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自古繁華,車鞍似水,商賈如雲。
一處名叫金烏門的府院便坐落在這其中,與這鬨市相隔不遠。
隻見其門口有一驛使前來遞送包裹——這是一個絲絹材質的包裹,並不大,銀灰色的背景上用亮白的絲線繡著一隻仙鶴,這仙鶴嘴裡銜著一片綠葉非常奇怪,整個京城也從未見過相似的圖樣。
門中的管事看了眼包裹上懸貼的資訊連忙去找門主。
金烏門的門主也算是個傳奇人物,十歲就擁有過人的武功與智力,也儘力施展自身的全部才能幫助皇帝破獲了許多奇案,十二歲就被皇帝破格提攜為大理寺少卿,為官二十年後卻拂袖而去,也冇有遭受任何責罰。
在他三十三歲那年創立了金烏門,召集武林義士,終年在江湖西處遊學,精進武功,廣結善緣,遇到江湖上的糾紛且去順路化解。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後迴歸京都打理金烏門上上下下事務,培訓門徒至今。
如今馬上進入不惑之年卻依然風姿綽約,氣宇軒昂,隻見他一襲白衣,素髮及領,一根素色的布條將它們聚攏在右邊的鎖骨旁。
眉如遠山,眉心一點棕色小痣,眉下一雙丹鳳眼此時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手中的包裹。
纖長的玉指將其拆解,裡麵是一個小盒。
打開小盒,九個種子一樣的物件整齊的擺放其中。
這九個種子形態各異,其中一個像極了蓮子,由此可見這應該是九粒花種,對應著九種不同的花,可寄件人送門主這九粒花種意義何在?
這便是站在一旁的管家此時心中最大的疑惑。
那寄件人也未留下任何可以找到他或是推理出身份的蛛絲馬跡。
隻見門主微微一笑,無憂自在的日子他也是過厭了,他心裡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有人在邀請他入局……“速將這九粒種子送往廬陵歐陽秀處,聞訊他這是哪九種花的花種!”
門主說完便讓管家下去了,與之擦肩而來的是為門主泡好茶水的男仆。
接著是短暫的沉寂,門主一邊思索著花種可以帶來的各種含義,一邊將一旁的茶水從紫砂壺中倒入茶碗,因為心思全在剛剛的包裹上一不留神倒茶的速度過快過急,那黃蕊色的茶水沿著碗邊旋轉而下,激起輕細的茶沫如亂花在碗裡攢動,這其中最高傲的那一朵更是躍出水麵,燙在門主的指尖。
頃刻間門主思緒裡的世界,茶杯中的世界又突然隨著一聲通報冰消瓦解——禦史大夫陸大人攜其女登門拜訪。
今日的弦上真是有無數待發的箭啊。
門主起身迎接賓客大駕光臨,他們本就是舊時,同在朝廷為官時也是互相欣賞互相照應。
原來今日陸大人登門拜訪是想要引薦其女加入金烏門,並請求門主立刻遣她去江湖西處遊曆鍛鍊心智,為江湖百姓,武林賢者排憂解難。
這請求乍一聽非常奇怪,朝廷要員,誰會將錦衣玉食的千金送出京都,還要做遊俠還要立刻?
但此時門主的腦子裡己經形成了一個計劃,那九粒花種極有可能代表九個地方,其牽連出的事端多半也是凶多吉少,遊曆江湖定比深居東京更能有所發現,因此對於陸大人這略顯詭異的熱切請求,門主也就自然地答應了下來。
他隻是依然想不透這請求的由來,便把身邊侍奉的仆人遣散後輕聲問了一嘴,不料陸大人便毫不保留的儘數回答了起來:“昨日不知為何榮王帶著他的兒子趙瑄來府上拜訪,並有意無意地表示出要小女清歌嫁給趙瑄的意圖。
誰不知那榮王趙熠心中有恨,要不是太後之前構陷了他的生母,先帝對於那儲君之位可不好輕易決定。
如今他的弟弟當朝執政,我就不信他冇有異心。
這樣的人還是敬而遠之吧!”
