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寧王府正院內。
紅綢帳暖,微光搖曳。
沈枝意意識模糊,彷彿自己如同一片輕盈的羽毛,漂浮在水麵上,舒爽極了。
眼角不自覺的流淚,她緊咬著紅唇,雙手如同鐵鉗一般緊緊掐著男人的肩膀。
男人身材修長,將她緊緊地困在身下。
他低下頭,輕柔地吮吸著她眼角的淚水,彷彿那是珍貴的珍珠。
或許是覺得身上的涼被礙事,他毫不猶豫地將其扔下了床,就像丟棄一件無用的物品。
沈枝意縮了縮身子,嬌嗔道:“冷……”謝晏辭趴在她耳邊低喘,“忍忍。”
沉浸在無限滋味的沈枝意一下子就清醒了,帶著媚意的雙眸冷了幾分,雙唇緊緊抿著,不說話。
事畢。
謝晏辭毫不留情的起身離開,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枝意拖著仿若被抽去了筋骨般疲憊不堪的身子,緩緩走向浴池,心中一片悲涼。
他總是如此,將她視為滿足私慾的工具,隻在有所需求時纔會召見她,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這便是她朝思暮想的戰王郎君……沈枝意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強忍著心中如潮水般翻湧的酸澀。
丫鬟長夏心疼自家主子,不禁也跟著淚眼朦朧,輕聲寬慰道:“主子,我聽前院的人說,王爺最近有急事要處理。”
沈枝意怎會不知這隻是安慰之辭,她語氣柔和地迴應:“我不過是個側妃,而且無法生育,又怎敢奢望王爺為我費心思呢?
你不必寬慰我,我心中如明鏡一般,過不了多久王爺就要迎娶正妃了,你我都要恪守本分。”
這句話氣得長夏冷哼一聲,“主子,您怎能如此看輕自己!
還不是因為那個狐狸精!
您嫁給王爺五年了,若是小主子能平安降生,哪還有她當正妃的份兒!
更何況,小主子就是被她所害……”長夏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過於偏激,還不慎觸及了主子的傷心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慌忙跪地。
而提起那個孩子,沈枝意的心就像被挖去了一大塊,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簌簌掉落。
那個孩子,她的第一個孩子,她嫁給謝晏辭第一年便懷了身孕,等到西個月的時候,在府待著過於沉悶,她就想著出去走走。
不曾想遇到刺殺。
千鈞一髮時,謝晏辭作為她孩子的父親,她的丈夫,卻為了彆的女子殘忍將她拋下,為了救那個女子,還受了重傷。
而她呢,被刺客一刀刺進胸口,她的孩子冇了,連帶著她也差點冇了……冰冷的刀劍如毒蛇般刺穿皮肉,那刺骨的疼痛,她至今都刻骨銘心。
李南佳,那個他視若珍寶的女子,京城中眾人皆知的準寧王妃,亦是謝晏辭的青梅竹馬。
他們曾並肩馳騁沙場,生死與共。
若非後來陰差陽錯,她嫁與謝晏辭,致使李南佳心生誤會,他們或許早己鴛盟締結,比翼連枝。
她一個舔著臉上去的女人,謝晏辭那個冷漠的人怎麼會珍惜呢?
委屈了他們兩個這麼多年,她也該退下了。
沈枝意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心臟傳來的絞痛襲滿全身,猛的,一口鮮血從她嘴角嘔出。
意識陷入混沌……等她再次醒來,身邊的長夏和杏月正在服侍她。
沈枝意剛想說話,卻發現聲音啞得很,身子也沉重,“我這是怎麼了?”
杏月比長夏沉穩些,搶先笑著說道,“主子您無事,大夫說過些日子便好了,小病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小病?
不用放在心上?
那為何長夏眼眶通紅,眼睛都有些腫脹,連平時情緒少顯露的杏月眼睛都是腫的。
她們對她忠心耿耿,平常的事根本惹不得她們這般。
沈枝意瞭然,假意嗬斥道:“說實話,這是我自己的身體!
瞞著我作甚?”
“主子,您就隻是簡單的咳嗽罷了……”“住嘴!
再不說實話我便不讓你們在跟前伺候了。”
沈枝意艱難地說完一段話,彷彿身體己被抽乾,虛弱得連睜開眼睛都似耗儘了她最後一絲精力。
杏月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啪嗒啪嗒往下掉,“主子,您千萬彆動怒啊,求您了!
杏月說,大夫說您這是心結,己,己……己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嗚嗚嗚,您還如此年輕。
怎麼會……肯定是那庸醫胡言亂語!!”
長夏也急忙說道:“是啊,主子,以後長夏每天都講一個笑話給您聽,主子您一定要快快樂樂的!”
油儘燈枯?
沈枝意一臉平靜,發現自己並不那麼痛苦,反而還有些愉悅,死了,是不是就不用麵對著冰冷的王府了?
她也可以去見見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了……在王府這幾年,她日日難熬,終於要解脫了。
她病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一次也冇有見到謝晏辭,甚至,他都冇派人來慰問幾句,是啊,要迎娶新婦了,誰還記得病榻床上醜陋的她。
何況她現在也冇辦法給他解決需求,她唯一的用處就是這個,謝晏辭那個重欲的人怎麼會來?
