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醉聲卻大大方方掀起袍子行叩首大禮:“千醉聲參見陛下,願陛下洪福齊天,福壽綿長。”
“好孩子,快快免禮,”大江皇帝立即擺出和善地微笑,對一旁的太子江濟泯說道,“濟泯攙起來,天可憐見,孩子瘦成這樣,舟車勞頓定是吃了苦頭。”
江濟泯微笑著走過去,乾燥溫暖的大手在千醉聲胳膊上輕輕一帶,便將人撈了起來。
千醉聲恭敬頷首:“多謝太子殿下。”
墨莊裂著兩顆雪白的大門牙,朗聲道:“稟陛下,我大江萬裡疆土,怎會吝嗇百畝土地?依臣之見,就賞裡親王一座府邸。”
話音剛落,左相齊淮便冷哼一聲:“陛下,不妥,臣鬥膽懇請陛下成全千雨國主美意,讓他在渡親王身邊……廝……”
江濟泯壓著嗓子輕咳一聲。
齊淮連忙將“廝混”二字嚥下回去:“……住上幾年,反正渡親王剛及冠,還未議親……”
“不可,”墨莊一激動臉就漲紅, “陛下,渡親王年輕,恐擔不起照應裡小王爺的重任。再者,渡親王久居宮內,外臣入宮恐有不便,請陛下三思。”
大江皇帝見倆人僵持不下,一時也難下定論,隻好將目光投向江濟泯。
江濟泯撩起朝服,行叩拜大禮和稀泥:“父皇,兒臣以為,這事還要看弦驚和裡親王意思。如若裡親王覺得住在宮裡多有不便,可暫且安置在兒臣府上。”
大江皇帝看了看身邊的江弦驚。
江弦驚皺了皺眉才道滿不在乎道:“父皇和兄長在上,兒臣要什麼主意。”
“胡鬨。”大江皇帝沉下臉來,“我們替得了你一時,還能替得了你一世?”
江弦驚不置可否。
大江皇帝歎了口氣:“罷了,裡親王你意下如何?”
他雖麵上帶著和煦的微笑,語氣中卻帶著不易察覺的輕慢。
不然也不會當著千醉聲的麵,議論他的安置。
千醉聲唇角浮起笑意,他微微頷首:
“稟陛下,小王這一路走來,大江幅員遼闊,國泰民安。然,進宮後才知道陛下還是虛懷若穀,廣納良言語的明君。”
他此言一出,大殿內鴉雀無聲。
一乾大臣紛紛側目,似乎都不敢相信這小小質子,居然膽敢出言不遜,暗諷大江皇帝馭下無方,臣子目中無塵,還不如太子有決斷。”
江濟泯臉上的血色瞬間退了個乾淨。
有意思!
江弦驚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他依稀記得原文中的千醉聲就是在這裡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煽動朝局。
將太子和左相非同一般的關係堂而皇之暴露了出來,從而引起大江皇帝的猜忌,撕開了太子江濟泯和皇帝父子反目的口子。
然而,大將皇帝大風大浪裡殺將過來,哪裡會輕易上一個毛頭小子的當。
他正欲開口,齊淮便斜睨了千醉聲一眼:“裡親王此言何意?”
千醉聲微微一笑:“字麵意思,左相竟然質疑小王,莫非在左相眼中,陛下並非明君?”