隻見陸大人說的越來越動情,一時激動前額冒出些許汗珠,他又衣袖將其拭去,接著語氣變得柔和了不少,“我也不想清歌重蹈她姐姐清歡的覆轍,將女兒一生的命運與這爾虞我詐的朝堂爭端纏繞交織……派遣她去遊曆江湖離這些事情遠一些也是好事,況且她從小就跟“百萬師”練就了一身好劍法也應站出來護佑武林安定。
隻是……隻是派遣她一人去我還是不太放心……”“不用擔心,我自會派出我最得意的兩個弟子一路陪同。”
這清明過後天氣一下子就熱了起來,但長街上依然行人如織,商販們熱情地向行人介紹著自己的貨品。
要說那些商品,可謂是豐富多彩,琳琅滿目——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應有儘有。
一時間,吆喝聲,還價聲,還有同行交談的歡聲笑語伴隨著冗長的蟬鳴聲將這街道填充的越來越滿當,不管是眼睛所見還是兩耳所聞彷彿都可以加劇周邊空氣的溫度。
於是這冰雪冷元子的攤位更是排起了長長的隊列,比起這些苦等的行人,坐在攤前小桌旁的兩位少年卻是無比愜意地享用完了屬於他們的最後一縷清涼。
隻見其中一位少年搶先站起身,他身材無比高大,西肢纖長卻又給人滿滿的力量感,感覺這身軀西肢隻是一具擁有完美形狀的美麗容器,而其中填充的靈與肉卻十分豐盈。
他身著靛青交領長衫,還未到加冠之年頭髮半束半披,烏絲間透出一張十分冷峻的臉,這冷峻多半是因為他的鼻子,十分筆挺側麵又高斜地肆意隆起。
盯著這樣的臉仔細一看,就會理解,上古造詞的智者定是在混亂的時間洪流中瞥見了他這一雙眉眼從而堅定的寫下了西個大字:劍眉星目。
隻見他旁邊的少年卻依舊未動一步,穩穩得首挺挺地坐在椅子上,仔細一看這椅子絕非小攤提供的座椅,它帶有車輪,主體由一種植物藤蔓編製而成,還有帶有靠背。
但這椅子的主人卻冇有後仰,仍是首挺挺的坐著。
他的皮膚及其的白,給人的感覺絕非是膚若凝脂,吳鹽勝雪的白,卻是……卻是那雷雨天氣首沖沖地劈向大地的一道白色閃電。
他挽著高高的髮髻,臉上有一對非常美麗的桃花眼,但是他的眼裡卻始終充斥著什麼,瞳仁裡像是能望見晝夜交替間充滿迷霧的森林。
鼻子也很高挺但比他同伴的更為精巧,鼻尖裝點著一小顆黑痣,如果他的整張臉是一紙素箋,到這裡就是筆者用其包含複雜情感的筆墨凝成的句讀,隻一點卻讓你思緒萬千。
他嘴唇輕啟,說道:“晏江,推我去河邊走走。”
頓時,站立的少年笑了,冷峻的臉龐頓時變得燦爛可愛,他一邊旋轉輪椅調整方向一邊脆生生地迴應著:“得嘞!”
晏江推著輪椅與少年走到河邊的時候,聽見旁邊樹蔭下一位老者正在召喚他們過去,首到走到老者身邊,那老者突然開始撒下一把算籌並在口中念唸叨叨:“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聽到這句詩後,兩個少年都愣住了,臉色及其陰沉。
看到如此光景,老者一邊撿起算籌,一邊接著說道:“也不是冇有破解之法,這世間萬物終有他們的結局,但也始終有他們的變數,可能隻是一次簡單的相逢,新相識幫了你們一些小忙,一樁樁小事出現了轉機,日後卻能拯救你們於水火,正所謂蝴蝶煽山風,其變萬裡之寒,老朽建議你們善交益友,靜待這蝴蝶之翼。”
說罷老者意味深長地捋了捋他的鬍子,另一隻手舉著一麵幢幡轉身要走。
輪椅上的少年手急眼快從衣服裡拿出錢袋,拿出一兩銀子遞給晏江並使了個眼色,晏江一個大跨步走到老者身邊遞給了他,又迅速返回到輪椅少年旁邊,低聲說道:“庾蘭舟,冇想到你如此迷信,怎麼,我們去哪裡尋這位新知己,好更改我們的結局呢?”
隻見蘭舟輕輕一笑,說道:“靜待緣分……怎麼你這不也很迷信很著急嗎,那你說,如果我真的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了,你將如何度過你的餘生?”
“我會賴在你身邊不走,我還得給你推輪椅呢不是嗎。
不就是吟詩嗎誰不會呀……潮落江平未有風,輕舟共濟與君同。”
此時,一片葉子正正好好落在眼前的河麵上,隨即迅速的順著水流的方向漂遠了,庾蘭舟微微閉上了雙眼,此時,他發覺他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捏了一下,隨即迅速的變得柔軟了,久久不能恢複到原來的形狀。
“彆顯白了,晏江。
趕快回金烏門吧。”
少年們回到金烏門就去向門主請安了,不料除了門主之外,竟有一張新麵孔在等待著他們。
那是一個女子,看著還處於她的碧玉年華。
一襲青衣十分素雅,手裡握著一把寶劍,劍鞘通體銀白,紋有精緻的植物圖騰浮雕,劍柄處鑲著一塊兒翠玉。
她見了晏江與庾蘭舟也絲毫不羞怯,行了個見麵禮後就坐在門主身邊隨意地旋轉把玩著她的寶劍,銀白色的劍光時不時地映在她的臉上—— 鵝蛋小臉上嵌著一對柳葉眼,不大不小的瞳仁裡閃爍著機敏的光,容貌清麗但不失性格。
此時,窗外杏花如繡,花間有一隻蝴蝶輕輕地煽動了它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