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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在齊國,子女的婚事當事人並參與不了太多,通常開明些的父母會讓雙方先見個麵,如果子女無法說出明確的拒絕理由,後續一切,除了“親迎”之禮外,作為新人的男女並冇有權力參與其中。

至親王和慕琅夫婦與蕭從善夫婦相談甚歡,在留下週景陽的生辰八字後,帶上以金線成字的紅色綢布之後,便離開幕府之中。

自此,“問名”之禮即成。

端著長輩的架子,不管是慕琅夫婦還是蕭從善夫婦,在知會過慕由儀一聲後便冇有再細說其它。

但慕府內,仆從侍女卻已經忙活了起來。

在“納吉,納征,請期”三禮過後,慕由儀的房間內,已經多了數個木箱。

慕承虎伸著一雙胖胖的小手,其上的白皙被一層健康的灰色代替,這一個月來,他雖被操練得不少,身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壯實了些,但一身肥肉卻並不見少。

細摸著箱內那彷彿沁入心底的鮮豔紅,慕承虎幾乎將慕由儀的鳳冠霞帔摸了個遍,方纔戀戀不捨地將手收回。

“阿姐,這就是你成親時需要穿的衣服呀!”

慕由儀看著慕承虎那欣喜模樣,調笑道:“是呀,怎麼,承虎你想要試試?”

慕承虎連忙搖了搖頭,吧唧著嘴道:“那可是最上等的紅錦,一尺就得百兩以上,加上那個鳳冠,全部都是足金打造,加上各色寶石,那不得上萬兩白銀呀!”

慕由儀上一世是不喜歡以金銀衡量一種東西的價值的,但近一個月來,在瞭解過鎮國公府的每年的收支,學著量入為出後,她自然是知曉這一萬兩白銀的意義。

以鎮國公府為例,供奉,護衛,仆役總共七百餘人,家中人情來往,加之還要照顧一些因傷殘而退伍的老兵,時常救濟一些流民。就這樣慕家每年的支出也不過十七萬餘兩。

而且鎮國公府的待遇在整個京城來說,都是出了名的高,

這一件鳳冠霞帔就價值近萬兩白銀,這怎能不讓慕由儀心神搖曳。

稍稍深吸一口氣,慕由儀帶著懷疑的目光看嚮慕承虎,然後伸手在他額頭之上狠敲了一下。

直讓慕承虎疼得齜牙咧嘴。

“小小年紀,讀書不行,對這種事你倒是諳熟得很!”

慕承虎往後撤了兩步,摸著被慕由儀敲得生疼的地方,梗著脖子道:“阿姐回家的時候,偷摸著繡鴛鴦後,我就知阿姐心思了。”

“我……我的例錢可都留著呢,還有逢年過節去叔叔伯伯他們家收下的紅包,我一直給阿姐攢著呢。”

“我……當時想,那蕭家家貧,那蕭正淵一看就是個不準備花錢的人,我就想著給阿姐你準備一件好些的嫁衣。”

說著,慕承虎從懷中拿出一包碎銀子,神色有點沮喪道:“可是我存了快兩年了,也才存了一百九十七兩銀子。”

“我……給阿姐你準備不了嫁衣了!”

慕由儀略帶訓斥的眼中被一種愧疚的情緒蔓延,鼻頭酸澀間,他想起來了,上一世她穿的那身嫁衣,好似與蕭正淵送來的那一件有些不同。

紅色要鮮豔些,那鳳冠上鑲嵌的寶石也要多些。

隻可惜當時的她心思全在喜悅之中,以為自己終要嫁予良人,所以便對這些外在之物漠視了幾分。

難怪……蕭正淵在揭開她喜帕,看見她頭上戴著的鳳冠時,眼中有那般明顯的不自然。

慕由儀將慕承虎手中的銀子接過,將慕承虎摟入懷中,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地問道:“我說你為何老是去廚房偷吃的,原來……你的錢都留給阿姐了!”

慕由儀溫和之意更顯,將銀子交給身旁的春花道:“幫阿弟去綢緞莊買些喜布,我的嫁衣……要穿我阿弟為我準備的!”

慕承虎和慕琅真的很像呢,什麼事都是先做,做完之後卻根本都不說,他們一直都希望她好好的。

可她……卻從未想過,自己父親和弟弟,該怎樣才能過得好。

就像她“重病”之時,被蕭正淵誆騙將慕承虎騙回京城那般,他從未想過,自己回來京城會遇見什麼,他想的永遠都是他的阿姐需要他!

“是,是小姐!”春花連忙接過那袋碎銀子,在她看來,這一百九十七兩的銀子,可要比那世間少有的鳳冠霞帔要來得珍貴許多。

年幼的慕承虎並不知道自己阿姐嫁入皇室時需要講究什麼場麵。

他隻知道,自己近兩年的準備冇有浪費,自己的阿姐願意穿著他攢下的錢,穿上他準備的嫁衣出嫁。

“嘻嘻,阿姐不哭,孃親說外麵的東西不乾淨,承虎少吃點也沒關係的!”

“我要看阿姐出嫁,我要送阿姐出嫁!”

……

姑蘇城內陽光和煦,於夏季而言,這是難得的好天氣。

陽光撒在蕭正淵的青白雙色的學子袍上,濃眉之下的雙眼依舊平靜若古井,麵對路上同窗的注目禮或者嘲弄,他心中冇有半點波瀾。

手中是他點燈夜讀,治《尚書》所感。

齊國的讀書人在幼學之後,都要選擇四書五經中一部或兩部為主修之向,而蕭正淵選擇的正是《中庸》與《尚書》二冊。

這二冊同樣是闇雲書院院長,文壇半聖公孫佐主修之道。

步及青翠竹林,三座廬屋前,蕭正淵定步,看著廬前用細小火鉗夾著菜葉上青蟲的微僂身影,蕭正淵眼中難得的出現一種叫“崇敬”的情緒。

半刻鐘後,老人在身旁素黃衣裙裝扮的嫻靜女孩的嬌憨搖擺下,終於將背直起,一雙看世事若掌中之紋的眼睛投向七步之外侍立的蕭正淵。

欣賞,惋惜一一閃過,最後都化作常言之語。

“既然來了,便讓老頭子看看這些時日,你在做什麼吧。”

蕭正淵雙手將早已寫好的答卷捧至身前,任素黃衣裙女子冰涼滑嫩的指尖從掌心溜過。

“老師,這是學生這一月來治《尚書》有感,還請老師垂教。”

公孫佐將手上塵土拍去,將雙手洗淨擦乾後方纔接過自己孫女手中的一遝墨紙。

學文者,不關於人,自有一分對聖賢的敬意在心中。

廬屋內,公孫佐看著蕭正淵關於《尚書》治學之言,臉上平靜已然化作深思,良久後,方將其合上,滿是驚歎道。

“世人皆以為你閉門自怨,難揭麵正視世人嘲弄,卻不想……正淵,今年秋闈,你當一甲矣!”

蕭正淵笑意微顯,坦誠道:“不可追之事暫放之,可追之事當傾力為之。”

“《尚書》言“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

“學生深以為然爾!”

公孫佐撫掌歎息,那雙蘊有世界的雙眼直直地看向蕭正淵。

“但還不夠,你當初在我們麵前誇下的海口,在那慕由儀嫁入皇室之後,已經冇了可能。”

“你要拿出來,拿出希望,讓我們看到……你該如何完成‘以儒學製帝權’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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