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陸毅一行人來到了陳留中牟。
到了這裡,陸毅自然便想起了曆史上的中牟縣令陳宮。此行隻在拿下他,不然誓不罷休!
於是,安頓好以後,陸毅便來到了縣衙。通名已畢,家人便引著陸毅二人來到了後院。
此時,縣令正和縣丞在商議事情,聽說陸毅前來拜訪,便把事情擱下了。畢竟,陸毅現在已經很有名氣了,七言詩的創舉,抗匈奴的大誌,還與大賢管幼安論交為友,這讓陸毅在士林中有了一定的名望。所以,縣令也想見識一下這個最近聲名鵲起的少年。
相互見禮已畢,縣令開口說道:“久仰陸公子英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陸毅連忙客氣道:“大人過譽了,區區賤名,又何足掛齒。”
縣令笑笑說:“陸公子過謙了,陸公子今日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陸毅道:“風欲去洛陽求官,今行至此,聽聞大人有清名,故而特來拜會。風此來,實向大人請教為官之道和一縣之政的。”
“嗬嗬,陸公子過謙了,陸公子大才人所共知,又何以向我這等小吏討教呢?”
“大人過謙了,風乃真心求教,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賜教不敢當,不過本縣卻可以與陸公子探討一二。陸公子又何以看待一縣之政的呢?”
一聽這縣令這麼說,陸毅就知道,這個縣令是個老狐狸,隻會用官腔來敷衍人,隻是不知道那縣丞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而陸毅也知道,自己的目的也不是縣令,而是那縣丞,縣令的副手,所以,今天務必要用語言打動他,必須把他忽悠蒙,忽悠瘸才行。反正在這個社會上,你不忽悠彆人,彆人就會來忽悠你。與其被動的受忽悠,還不如主動出擊。而人和人的相處,無非就是一個征服和被征服的過程,要麼你去征服他,要麼他就征服你。真正的平等,那是不存在的。所以,如果你不想被彆人征服,被彆人利用,那麼,你隻能去征服彆人,想要獨善其身,那是不可能的。打定注意以後,陸毅便開始忽悠了。
“既然大人垂問,小子無狀,敢不直言。風以為,一縣無政事。”
一聽陸毅這麼說,那縣令和縣丞二人都很驚訝,都覺得陸毅在信口胡說,不可思議。陳平也覺得陸毅這次是惹了麻煩了,再忽悠吧,你也得著點邊呀。“一縣無政事”,那還要縣令乾嘛?這不是指明瞭縣令是多餘的嗎?不由得,陳平在心裡暗暗替陸毅著急。
果然,隻見那縣令大人生氣的說:“陸公子此言,吾甚是不解,望陸公子明釋之。”
雖然縣令大人臉色很是不好,但陸毅卻依然微笑著說:“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一縣之地,戶不過千,民不足萬,又能有何事?若水利興,農事順,百姓自有餘糧,則饑謹之事無有;若商業興,市場利,百姓自有餘財,則貧苦之事無有;若鄉民皆知自衛,農閒以練弓馬,編組以習戰陣,百姓自有其法以禦外敵,則兵革之事無有;若令鄉老以參政,百姓之爭自裁之,則訴訟之事無有;若請聖賢以教化,講道德而明禮儀,重榮辱名譽而輕市利,則盜竊傷風之事無有;若能用能人以各守其責,明法令,肅政紀,使百姓可以安樂而居,則一縣之內可有事可為乎?”
陸毅的話剛說完,縣令大人的臉色就變得更難看了。如果真象陸毅所說的那樣的話,那一個縣城也確實是冇有什麼政事了,那縣令的存在也確實是多餘的了。陳平也不禁暗暗歎息,這陸毅是真能白忽呀,口才也真是了得呀。不過,那縣丞到是有點意思,在那裡一言不發,隻是靜靜的聽著陸毅白忽,而眼睛裡卻時不時的閃著精光。
“若誠如陸公子所言,一縣之內無事可為,那還要我這個縣令乾什麼?莫非陸公子以為大漢之政有何不妥嗎?”
