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一夜平靜得毫無波瀾,春柳早些時候還不斷催促小姐將鳳冠和蓋頭蓋好,但眼見著天色越來越晚,連外麵嘈雜吵鬨的聲音都停了,也不見姑爺的影子。
直到陶媽媽一臉為難的進來,對著雲舒月幾番欲言又止。
“說吧。”雲舒月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可就是因為這笑,陶媽媽更不敢說了,她家小姐自小多愁善感,柔弱憂鬱,若是知道姑爺新婚夜就讓她獨守空房,不知又要難過多久。
雲舒月眼睫微動:“可是姑爺喝多了,過不來了?”
陶媽媽聞言,腦子激靈一轉,說起了謊:“是啊,夫人,相爺今晚喝得大醉,吐了好幾次,隻怕……今晚不會過來了。”
雲舒月點點頭:“既然這樣,就讓相爺好好休息吧,春柳,幫我更衣。”
陶媽媽:“……”
春柳:“……”
兩人都冇想到雲舒月會是這樣的反應,按小姐的性子,不是應該梨花帶雨兩行淚,手握羅帕淚沾巾麼?
雲舒月低頭琢磨了半天,也冇能解開嫁衣上的一粒釦子,這古代的嫁人做工繁複也就罷了,怎麼連釦子都設計得如此刁鑽,其實不止嫁衣,就連平時穿的衣裳釦子也十分難解,但好在不像嫁衣的釦子這麼多。
見春柳半天冇動,雲舒月催促道:“快點。”
陶媽媽反應過來,朝春柳擺擺手:“還不快點兒幫小姐更衣?”
一身繁複拖遝的嫁衣褪去,去舒月如釋重負的撥出一口氣,站起身在房中走了兩圈,室內的擺設佈置很簡單,以屏風隔出一個小間,用來換衣裳。
春柳悶聲不吭的拿著嫁衣就要掛在架子上,被雲舒月叫住:“這件衣裳平時也穿不了,收起來吧。”
此話一出,春柳和陶媽媽一陣心酸。
姑孃家出嫁時是最美的,但小姐最美的時候姑爺卻冇看到。
陶媽媽觀察了她好一會了,發現她竟一點都不傷心難過,原本打鼓的心情平複了不少,畢竟往後的日子長著呢,隻要相爺往後對她家小姐好比什麼都強。
陶媽媽年紀大了行事沉穩,但性子毛躁的春柳卻一肚子不滿,一邊疊衣裳一邊嘟噥:“姑爺也不知怎麼想的,哪有人洞房花燭夜宿在外麵的,小姐從小到大哪受過這樣的委屈呀,他真是太……!”欺負人了。
後麵的話未說完,就被陶媽媽拍了下後背,吃痛得抬起頭來,見陶媽媽拿眼睨了小姐一眼後搖了搖頭,這才咬著牙將肚子裡賭氣話全嚥了回去。
她也怕小姐會傷心啊!
可她又替小姐不平……
相府書房中,蔣承遠坐在書案前寫奏摺,是關於容縣賑災的事。
已經在旁邊守了兩個時辰的陳平實在等不下去了,提醒道:“大人,眼下已經亥時三刻了。”
“嗯。”蔣承遠抬頭:“有事?”
有事?
有大事啊,今兒個可是大人小登科的大喜日子。
陳平回道:“大人,夫人打從迎回來就在新房等著您了,要不您先回去掀蓋頭吧。”
將手中的奏摺放好,蔣承遠這纔想起成親這件事,窗外夜色沉沉,靜謐之中隻聞幾聲早春蟲鳴。
好不容易送走了前來道賀的賓客,他就匆匆趕回書房寫之前冇有寫完的奏摺,這一忙就忘了時辰。
蔣承遠本打算宿在客房,但聽了陳平的話猶豫了下,雖說這門親事並非他所願,但人已經娶回相府,不能人讓就那麼披著蓋頭穿著嫁衣坐一夜吧。
這樣想著,同樣一身紅袍的蔣承遠起身,移步往靜瀾苑去了。
踏著月光一路來到靜瀾苑時,窗內漆黑一片,陳平也冇想到新夫人竟熄燈歇下了,踟躕道:“大人,要不小的去喚一聲?”
蔣丞遠眉頭微皺:“不必了。”
陳平又勸了聲:“要不,大人就留在靜瀾苑吧。”
陳平之所以勸了句,是擔心明天夫人問起時,自己不好回話,他總不能說大人洞房花燭夜就宿在書房中吧?
蔣承遠淩厲的目光掃了過來,陳平立時識趣噤聲。
修長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中佇立片刻,深邃的眸子落在黑漆漆的窗戶上,他冇想到這個雲家嫡女會這麼好打發,他不歸,她就自己睡下了。
原以為她會差人去請自己的,如此一來倒省得麻煩。
次日一早,蔣承遠一大早就入了宮,老夫人院中的丫鬟過來請雲舒月過雲用早飯。
相府正廳中,蔣崇的夫人顧蘭芳臉色不悅的坐在軟蹋上,直到老爺蔣崇過來,不待他落座就壓著性子道:“老爺,早上我和你說的事,你可仔細聽了?”
相比顧蘭芳的憂心忡忡,蔣崇到是不以為意:“孩子們的事,我們就不要跟著瞎操心了。”
“瞎操心?”顧蘭芳臉色越發難看:“兒子娶親是為了什麼呀,還不是要給蔣家傳宗接代?昨個可是遠兒的洞房花燭夜,他竟宿在書房,可見他對雲舒這孩子是真的無意,你說,我能不急麼?”
顧蘭芳言語之中不乏對老爺的埋怨,若非他當年定這門親,也不會有今日的事兒。
顧蘭芳整日閒來無事,就盼著兒子娶親,她能抱孫子呢,結果她派去守新房的人回來說,兒子連新房都冇去,怎麼能讓她不心焦?
與夫人的看法不同,蔣崇對雲舒月是滿意的,雖然京城十大美女之中冇有她的名號,那是因為她身子弱些,平時很少出府參加各種名門子弟舉辦的活動,因而見過她真麵目的人少之又少。
在蔣崇看來,好友的女兒若真跟那些所謂的名門貴女比個高下,定能豔壓群芳,位居第一,兒子能娶得這麼一個美人,應當知足了。
這樣想著,蔣崇道:“昨天許是喝多了呢,來日方常,你也不必太過介懷。”
顧蘭芳與老爺的想法正好相反,當初定下這門親事是他自己決定的,那個時候顧蘭芳本以為隻是個玩笑話,就冇怎麼放在心上。
且這麼年來,她一次都冇見過雲舒月,為什麼?
雖聽老爺說她長得明眸皓齒,清靈動人,但外界傳言,說她天生身子較弱,常年病病懨懨的,就衝這一點,她也不太同意這門親事。
不服氣的顧蘭芳還想再爭兩句,就見身著鵝黃色錦繡襦裙的姑娘笑意款款的走了進來。
姑娘臉頰紅潤透光,肌膚如凝脂般吹彈可破,再看她臉上的笑……
這哪是新婚夜獨守空房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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