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賊寇先是在土木堡擊潰我出征大軍,如今又有突破邊關長驅直入,兵臨京師城下。”
“瓦剌猖狂,視我大明諸軍如無物。”
“此危急存亡之時,若隻是一味被動防禦,隻會徒增賊寇嬌縱之心,隻會令我將士畏敵如鼠。”
“長此以往,邊軍無戰心,賊寇必然歲歲南下。”
“如此攻守易型,則太祖太宗追亡逐北之風不複存在!”
“朕就是要用城外大勝瓦剌,來向諸胡宣告,我大明隻有鐵血之師,斷無貪生怕死之輩。”
“隻有如此,方纔能夠震懾塞外群胡,纔不會致使邊關處處狼煙!”
朱祁鈺已經走下禦台,他在重臣之間往來穿梭。
朱祁鈺的話,擲地有聲,也鑽進了大殿中每一個重臣的耳中。
“太祖皇帝起兵,言我大明是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
“朕為華夏子孫,以宋時繁榮為傲,但卻以宋屢敗異族為恥。”
“今天朕就要在太祖的祖訓上改兩個字,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漢唐天!”
朱祁鈺豪言壯語,聲聲捶打著大殿中的重臣們。
宋朝雖然富有,卻是前後被遼、金、蒙所欺壓,還連一個人口隻有三百萬的西夏都收拾不了。
漢唐可就不一樣,哪怕到了王朝後期,哪怕軍閥混戰,依舊能夠對著周邊異族窮追猛打。
朱祁鈺並不擔心這一仗會敗,他的關注點隻在三方麵。
藉著這次機會,培養在軍中威望,培養軍中嫡係,讓明軍重拾信心,敢於和蒙古人對戰、野戰。
尤其是第三點,是朱祁鈺最為關注的。
朱祁鎮在土木堡玩脫了以後,完全改變後來明朝的戰略思想。
在此之前,明朝四處出擊,積極進攻,敢於亮劍。
在此之後,被動防禦,人馬龜縮長城之南以為屏障。
“末將聽陛下的!”
“陛下指向哪裡,末將就打到哪裡!”
武將第一人的石亨,轟然肅立。
“末將隻要還有一口氣,定不讓賊寇侵我疆土,如入無人之境!”
作為朱祁鈺在軍中頭號心腹的項忠,豪氣衝出萬丈高。
“末將在遼東之時,就不慣著胡騎,京師城下更無理由看著胡馬來去自如!”
範廣向前踏出一步的時候,身上甲冑發出陣陣金石之聲。
如今的範廣,被朱祁鈺寄予厚望,已經晉升為右軍都督府右都督,掌管神機營。
“奴婢,雖然是殘缺之身,可也覺得瓦剌人不過如此!”
一身血衣的郝義,突然從後殿走了出來。
“奴婢奉旨前往紫荊關,於瓦剌人千軍萬馬之中,營救回獨戰瓦剌數日的韓將軍。”
“奴婢雖然不是常山趙子龍,可照樣殺了個三進三出!”
“世人言瓦剌如狼似虎,依奴婢看來,不過爾爾!”
郝義好似變了一個人。
之前的唯唯諾諾不見了,現在他身上隱隱有一絲殺氣。
“諸位愛卿,郝義不過一個冇卵子的傢夥,他尚且不懼瓦剌賊人,難不成你們連郝義都不如?”
朱祁鈺的目光,在每一個重臣身上都有停留。
郝義的出場,也是朱祁鈺刻意為之。
“臣願以死報國!”
作為堅定的主戰派,陳循站了出來。
“臣與瓦剌,勢不兩立!”
新晉內閣大學士商輅,雖然是個文人,可他也有一腔熱血。
“臣等,願死戰!”
重臣們紛紛拜服。
今天能夠站在大殿之中重臣們,都是支援固守京師的。
那些主張南遷逃跑的,早就已經被朱祁鈺驅逐出了中樞。
重臣們之前的分歧,隻是一方認為應該據城固守,一方認為應該出城列陣。
如今既然已經定下大軍開拔城外,重臣們也就不再爭論,而是想著怎麼擊退瓦剌大軍。
“諸位愛卿,朕之性命,京師百姓之性命,天下百姓之性命,儘在爾等手中。”
“朕雖為天子,雖為萬民之主,然而朕今日摒棄上下尊卑,朕今日當向爾等一禮。”
“諸君,拜托了!”
朱祁鈺麵相群臣,彎腰作揖。
“陛下!”
群臣連忙側身,表示不敢接受朱祁鈺這一拜。
自洪武開元以來,大明皇帝都是雄才偉略之主,天子向群臣行禮,隻怕這還是頭一遭。
“非是為朕自己,乃是為了天生蒼生!”
朱祁鈺起身後,一字一句。
“總兵官武清伯石亨,守於德勝門!”
“都督陶瑾,守於安定門!”
“廣寧伯劉安,守於東直門!”
“武進伯子朱瑛,守於朝陽門!”
“都督劉聚,守於西直門!”
“副總兵顧興祖,守於阜成門!”
“都指揮李瑞,守於正陽門!”
“都督劉得新,守於崇文門!”
“都指揮湯節,守於宣武門!”
按照之前的商議,朱祁鈺命令九名明軍大將,分彆對應和防守北京的外城九門。
“大明存亡,就拜托諸位了!”
朱祁鈺眼睛掃過一眾武將,他更是彎腰對著這些武將虛作拱手。
“末將,願為大明死戰。”
在朱祁鈺釋出命令後,一眾武將連忙避讓。
“臣為陛下所托,統領京師防務。”
“為防有貪生怕死者,還請陛下下令,凡有盔甲軍士但今日不出城者斬!”
於謙對著一眾武將訓話。
“末將謹遵軍令!”
武將們向著於謙一拜。
“啟稟陛下,臣請委托兵部侍郎吳寧代理部事,臣當親率大軍列陣於德勝門外。”
於謙這番話,讓開始反對大軍出城的重臣聞之羞愧。
於謙不過一文人,又是位高權重。
於謙如此,表達了他不勝不還的決心。
“準!”
朱祁鈺也是頗為感動。
世人常說文死諫武死戰,於謙身為京師保衛戰的總指揮,又是一介文人,他完全可以坐鎮後方,而不是到前線每臨行陣,親當矢石。
如今於謙不顧個人安危,又怎能不讓人為之動容?
“臨陣將不顧軍先退者,斬其將﹔軍不顧將先退者,後隊斬前隊!”
“為大明計,朕與爾等一同出城迎戰。”
“大明若亡,朕亦不活!”
朱祁鈺抽出天子劍,劍尖直指蒼穹。
“陛下,不可!”
聽到朱祁鈺也要出城,王直立馬就出來勸說。
“東王先生,不用再勸。”
“朕為天子,身上流的是太祖太宗血脈,身為朱家男兒,朕還有血性。”
“朕不會坐視將士在外流血,自己卻龜縮在城中。”
“大明祖訓,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朕不敢忘!”
朱祁鈺態度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