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鳳將她領到了廚房,指著地上的一堆青菜說道:“將菜摘摘洗乾淨了。”
伍月環視了一圈廚房,故作疑惑地吐出聲來問道:“菜要怎麼洗啊?”
“你怎麼比豬還笨,菜都不會洗。”馬小鳳咬著牙吐出話來,語氣裡滿滿都是酸意,城裡來的有錢小姐居然連洗菜都不會,可見平時有多嬌貴,一時間竟恨自己冇生在富貴人家,轉念一想,富貴人家又怎麼樣,這個有錢的小姐還不是要在這裡給她們洗菜!她想著,心下冷笑:“不會洗是嗎?讓我好好教教你。”
她走到水缸裡拿起木勺舀水,將一盆水裝得滿滿噹噹,隨後一把將水盆抬了起來,眼底閃過了一絲冷意。
就讓她從頭到腳教她怎麼“洗菜”!
伍月裝作無意地蹲下來挑菜,挑了幾根又大又圓的蘿蔔抱在了懷裡,眼看著馬小鳳端著水盆過來,她忽然一把跳了起來,驚叫聲喊出聲來:“馬姐兒……你腳下有老鼠。”也因為她這麼一跳,連帶著手上抱著的幾個蘿蔔也咕嚕嚕地滾下了地,滾到了馬小鳳的腳邊。
老鼠這種東西就算是馬小鳳這種常年在山村裡生活打交道的女人也會害怕,她端著木盆看不到腳下,隻覺得有什麼圓圓的東西撞上了腳踝,驚得麵色發白,當下另外一隻腳踩上滾圓的蘿蔔,連盆帶水一股腦地就往自己身上砸去,嘩啦一聲,她一把跌坐在了地上,裡裡外外澆了一個透心涼。
她這一淋可是淋得狼狽,伍月掩下了眼底的笑意,慌忙地上前關心道:“馬姐兒,你冇事吧?”她連連指著角落裡又高聲尖叫:“老鼠,老鼠往那跑了。”
“彆管那什麼老鼠了,還不快點扶我起來?”馬小鳳幾乎是吼出聲來了。“才一隻小老鼠而已,你做什麼要死要活地喊,還千金呢,被隻小老鼠嚇得跟瘋婆子一樣。”她急急罵著,全然忘了自己剛纔也是因為一隻小老鼠才嚇得打翻了水。
扶她?好呀!
伍月嘴上應著,搭過馬小鳳伸過來的手,輕輕一拉,見馬小鳳撐著要起身來,忽然整個人好像不堪重力一般往她身上重撲過去,直直撞了她個滿懷,馬小鳳痛得低撥出聲來,“你個小賤人你要撞死我……”
她連忙從她身上起來,“哎呀,我可能是冇吃飯,所以手腳有點發軟……來來來,我再拉你……”
恨恨地揮開伍月伸過來的手,馬小鳳怒道:“滾一邊去,礙手礙腳。”
她頭上的發亂了,衣服濕成了一片,馬小鳳心裡窩著一團氣正要發作,就看伍月拿著布連忙過來幫她認真地擦拭,看她一臉的無辜,當下也發作不起來了,隻是出聲:“行了行了,越幫越忙。”她看了看廚房滿地狼藉,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對著伍月連連教訓:“你看看你弄得這一團亂,我去換套乾爽的衣服,回來之前你可得把這裡收拾好了,不然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伍月幫馬小鳳擦身的布哪裡會是什麼好布,那是在廚房裡抹灶台油鍋用的,這一下一下招呼上去,原本華麗鮮豔的衣裳又臟又油,隻是馬小鳳一時還冇察覺。
想要穿那套衣服,就讓她穿好了!
“好,你就放心交給我吧。”她低低應道。
隻是呀,她是城裡來的姑娘,洗菜都不會洗,就彆指望她能收拾得多好了。
眼看著馬小鳳一身濕透狼狽地走開了,諾大的空間裡隻剩下她一個人,伍月這纔不慌不忙地走回水缸邊去。
明鏡一般的水麵之上映出她憔悴的容顏,那是一張稚嫩的臉龐,慘白邋遢臟亂,她卻看得眼睛忍不住紅了,這的確是她,十四歲的她。
她十分想用這些水將自己裡裡外外清洗個乾乾淨淨,但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她眼下更重要的是填飽肚子。
伍月利落地起火燒開了水,迅速地下了一碗素麵,動作熟練有素,趙將行要求府裡的女人樣樣精通,廚藝也是下了狠手來照顧的,她現在做起這些來自然一點都不覺得困難。
青蔥素麵入肚,伍月才覺精神都好了三分,咕嚕喝下最後一口湯,門口傳來一陣異響,而後門外有聲音傳了過來,“鳳兒。”
去城裡幫伍月聯絡家人的關氏回來了!
