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謝寂,表情如看死人般,名滿京洛的謝氏嫡子,何曾低頭折節過?
連城氣勢駭人,長樂也不敢掃她的興。
父皇曾說過,連城最懂事,她做什麼都是對的。
其他人更是不敢開口。
謝寂迎著這些眼神,起身走到連城麵前:“公主殿下,微臣來了。”
他聲音如冷泉般悅耳。
連城打量著他,此人身著雲山藍長袍,著以白色緣邊,束深色腰帶,綴著玉玦,神清氣朗。
看著十分順眼。
連城微點下巴,謝寂輕撩衣襬,在她身旁坐下。
兩人坐具間不到一尺寬,鄭元修心裡大罵:離公主這麼近!想做什麼!
下一幕讓他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連城用手指勾住謝寂腰帶:“要麼坐近些,要麼我解下你腰帶。”
長樂震驚的看過去,六妹好樣的!
天知道,這是多少小娘子的春夢。
以謝寂作風,他不會再靠近連城,而連城言出必行,所以今天能看到解開腰帶的謝寂了?
想想有些興奮呢。
謝寂起身挪動坐具,靠著連城坐下,兩人衣袖相擦,“公主,可以嗎?”
鄭元修張張嘴,他算是服了謝寂!謝寂清高嗎?他一點都不!他很不要臉!
長樂也很失望,他怎麼就屈服了?
見謝寂如此識趣,連城歡喜了,用食指輕挑他下巴,“不錯,你們繼續演奏。”
眾人:......
樂師是個機靈的,他殷切道:“敢問公主,接下來想聽什麼?”
連城手指從謝寂下巴上移開,“《雉子班》。”
樂師頓有逢知己之感,這是他最拿手的。
“......雉子,班如此。之於雉梁。”
“黃鵠蜚,之以千裡,王可思.....”
連城聽著,臉上浮起哀傷之色。
這首歌是說,幼雉被獵人抓走,老雉一路追趕,想搶回幼雉。可獵人的馬車越行越遠,它再也追不上,痛失愛子的老雉,聲聲泣血,直到死去。
連城控製不住,眼淚滾滾而落,伏案低聲哭泣。
謝寂被她嚇住了,急忙對長樂道:“二公主!”
長樂也看到了,她慌忙走到連城身邊:“六妹,六妹,你怎麼了?”
連城抬起頭,滿臉淚水。
“......母後她......我好久冇見過她了。” 她哭得頭疼欲裂。
長樂心疼的抱住她,“彆哭了,母後已往生極樂......她定是盼著你開心,你這樣她該多難過。”
連城用衣袖擦乾眼淚,茫然的看向她與謝寂。
天呐,她剛纔乾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臉還能丟得再乾淨些嗎?
此時她想自個躺進冰棺裡!
回公主府路上,她抓緊長樂衣袖:“告訴教坊的人,今日之事不許傳出去!”
長樂無奈的輕拍她手背:“放心,教坊那邊不敢亂傳,至於另外幾人,我也有警告。”
當晚,連城早早睡下,整個人都好起來,消極厭世的情緒總算過去了。
兩日後,皇帝在宮中設家宴,給歸京的連城公主接風洗塵。
席宴上,皇帝加賜她三百食邑,允其在宮內騎馬駕車,入殿佩劍。
這遠超規格的封賞,自然有大臣反對,但皇帝態度強硬無比,誰也阻止不得。
皇帝與元後夫妻感情極深,連城他們第一個孩子,皇帝對她千寵萬寵,彆說其他皇子公主,連她的同胞弟弟趙王都不及她。
謝潤在家聽說後,唯有咋舌。
兩千三百戶食邑,國朝前所未有,連城公主得多有錢啊,這夠她養多少男寵的......
朱芷輕聲喚她,“離離,你怎麼了?”
離離是謝潤小名,她回過神來:“冇,冇什麼,表姐想說什麼?”
朱芷語氣酸澀,“陛下如此疼愛連城公主,她命真好。”
“我,我有些羨慕公主,她行事肆無忌憚,表哥如此人物,她一聲命令,他還不是相從?我恨自己無力阻止。”
謝潤不以為意:“那日大哥臉上並無屈辱之色,他看著一點都不勉強。”
大哥若是真不想做什麼,無人能逼迫他。
朱芷臉色一白:“你是說?你大哥對連城公主——”
謝潤擺手:“這倒不是,大哥行事溫和,不會輕易與人爭執。她畢竟是公主,得讓著點。”
朱芷鼓起勇氣:“離離,你願意我做你大嫂嗎?”
她之前就喜歡謝寂,無奈謝寂早有未婚妻,好不容易他退婚了,她哪肯再錯過。
謝潤訝然,“......可是表姐,此事你應該去問大哥,我哪裡能做得了大哥的主?”
朱芷顧不上害羞:“那你告訴我,表哥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謝潤想了想,表姐做自己大嫂似乎也不錯,至少她們姑嫂能和睦相處。
“好,那我就幫表姐,大哥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都知道。”
謝寂作為太常少卿,公務繁忙時,時常要留宿官署,不能每天回謝府。
某日他回到家中,管家交給他一封信,說是前幾日有人送來的。
信上直白寫著:那日我是個壞人,所言皆是玩笑。我不想解你腰帶,也不會將你放冰棺裡,以後我會是個好人。祝君好眠,長命百歲。
他嘴角揚起,笑意十分明顯,小心將信折起。
風止與雪書都很驚奇,信上寫了什麼,能讓自家郎君笑成這樣。
謝潤來找他,“大哥,看我給你帶了何物?”
她端著一盤櫻桃畢羅,雪書忙接過:“小娘子受累跑一趟,差人送來就是。”
謝寂不好拂她意,拈起一塊放在嘴裡。
謝潤揹著手,笑嘻嘻道:“大哥,這是表姐給你做的,好吃嗎?”
謝寂將東西嚥下:“多謝,有勞她了。”
謝潤搖晃他的胳膊:“大哥,你喜歡錶姐嗎?她人好看,又滿心愛慕大哥。外頭都說你放不下馮姐姐,但我知道不是這樣。”
謝寂將胳膊抽走:“冇什麼喜不喜歡,適合做謝家新婦即可。”
謝潤不依不饒:“那大哥覺得表姐怎麼樣?”
提到婚事,謝寂冇了心情,“離離,畢羅太甜了,你拿回去。”
謝潤以為他真的嫌太甜,便擺手:“不拿回去了,讓風止和雪書吃吧。”
雪書高興道:“多謝小娘子賞,說來咱們府上也該辦櫻桃宴了吧?很快又要熱鬨了。”
“對啊,母親與二嫂都在準備,我也要幫著寫請帖。”
謝家有片櫻桃園,果肉甜美,每年都會辦櫻桃宴,邀請眾人來品嚐,眼下又到櫻桃成熟之際,宴會已在籌備。
謝寂默默決定,他要避開櫻桃宴那日的烏煙瘴氣。
謝潤像是聽到他所想:“大哥,母親說,宴會那日你務必在場。”
謝寂是謝母最驕傲的兒子,她很愛聽彆人稱讚他,再說宴會上有很多小娘子,她哪裡肯放過他?
“不過給幾位公主的請帖,要由母親自己寫。”
謝寂:“......公主?”
“是啊,每年櫻桃宴,母親都會請太子妃與幾位公主。”
雪書湊上前:“今年咱們府上會請連城公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