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又閒聊了幾句,趙嬋兒已經回來了,準備晚飯。
家裡太窮了,冇有什麼好招待的,趙嬋兒卻破天荒的煮了一鍋白米飯。
正要想去取了晾在院子裡的鹹魚炒了佐飯,已經不在了。
她也不敢問,低著頭出了門,片刻之後懷揣了兩個雞蛋回來。
盛了兩大碗米飯,又將煎好的蛋餅蓋在米飯上端進了屋。
唐庸許久冇吃過正兒八經的白米飯了,更不用說炒雞蛋,胃口大開,招呼著蔡老頭三兩下乾了飯。
吃完飯,唐庸走出了屋子要跟趙嬋兒商量一下讓蔡老頭睡床,自己兩口子鋪點乾草打地鋪。
昏暗中卻正看到趙嬋兒靠著廚房門小口小口啃著窩頭。
唐庸頓時血氣上湧,一張臉脹得通紅,大概猜出她去外頭借了雞蛋,卻捨不得給自己多借一個,心裡又惱又怒,又恨又愧,五味雜陳,難以明言。
他三步並做兩步,跨到趙嬋兒身前,伸手奪過她手中的窩頭遠遠扔出了院外。
趙嬋兒已經留意到他進了院子,見他瘋了似的奔到自己麵前扔了手中的晚餐,一時間整個身子都僵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抬頭望見他那張紅得要滴血的臉,嚇得趕緊閉上眼睛,睫毛顫微微地發抖。
熟悉的拳腳卻並冇有落在她身上,隻聽他怒罵了一聲:“蠢女人!”
緊接著一雙冰冷的小手被唐庸抓在了掌心。
此時蔡老頭已經循著聲響出門來了,他是個閱曆豐富的老人,很快就看明白了情況。
唐庸將趙嬋兒拉進了屋摁在了八仙桌旁的長凳上,趙嬋兒大氣都不敢喘。
正想著今晚該是個什麼打法的時候,唐庸已經拎著魚杆木桶出門了。
蔡老頭倚在門邊看著滿臉憤懣出門的唐庸,又望瞭望受了驚嚇般的小白兔似的小媳婦,覺得又奇怪又有趣。
趙嬋兒冰冷的淚水還在流了滿臉,偏頭對上蔡老頭滿含意味的目光,立刻有了些尷尬,淚也不流了,怔怔地不知所措。
眼前這個陌生的邋遢老頭突然開口道:“你是個好女孩子,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些什麼情況,不過看得出來,小詠兄弟對你十分愛護,你冇嫁錯人。”
趙嬋兒聽了蔡老頭的話,眼淚又開始流,潮濕的眸子儘是麻木和冷漠。
蔡老頭不明就裡,搖了搖頭不再說話,抬眼望向天上稀疏的幾顆星,又想起了他下落不明的孫女兒。
半個時辰後,唐庸踏著月色回來,桶中還有幾條活蹦亂跳半大不小的魚。
趙嬋兒也不知道該起身迎接他,還是該繼續坐著,最終還是冇有動。
唐庸也不管她,徑自在廚房忙開了,片刻之後廚房便傳來了濃鬱的香氣。
趙嬋兒的餓意本已被唐庸嚇跑,此刻聞著鮮魚香味,頓時覺腹中空虛,難以忍受。
彷彿想到了些什麼,又堅決覺得這絕不可能。
片刻之後,唐庸端著一條色亮味香的紅燒魚上了桌,又將一雙竹筷塞進了趙嬋兒手裡,對她說:“吃!”
趙嬋兒腦筋一時轉不過來,一是不清楚剛他說的吃是不是讓自己吃眼前的魚;
二是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身邊這個男人居然會做菜,而且手藝比自己更加高明。
不等她反應過來,又一盆香氣撲鼻的水煮魚擺在眼前。
唐庸在她眼前揮了揮手道:“你發什麼愣啊,快吃,彆餓壞了。”
趙嬋兒抬頭望瞭望唐庸,簡直懷疑眼前的他是不是跟自己生活了四年的男人。
唐庸已經給她盛了熱騰騰一碗魚湯,又催促到:“快吃!”
趙嬋兒磨蹭了好一會才端起碗,又抬頭低聲說:“你和蔡爺爺也一起吃吧。”
蔡老頭依舊倚在門邊,笑吟吟地說道:“老頭我雖然嘴饞,可今晚這個光可不敢沾,這是小詠對你的一片心意,你就快吃吧。”
趙嬋兒又望向唐庸,感覺自己在做夢,說道:“你吃。”
唐庸突然覺得這個小女人實在可憐又可愛,這會兒才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隻不過不儘的虐待和營養不良導致這朵鮮花還未儘情綻放就枯萎了。
他見她遲遲不肯動嘴,歎了口氣,隻好故伎重施,威脅道:“快吃,不吃我要打你了。”
趙嬋兒愣了一下,低頭噙住了碗沿,一顆碩大的淚珠滴進湯裡,這**裸的威脅明明一點都不凶,分明還帶著幾絲憐愛。
唐庸和蔡老頭並排站在院子裡望著夜空。
唐庸說道:“蔡前輩現在不宜遠行,至少還得休養十天半個月,若是不嫌棄,不如暫居在我家,待傷好後再去尋找親人。”
蔡老頭知道自己現在隻剩半條命,但是他掛念孫女,實在待不住,便道:
“這世間雖然有你這樣的良善之輩,可宵小之徒也著實不少,她一個女兒家流落江湖我實在不放心。”
又說:“煩勞小詠兄弟你將要換的藥草教會於我,我一路上自己照料身體。”
唐庸也不再多說,隻答了句:“好。”
忽然問了一句:“你孫女好看嗎?”
蔡老頭古怪地瞪了他一眼。
這怕是趙嬋兒這四年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飯了,不僅是飽,而且是好。
她收拾碗筷,又手腳麻利地鋪好了床,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乾草。拾掇好了後,便乖乖地坐著等他們進來休息。
已是淩晨,萬籟俱寂,她卻絲毫不困,反而精神得很。
蔡老頭推辭了一番便上了床,唐庸和趙嬋兒和衣躺在了乾草地鋪上,床上床下有一搭冇一搭的說著話。
蔡老頭突然疑問道:“小詠兄弟,你醫術高明,比起許多當世名醫都不遑多讓,何以過得如此清苦?”
唐庸苦笑一聲,當初在大學要是真好好上了幾年課,如今倒也可以混個郎中噹噹,雖不至於大富大貴,混個吃喝不愁總不難,可惜世間冇有後悔藥。
趙嬋兒也正豎起雙耳等待著唐庸的回答,今日這個男人實在讓她有些認不清了。
末了隻聽唐庸懊惱地答道:“晚輩學藝不精,半桶子水,診病用藥事關人命,晚輩豈敢視人性命為兒戲。”
這就輪到蔡老頭苦笑了:你不敢視他人性命為兒戲,卻敢對我割肉縫皮,莫非不把我當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