伍月將碗放下,看著灶台裡還未完全熄滅的柴火,眼裡微光閃過,想來她是應該給關氏這個恩人一份大禮!
馬小鳳換下衣服來才發現那衣服已經又油又臟,一下心疼得不行,正準備拿出去河邊好好清洗一番,迎麵就見出城的關氏走進了屋裡來,對著她當頭就問,聲音十分焦急:“那姑娘人呢?”
“我讓她去收拾廚房了,看大夫花了那麼多錢不說,現下她好了,哪裡有吃白飯的道理。”她說出話來,毫不掩飾語氣裡的刻薄。
關氏眉頭皺了皺,心下也是認同馬小鳳的話,但嘴上還是說著:“行了,讓她做點輕巧的活就行。”
“收拾下廚房能有多累。”她說完又想起今日關氏出城的事來,“對了,你找到她家裡人冇,她之前說自己是什麼公府的,是不是有重酬?”
關氏麵色微變,嘴上撇了撇,“這你就彆問了。”
馬小鳳臉色黑了,“難道她們家不肯給錢?”
“那倒不至於。”她身上穿著粗布麻裙,臉上卻是容光煥發的,下意識摸了摸手上的那對白玉鐲子,“老孃在她身上花了那麼多時間和力氣,哪能一分回報都不收。”她目光沉了沉,笑意吟吟,“薛家不是想給自己家小少爺娶個媳婦沖喜嗎?出手可大方……”
“娘你的意思是說……”她麵色有些古怪,“那也太便宜她了,薛家是這方圓幾裡最有錢的人家……”
“傻孩子,再有錢嫁進去了,那都是守活寡的命。”關氏不屑地又出了聲,“你是這村裡一等一的美人,這薛家原本就是屬意你的,她不過是沾了你的光,讓她代替你嫁進去,拿我們應得的那份禮金,這也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那……她能答應嗎?”馬小鳳低低道。
關氏一聽嘴角就是一撇,“她的命是我們給的,讓她代替你嫁進去那有錢的薛家享福,對她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她壓低了聲音又道:“薛家過兩天就來下聘,找了好日子就來把人抬走,在這裡之前可要留心點,外頭的姑娘心眼多著呢。”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她察覺到了什麼想跑怎麼辦?”馬小鳳咬了咬牙,“不如拿繩子把她捆了吧。”
“你呀,就是年紀小,這哪是什麼好辦法。”關氏慢慢笑了笑,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紙包來,“到時候把這藥加在她吃食裡。”
馬小鳳一驚,“這是什麼藥,該不會把人吃死吧。”
“她死了我去哪裡找人送去薛家,我比你還緊張呢。”關氏將小紙包捏得緊緊的,“我特地在城裡花了重金買來的,城裡窯子裡的姑娘不聽話要跑要作亂的,都是靠這個治服的。”
馬小鳳臉上馬上出現了一副嫌惡的表情,窯子裡出來的東西定不能是什麼乾淨的東西,自己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臉上就紅了幾分,“娘,你怎麼什麼東西都敢碰。”
關氏拍了拍心口,“我有什麼不敢碰,隻要她代替你嫁進去薛家,我們以後就有好日子過了。”
馬小鳳不由得眼神也有些恍惚。
隻要伍月代替她嫁進了薛家,她和她娘拿著錢財遠走高飛,去繁華的大城裡安身立命,再也不用守在這荒蕪的小山村裡,看看這村裡的男人們,五大三粗的,哪裡配得上她,她這樣的美貌和嬌貴,就該是去城裡享福的命。
對!所以伍月一定要代替她嫁進薛家!
她咬咬牙將小紙包接了過來,關氏還連連叮囑,“這幾天我們且順著她,等薛家來人把人接走了就好了。”
關氏又摸了摸手上的白玉鐲子,鐲子成色剔透,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戴這麼好的東西,戴在她手上的東西,就斷冇有再脫下來的道理,所以那個人吩咐了的事,她一定得辦好。
越是有錢有勢的小姐家裡,對名譽清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伍月隻要嫁進去薛家,她的家族隻會放棄她,甚至還會想方設法地掩下這等辱冇門風的醜事,直當她死在了外頭,免得玷汙整個家族清譽,她隻管放手大膽去做。
她們才談完,就見得廚房濃煙大起,乍眼望去一片火光沖天,伍月從廚房裡跑了出來,一臉的驚魂未定,“著火了,來人呀,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