輕動了一動,她臉上浮出喜色,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慢慢睜開了烏黑的眼眸。

楚默 的視線在短暫的模糊不清後,逐漸恢複清明,下一瞬,他的瞳孔中映入一張蛾眉曼睩的笑靨,讓他的心絃莫名輕輕顫了顫,彷彿曾經無數次見過這一張臉靨。

“你醒了,可要喝點水?”青羽斂去眸中洶湧的情緒,柔和的詢問。

“我……”楚默 撐坐起身,卻發現一動渾身便疼痛無比,他勉強坐起身,按了按脹痛無比的額頭,環視一圈極是簡單的屋子,最後將目光落回了青羽臉上,有些遲疑的問道,“姑娘,請問這是何處,我為何會在此?”

“此處是方寸山遊人居,你誤入山中毒瘴林,被我遇見,便將你帶到山上,是我師傅遊塵大師替你祛除了體內劇毒。”青羽頓了頓,“你可還記得如何上的山?”

楚默 攏眉思索良久,腦中卻一片空白。他揉了揉越發脹痛的額心,無奈的道:“不瞞姑娘,我除了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其餘的事一概想不起來。”

青羽卻是不見意外,“你頭部受過重擊,有淤血未散,暫時失去記憶亦有可能。”

前世,他亦是在醒來後失去了記憶,及至他身消命殞,也未記起自己的來曆身世。然而,不管他究竟有何來曆,這一世,她都會好好補償於他!

楚默 神色凝了凝,但很快便恢複沉靜,看著她認真的道:“多謝姑娘與令師救命之恩,日後如有差遣,楚默 必有所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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