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衛所發糧的時間,因他受傷之故,又把王百戶的兒子給打了,一直都冇有動靜。不過王百戶一家卻冇有在虞山居住,家安居在蓬萊縣城內即登州治所。
今天卻不大一樣,當錢虎把黑熊和獐子扛到家裡後,村民倒是七手八腳開始幫起忙來。最後錢虎根據二十戶人家,每家都分了十斤左右的肉,熊膽也被他清理後處理了一下收藏了起來,熊掌也留了下來,這都可以賣個好價錢。
幾百兩銀子是可以賣到,算是一筆不少的收入。村民們得到好處後,對這個曾經的大傻看好起來,從他說話的語氣和口吻,老練而又霸道,出手闊綽,毫不在乎這些東西。
全部是些軍戶人家,一年四季也很少吃到這些肉,熊在山東可是屬於比較稀少的一類,能搞到可不容易。就算是軍戶人家,出去狩獵,打到的獵物,幾乎都捨不得吃,完全拿到城裡賣掉換些銀子,然後購買糧食,小一點的獵物纔會放在家裡。
很少沾到肉腥味,今天看到錢虎一點猶豫都冇有,直接給每家每戶都分了肉,三分之二的熊肉就不見了。回來的軍戶聽到錢虎分肉後,感到一陣羞愧。
在百戶所時,村中軍戶隻有羅大柱據理力爭,要不是羅大柱找到副百戶李石頭,根本拿不到錢虎的那份糧食。
那場勤王,羅大柱的大兒子也是在那場戰鬥中犧牲,且又是小旗錢時的手下,但是副百戶李石頭那時還是個總旗。所以在給撫卹金的時候,到了他手裡卻是完完全全的給了錢虎。
今天聽起羅大柱在錢虎家裡講起今天的事情,大口罵娘,兩家關係就屬世交,如今看到錢虎似乎已經開竅了,心裡安慰了不少,本來他羅家是要出兩人去勤王,卻因為錢時的緣故,隻選了一個,這已經是很大的恩情了,出去的人幾乎都冇有回來,可見那場韃子南下後,其戰鬥的慘烈曾度。
後來在錢時臨死前,救了李石頭一命,並要求他的小旗位置讓羅大柱接手,可見錢時為了這個傻兒子也是頗費心思。要不是羅大柱時常接濟他家裡,以錢虎的大胃王,根本就無法生存下來。
雖然錢虎時常被欺負,好歹還能吃飽。他不爭氣,不可能讓羅大柱時時看著他啊。錢虎微微感歎,時也命也,羅大柱倒是不客氣,使喚兒子羅通回去把他珍藏了幾年的酒拿了出來,看著錢虎身體好了,人也不傻了,在酒桌上,三個大男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
大塊吃肉大塊罵娘,男人最容易溝通的事情就是在飯桌上,似乎是中國幾千年來的傳統。
羅大柱最後喝完杯中的酒後,看著錢虎感歎道:“小虎啊,看到你突然開竅了,人也變聰明瞭,想來錢老哥九泉之下也該瞑目。”
未等錢虎說話,他伸出手來打住道:“你不要說,我的話還冇有完。本來這小旗的位置是給你的,但是你父親卻給了我,叔叔心裡清楚得很。就是要我照顧你,可惜你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過著,癡癡呆呆,除了有一把子力氣,什麼都不會。被人欺負了也不吭聲,唯唯諾諾。但是現在你卻好了,等明天我們去衛所的時候,我跟李百戶大人說一說把這個位置給你。”
“打住!這話我不愛聽。”錢虎此時喝得也不少,耳紅麵赤梗著脖子道:“羅叔這話就太傷感情了,要不是有羅叔的照顧,以前我那麼傻的人,恐怕我連我自己的老婆都被餓死,要不是你們接濟,我不會活到今天。你的小旗位置,那是眾望所歸,假若我父親不這麼說,怕是要被其它村的人拿走,到時候我們虞山村的人還怎麼過活。恐怕今天連我的糧餉都不可能得到,冇有羅叔你這麼正直,整個虞山村的糧餉又要被挪用了。”
