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正殿。
五閣老被攙扶入殿。
焦急等待的文武百官立刻迎上,人未至,關心詢問的話,已經送上。
接過五閣老的胳膊後,不留痕跡把小太監擠出了大殿。
正大光明之地,焉能有閹人在場?
倏然間。
大殿就有了詭譎變化。
何、劉兩位閣老,無黨派,且正直,這樣的人,是融不入圈子的。
畢竟。
近朱則赤,近墨者黑。
少數無黨派文武,把兩閣老扶到位置上,站穩腳跟。
眼見兩閣老閉目養神,無交談的想法,張了張嘴,有心想說些什麼,最終化為歎息離開。
方次輔。
到底是浙黨黨魁。
身邊緊緊圍繞著大批浙黨官員。
因是好脾氣出名。
偶爾也有楚黨、齊黨等官員過來打秋風,試圖聽些“機密”。
“老師,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都察院右都禦史亓詩教,尷尬道。
招來周遭不少浙黨官員的白眼。
這亓詩教,都察院身份就夠讓人生厭的了,再加上齊黨黨魁的身份,冇打起來,已是浙黨官員足夠剋製了。
但此刻,亓詩教是以私人身份求教,眾人想譏諷也挑不出理。
當初亓詩教會試時,方次輔是主考官,後來殿試上,因惜纔出言,纔有了亓詩教二甲進士。
循舊禮,方次輔,是亓詩教的座師。
早年間。
亓詩教一口一個老師喊著。
但從當上齊黨黨魁後。
方次輔就再冇聽到過亓詩教口中的“老師”二字。
熟悉又陌生。
“後金繞過關寧錦防線,借道蒙元族,從草原突入,自西向東,一路打至山海關,沿途劫掠燒燬民舍無數!”
轟!
晴天霹靂!
在浙楚齊黨文武腦海中炸響。
心頭同時浮現出一個念頭,要是後金突入山海關……
“彆太緊張,這是三個月前的事,後金已退回了瀋陽!”
方次輔悄然記下眾生相,冇有等氣氛爆發,就補了一句。
呼!
浙楚齊黨文武不由得鬆了口氣。
冇想入關就好!
冇想入關就好!
“後金屢次犯我國朝邊疆,如疥癬之疾,實在可恨。”
“若老夫再年輕二十歲,定當請求陛下賜下三千兵,親身入草原,掃平後金之亂,恨,大恨,長恨。”
“是極!是極!”
浙楚齊黨文武開啟表演時刻。
言辭之間恨意沖天,可無一人敢言即刻起兵複仇。
眾生相,越來越飽滿。
“老師,若僅僅是這事的話,雖說有隱瞞,可也不至於讓陛下留您在東暖閣這麼久,是有彆的事吧?”
亓詩教沉吟之後,直指問題的關鍵,皺眉道。
薊遼,可能出問題了。
“嗯,薊遼之地遭劫,其總督方震儒聯合閹黨錦衣衛刻意隱瞞,雖瞞住了朝廷,但本身受災百姓無數,再加上今年大雪,又冷又餓,災民,就入關朝京城來了!”
方次輔不動聲色,繼續道:“陛下召見內閣,正是為了賑災的事!”
“據學生所知,國庫並無如此龐大的存銀。”
亓詩教暗道一聲果然,迅速意識到要解決的事,苦笑道。
聞聲。
浙楚齊黨文武眼神全在閃爍。
心中所想。
絕非是憂國憂民。
“不必擔心,賑災錢糧,皆由葉相一人所出!”
方次輔語不驚人死不休道。
一人出百萬人錢糧。
懵逼。
“葉相高義。”
亓詩教反應是最快的,朝著葉首輔方向拱了拱手,而後離開了老師身邊。
得到了想要的訊息,就冇必要繼續留這令人生氣了。
同樣的對話。
發生在大殿另一側。
作為朝野上下最大勢力。
葉首輔、韓閣老在中心,往外,被圍得水泄不通。
而說話的。
是韓閣老。
也隻有他一人在說,葉首輔從入殿後,由三子葉成昌扶著,始終麵帶微笑,一言不發。
即便是滿殿山呼“高義”二字,也隻是點點頭。
眼底深處,藏匿著濃鬱的憂愁。
東林黨文武,也習慣了黨魁“啞巴”的性子,旋即爭先恐後與韓閣老交談。
“本相告訴你們,在陛下問到如何籌集賑災錢糧時,曾有閣老提議,停發國朝全體文官百日俸祿,還要讓全體朝官募捐兩百萬兩紋銀,你們能接受嗎?”
“不光你們不能接受,就連本相也不能接受,國朝官員何其苦窮,於是在東暖閣內,本相據理力爭,不退不讓,才使得此等歹毒之計冇能成行。”
“說得對,內閣裡有壞人啊。”
“這人,就在這朝堂上,在這乾清宮內。”
“總有一天,本相會把這些蟲豸趕出廟堂。”
“本相聽到了你們不甘的聲音,如今閹黨絕大多數人已葬身火海,我東林人前,再無阻擋。”
“願與諸君一同,興國安邦,革故鼎新,打造一個治隆唐宋、遠邁漢唐的帝國。”
“在此之前,請諸君共同上諫,誅改名魏忠的閹黨禍首魏忠賢,清君之耳目。”
“誅魏忠賢,清君耳目!”
“誅魏忠賢,清君耳目!”
“誅魏忠賢,清君耳目!”
朝官五百。
有三百名是東林黨人。
雞還未鳴,正是萬籟俱寂之時,東林之音,頓時響徹雲霄。
似乎連那漫天大火,火勢都小了些,避其鋒芒。
……
龍椅之後。
左右屏風擋住了視野。
身著龍袍的朱由檢冷眼注視著一切,把朝官名字一一對應。
旁邊站著的。
魏忠。
麵如金紙,體若篩糠。
萬萬冇想到。
韓閣老手段來的這麼快,而且第一個,就拿他開刀。
果斷。
狠辣。
向皇爺亮劍。
不愧是讀書人。
時不時偷瞄下皇爺,思考著要不要現在就跪下,請皇爺給自己留個全屍。
“韓閣老對朕太仁義了,清君耳目,可不如清君側,正朝綱,來的有力度啊!”
朱由檢搖搖頭,瞥了眼魏忠,挎上天子劍,冷漠道:“今早的風,甚是喧囂,惹人心煩,魏忠,去讓人關上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