“你!”齊淮胸膛劇烈起伏,“好厲害的口齒,本相今天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本相的巴掌硬。”
說完衝上去就要動手,正在這時,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殿內閃過,齊淮悶哼一聲,右手的手腕已然翻轉了方向。
那速度實在太快,眾人不及反應,上將軍墨莊就與那黑影交上了手。
墨莊招式淩厲,重拳裹挾著勁風呼嘯而去,然而黑影身量嬌小,如鬼魅般靈動,以柔克剛,不到十招,墨莊就慘叫一聲,重重摔倒在地,眾目睽睽之下,脖子一歪,吐出了兩顆血糊糊的大門牙。
就在眾人愣神之際,一陣勁風襲來,黑影一閃,直衝墨莊的命門而去。
江弦驚來不及思考,手腕翻轉,大江皇帝的佩劍出鞘,寒光一閃,黑影左右閃躲。
倆人纏鬥起來,平常手無縛雞之力的酒色王爺,竟然與那黑影難分伯仲。
殿內風聲鶴唳,眾人驚疑不定,大江皇帝麵色陰鬱。
江弦驚的劍太快了,銀光閃爍,招招都奔著那黑影性命的性命而去。
大內侍衛平常都由墨莊調度,墨莊口不能言,隻得摔杯為號。
大殿內短暫嘩然,侍衛魚貫而入。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剛纔還纏鬥得難捨難分,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的二人。
突然就溫和起來,黑影虎虎生威的鐵掌逐漸消減,大有變成病貓的勢頭。
江弦驚也東倒西歪耍起了情意綿綿劍。
兩人都想要對方贏。
朝臣們全部退到侍衛身後,千醉聲卻冇有動,他一臉惶恐,像是已經嚇懵了。
隻有江弦驚在他眼睛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戲謔,他甚至還趁人不備,對江弦驚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江弦驚一瞬間全明白了。
豎子其心可誅,今日這出隔山打牛的好戲,竟然是衝自己來的。
江弦驚咬碎了後槽牙,惡狠狠迎上千醉聲的目光:你當如何?
千醉聲神情未變,眼眸卻漫不經心掃了一眼麵前的地磚。
那正是千醉聲先前跪自己的地方。
可惡,豎子睚眥必報!
江弦驚太陽穴突突地跳,眼看黑影動作越來越慢,而他利刃出鞘,已是騎虎難下。
如若再贏了眼前這重傷墨莊的絕世高手,或是毫髮無傷全身而退,那他就真的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形勢不容他猶豫,江弦驚當即咬牙點頭,
正在這時,黑影淩空劈下。
江弦驚橫劍格擋,在掌風的壓製下,“撲通”一聲,不偏不倚正好跪在千醉聲之前下跪的位置。
眼看黑影攻勢漸弱,江弦驚急了,看千醉聲的眼神不覺軟和下來,後者卻視若無睹。
電光石火間,江弦驚大喝一聲:“弓弩手退下,抓活的!”
千醉聲一愣,隨後才意興闌珊掃了眼黑影。
黑影突然加快了動作,一個翻轉當胸而下,江弦驚如願閉上了雙眼,做好了立即倒地不起的準備。
他甚至連姿勢都想好了,四仰八叉。
然而疼痛並冇有隨之而來,慘叫在身前響起,千醉聲吐了口黑血,軟綿綿地倒在他懷裡。
草!娘唉,還有這樣騷氣地操作?
江弦驚苦不堪言,放下千醉聲,硬著頭皮提劍再戰。
肩膀忽而一沉,脖子卻被鐵鉗般的手箍住。
眾人這纔看清,黑影竟然是一個七**歲的奶糰子。
駑一一言不發騎在江弦驚脖子上,指尖輕輕用力,江弦驚的脖子瞬間發出“哢嚓”脆響。
江弦驚不由自主跟著駑一的引導一步步往殿外走去。
墨莊顧不得滿口鮮血,扯過侍衛的弓弩對準駑一,亦步亦趨跟了上去。
後麵的侍衛逐漸將其包圍。
“我們做個交易,”江弦驚輕聲說道,“你打傷我,我保你不死。”
駑一冇動。
江弦驚看了看遠處倒在大殿上不省人事,無人問津的千醉聲: “他也不會有事。”
駑還是冇動。
江弦驚繼續道:“我還能讓你繼續跟著他,隻是你要受點苦頭。”
駑一終於在他肩頭寫下:“自身、難保!”
看來這小子不傻,江弦驚調整了一下姿勢:“我是大江親王,一時半會,冇有人能奈何我。”
江弦驚還欲再說點什麼,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耳朵裡傳來四個字:“食言、必誅!”
“小子竟然會用腹語,挺狂!”
這是江弦驚最後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