又開始上綱上線了,這縣令果然是個老滑頭,不過,陸毅對此卻並不感冒。對付油滑狡辯的人,你隻能比他更油滑,更能狡辯。
於是,陸毅便朗聲說道:“至於大漢之政有何不妥,我輩尚不足以論之。然一縣之內雖無政事,但縣令卻不能冇有。如果冇有了縣令,那誰來領導生產建設呀?誰來發號施令呀?誰又來負責一縣的日常工作呢?縣令者,縣之令出者也。更準確的說,無非是一個權利的象征而已。整個縣的百姓把權力給了你,而你呢,不過是個發號施令的工具罷了。所以,人們纔會說大人是當地的父母官,因為你離老百姓最直接最近呀,而在朝廷的眾官員中,你也是唯個直接接觸百姓的,所以,一縣之令,是最能表達民意的。若一縣之令不能表達民意,那此縣之令恐不久矣。
所以,一縣雖無政事,卻不能冇有縣令,正如一個國家一樣。一個國家雖然冇有什麼大事,但卻不能冇有皇帝。因為皇帝是一個國家權力的象征,而縣令也是一個縣的象征。所以,一縣之令的品行才德,皆反映了整個縣城人的風貌。所以,一縣之令,實為一縣人之首也。人不可無首,國不可無君,而一縣之中,又怎可無令呢?”
聽完陸毅這翻話,縣令大人久久無語,眾人亦無言。事實上,就是默認了陸毅的話。
半晌過後,縣令才道:“陸公子辯才,吾不如也。然陸公子又是如何看待為官之道的呢?”
聽了縣令的話,陸毅真想笑:我是辯才,真會誇獎人呀。胸中若無一策,口中怎有千言?想不服輸,好,今天就搞死你,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唇槍舌劍。
於是,陸毅便道:“官者,民也。生於民,長於民,而最後成於民。若無民,怎有官?而官又為民之主也。主民之事當倍於己之事。
孔子曾言:‘虎兕出於匣,圭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也?’且民間也有諺曰:‘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所以,為官之道,無非是為民主事而已。若不能為民主事,那此官不做也罷。至於結黨營私,瀆於職守,貪汙受賄,**墮落,上惑天子諂媚長官以榮寵萬千,下奴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以中飽私囊,實非人也,又何以為官?
至於天子之意,當辯而從之,盲從不如弗從也。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當儘心以分主憂,竭力而擋主辱。誠如此,則為忠臣也,卻非賢臣。賢臣者,當為主籌劃之臣也。憂主之興衰,慮主之榮辱,思主之前景,念主之恩惠,規主之無狀,勸主之不明,正主之失誤,補主之不周。故而,忠臣者,主之肱股也;賢臣者,主之頭腦也。故天子之意,忠臣盲從之,而賢臣則辯而從之。主之善令,忠臣於主無礙;但主之愚令,忠臣必損主之譽也。若為賢臣,當規勸之,正補之,使主之名譽無損也。所以,做忠臣難,做賢臣更難。
而同僚之間,尚需禮上往來也。而此間之事,亦需度之。若拜官公朝而謝恩私門,則朝廷綱紀必亂矣;若清高自詡目中無人,則朝中之事亦難為也。故此公私之間,實難分理之。
故而為官之道,實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也。上應無愧於天子,下亦無愧於萬民,中間仍需無妨於同僚,此何其難也。
此風之愚見,想大人已為官數載,必定另有高論吧。”
陸毅一口氣把話說完,見眾人都默默無語,呆呆的出神,心裡便不覺得暗自得意。
過了半天,縣令才說道:“想不到陸公子雖年幼,竟然深諳為官之道。陸公子一席話,道出了在下多年的經驗。今天聽了陸公子的一席話,真是勝過細讀十年的典籍。隻是吾有一事不解,陸公子既然深知為官之難,又為何要前往洛陽求官呢?”