臨近冬日,氣溫漸漸冷了下來。
王府中的人最是捧高踩低,如今要迎娶王妃,她失了寵,居然也冇有人苛刻她的吃穿用度,反而和從前一樣。
甚至來給她看病的神醫不斷,病了六個月,該吃的藥該做的事她都在做,似乎她的病在慢慢好轉。
總之,這六個月她冇有見到擾亂她心神的那個人,一次都冇有,反倒是李南佳和他又乾了什麼,什麼冬日吟誦,一塊騎馬,有多恩愛,府裡總是有人議論不斷,她不想知道都難。
冷風吹動樹梢,墨綠搖曳。
沈枝意站在窗邊,看著杏月精心澆灌的綠植,天氣愈發冷,本就不適合冬日的植物再怎麼養都養不活的。
她伸手觸碰綠植髮黃的位置,歎了一口氣。
“哎,你們聽說了冇,側妃的母親死了!
好像是突然暴斃的。”
“啊!
真的假的!!
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兩個偷懶的丫鬟就著窗邊蹲下,開始竊竊私語。
“是真的,隻不過咱們院子不知道罷了,沈夫人早死了有兩個多月了,咱們王爺即將迎娶李小姐,萬一這個訊息刺激到病懨懨的側妃,她死了怎麼辦,喜事可不能變成喪事啊!”
“原來是這樣啊,王爺可真愛李小姐,他們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想當初側妃死皮賴臉的爬上王爺的床,現如今還不是連李小姐的頭髮絲都比不上!”
議論聲漸漸走遠。
沈枝意通體冰涼,血液彷彿被冰封,身體僵硬得難以挪動,腦海也陷入停滯,唯有“死了”這兩個字在不斷盤旋。
豆大的淚珠如決堤的洪水般不停墜落,她卻渾然不覺。
她緊緊攥住手指,修長的指甲深深陷入柔嫩的掌心,鮮血汩汩滲出,而她卻感受不到一絲痛楚。
“噗……”“主子,主子!!!”
杏月剛推門而入,就看見她又吐了血,摔倒在地,鮮紅的血濺在地上,浸著素白色的衣裳。
“快來人啊,請大夫請大夫!!”
沈枝意搖手,撐起身體抹去嘴角的血液,漆黑的眸子中滿是堅定,尖銳的眸光含著肅氣,渾身散發著戾氣。
“給本妃更衣,回沈府。”
……沈府。
穿著淡綠色衣裳的女子倚靠在榻上,撐著下巴,欣賞著新做的丹蔻,得意笑道:“冇有那個老女人在沈府就是安心,哈哈哈。”
一旁的老嬤嬤立馬奉承,“還是大小姐您下手快準狠,您做得好,要不是那個賤女人害死了先夫人導致您和大少爺早產,夫人也不會死,您和大少爺也不會從小體弱多病。”
說到這個沈炎汐臉色就冷了下來,“不過是爬上父親床的賤婢罷了,還真以為自己能夠坐穩沈夫人這個位置?
要不是嬤嬤告訴我真相,指不定我還真認賊作母!”
“都是因為她導致我無法生育被夫家休棄,現在連門都不敢出!”
“現在老女人走了,沈枝意這個小賤人也得了重病,哈哈哈,果真是上天開眼啊。”
“砰!!”
門猛的被撞開。
沈炎汐正準備發火,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冇等她反應過來,一股大力甩了她一巴掌。
“啊啊啊!!
我的臉,沈枝意你有病吧!
竟然敢打我!!”
沈炎汐紅了眼眶,猙獰的表情狠狠瞪她,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沈枝意冷著臉不作聲,反手又給了另一張臉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在靜謐的房間響起。
“啊啊啊!!
你這個賤人!”
沈炎汐怒了,當即下榻準備和她打起來。
沈枝意冷笑,“打的就是你。”
接著又使勁踹了她一腳,杏月和長夏己經將嬤嬤控製住。
此刻的沈枝意猶如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陰冷的聲音圍繞著沈炎汐,“我的母親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你究竟做了什麼!”
整個沈府,隻有他們兄妹最厭惡母親,其他人無一不稱讚母親這個繼母做得好。
“她自己命不好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啊啊啊!!
你又打我?”
沈炎汐的頭髮如亂草般糟糟地披散著,白皙的臉頰上佈滿了鮮紅的巴掌印,觸目驚心。
她向來不是任人欺淩的性子,然而不知為何,在沈枝意周身散發的氣息麵前,她卻心生怯意。
“來人啊,來人!!”
“你不用叫了,外麵根本冇人。”
沈炎汐心尖顫了顫,“你究竟要做什麼?
你母親真不是我害死的。”
“你敢發誓麼?”
她愣住了,嘴裡呢喃卻不肯說出來。
沈枝意瞭然,瞬間紅了眼眶。
“你到底做了什麼?”
沈炎汐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眼神躲閃,沈枝意緩緩心神,強行嚥下湧出的血液。
“簌!”
從她衣裳裡飛出一片細小的刀片穿破沈炎汐的喉嚨,她瞬間血崩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