羅成突然發現現在的小虎哥改變太多了,氣勢改變,一場喝酒,虎哥虎哥的叫得心服口服,以前叫他小虎哥,那是因為一起長大,反而像個哥哥照看弟弟一樣。如今一人就能進山,還活劈了黑熊,這要有多大的本事。
聽著羅大柱心裡熱乎乎的,不過想到百戶王成的兒子被他給暴打了一頓,當時二十多隨從冇有一個冇有受傷的,又因村民趕來幫忙,這才嚇走王龍。
這幾天總是在思考著無論如何都保下錢虎一條命來,畢竟這是錢家的一根獨苗兒。正尋思著,實在無法,隻有給紅娘做做思想工作,然後去做王龍的小妾,也許還有幾分希望。
不過如今看到錢虎大變樣,人變得聰明起來,也不敢自作主張。看著羅大柱欲言又止的樣子,錢虎笑了笑,眼睛隨即露出一絲殺意,心中暗暗冷笑,他是知道孔有德在明年初春的時候會進攻登州府,攻陷蓬萊。殺他還不容易,連登州巡撫都禦使孫元化都被活捉,最後被孔有德釋放後被朝廷拿了下獄,最後被砍菜市口,梟首示眾。”
開春後就是登州大亂之時,根本容不得這個王百戶來報複,又是年關,想來王百戶也是打算到了開春後再尋找他的晦氣。
畢竟年關了,乃是一年中拜訪送禮的好時節,給上司打點一二,冇有時間來處理他這個隨時都可以捏死的小螞蟻。兩人地位還冇有在一個層次上,反正人在虞山村又不會跑了,就憑這個出了名的傻子,逃出去也是必死無疑。
錢虎一飲而儘杯中的酒後,不屑道:“王百戶恐怕冇有機會來尋我的晦氣了,想要我的命他還冇有這個能耐。現在已是大年二十八,過了年後,還不知道誰死誰活呢?”
“小虎啊,要不等過了年後,你就離開這裡,等事情緩和下來,你再考慮回來。”羅大柱可不會聽這個侄子大口馬牙,胡亂吹噓。王百戶可是擁有家丁五十多號的人,堪稱精銳是你能招惹的嗎?
“羅叔,不是我說大話,王百戶我還真冇有放在眼裡,殺他猶如殺雞屠狗,手到擒來。”看著錢虎不在乎的樣子,羅大柱一陣苦笑。
他不知道錢虎從哪裡有這麼大的自信,王成可是整個虞山百戶所的土皇帝,殺他們這種軍戶子弟,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像大明的軍戶子弟,地位隻比那些匠戶好那麼一點點,其地位比一般民戶還要低。
打戰的時候,抽取的軍丁要自帶服裝和盤費,冇有軍餉可拿,現在所謂的軍餉其實是軍戶的田地都被上官剝奪後成為了無產者。每天累死累活隻能夠家裡能不餓死就算是不錯了,已經成為百戶和千戶中的奴隸,這樣一來根本冇有一般民戶家的女子願意嫁給軍戶人家,這會禍及今後子女成為軍戶的命運。
每當出征,必須每戶人家都要有一個壯丁自備服裝和盤費,為國家免費征戰,冇有壯丁者,舉薦幼兒而丁。
一般軍戶中,明初時,軍戶丁男僅許一人為生員,民戶則無限製;正軍戶五丁以上方許充吏,民戶二丁以上即可充吏;民戶有罪,往往以充軍處罰,軍戶不許將子侄過房與人,脫免軍籍。
嚴酷到這樣的地步,目的便是鞏固衛所的軍事力量,不過到明末已經失去了效用,逃亡的軍戶越來越多,幾乎是被軍戶所中的千戶和百戶把田產給占據了,無法生存,唯有冒險逃逸。
不過千戶和百戶雖然盤剝,卻冇有讓軍戶餓死,或是形成流民,原因很簡單,一旦這些軍戶都冇有了,那麼他這個千戶或是百戶也算是當到頭了。
這也是為什麼千戶百戶雖然苛刻,狠狠的壓榨軍戶弟子,卻讓軍戶弟子能基本能活下去,不死人便行。他們既要這些軍戶來保住自己的財富和地位,又要壓榨軍戶身上的血液,卻又不完全榨乾,讓你有那麼一口氣活下來,不至於餓死,也就不會起來造他們的反,造朝廷的反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