陸毅就知道這老頭兒會這麼問,所以笑著說道:“世以田橫無從容而死者,皆非也。今眾人不智,則為一身。大丈夫所為,但憑義之所在,道之為先。
幷州,苦寒之地也;匈奴,虎狼之徒也。幷州百姓久遭邊患,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家庭四散,骨肉分離,凡我大漢有識之士無不深憐之。幷州雖窮,亦我大漢之國土也;百姓雖愚,亦我大漢之子民也。先賢曾言:‘犯我大漢天威者,雖遠必逐!’今我大漢不僅天威被犯邊界淪喪,而百姓竟還遭異族胡虜之蹂躪,凡我大漢之熱血男兒怎能坐視而不管?怎能置大漢之天威於不顧?置同胞之安危榮辱於不顧?
故此,風欲前往洛陽求官,北上幷州以禦匈奴,揚天威於塞外,救百姓於水火。風雖為一介書生,但卻有一腔熱血萬種豪情。不成功,則成仁。苟利國家生死已,豈因禍福避趨之?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年少無為,轉眼百年,大丈夫建功立業豈能因難易而棄之?且為國家出力,為百姓生死,大丈夫又豈能因一己之私而廢天下之公?
故此,前途雖有千萬難,風往矣!”
聽了陸毅的一翻話,縣令大人竟然也被感動了,居然對陸毅深深一揖:“淩宇大誌,老朽佩服。”說完,竟歎了一口氣:“唉!老朽老矣,已不複當年之勇。今聽淩宇所言,老朽慚愧啊。”
看著人家感動涕零的樣子,陸毅也不好意思了,不管怎麼說,人家也是縣令大人呀,也是長者呀。所以,陸毅趕緊扶起了縣令,說道:“大人怎可如此,風何以克當啊。”
隨即,縣令大人又說道:“如今朝中局勢很亂,淩宇應該比老朽清楚,所以,淩宇此翻前去洛陽,一切小心呀。若淩宇有何所需,老朽必傾力相助。”
見忽悠成功,陸毅也就冇有再說什麼,而此時天也很晚了,陸毅便道了聲謝,和陳平告辭了。
陸毅走了以後,那縣令大人便對縣丞說:“此人如何?”
那縣丞說:“非百裡之才。”
“公台可願隨之前去?”
“宮欲行,然大人提攜之恩,宮尚未報答。”
“哈哈,公台今日怎也‘拜官公朝,謝恩私門’了?吾老矣,無能為也矣。且公台素有大誌,又兼具大才,怎能老守於中牟呀?陸淩宇非池中之物,吾欲助之,今隻好舍了你了。吾為官半生,曆儘世故,今日總算做了一件對得起天下百姓的事了。”
那縣丞感激涕零,叩首而去。
次日一早,陸毅一行人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上路,忽見車前站立一人。陸毅仔細一看,原來是縣丞大人,陸毅很是奇怪,連忙走到近前施禮。
隻聽那縣丞說道:“在下陳宮,表字公台,今願隨淩宇而去,為幷州百姓,天下蒼生,儘一分綿力。”說完,對陸毅深深的施了一禮。
一聽到陳宮這個名字,陸毅當時愣住了,呆了半晌。那縣丞竟真的是陳宮,看來昨晚的一番口水冇白費呀。陸毅不覺得在心裡暗自慶幸,還好古文學的好,想不到竟有這麼大用處。
陳宮啊,可是陳宮啊,自己身邊終於有了一個一級的大謀士了,哈哈,萬事具備,隻欠東風啊……陸毅不由得又在心裡開始了意。
見陸毅呆呆的半晌不說話,陳平趕緊把陳宮扶了起來,並順便把陸毅弄醒了。
陸毅趕緊拉著陳宮的手說:“久聞公台大名,今公台相投,風真是感動得無以言表啊。風剛纔過於激動,多有失禮,還望公台見諒。”
見陸毅如此的客氣,陳宮忙又客氣了一番。
隨即陸毅說道:“今日公台前來,可休息一日,明日在走,今日我要和公台大醉一場。”
可陳宮卻連忙說道:“不必如此,宮已收拾妥當,即刻即可上路。況且大事為重,來日方長,淩宇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聽到陳宮這麼說,陸毅又是一陣感動,人家這才叫真心相投呢,東西都收拾好了。於是,一行人便上了大路,直奔洛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