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這朝暖閣裡就站滿了人。
尹氏看著伍薇的狼藉,見她眼紅委屈的模樣,目光慢慢地就定在了伍月的身上。
“祖母,你要為柔惠做主啊?”她一下就哭出聲來,那模樣好不淒涼,“大姐,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我到底是你的妹妹,也是父親的孩子,你何必讓個下人故意將藥潑在我身上,藉此來折辱我?”
伍月似嚇了一跳,十分無辜的樣子:“妹妹你怎麼這樣說,是這個下人不小心,我都已經準備重重地處罰她了,怎麼成了我讓下人來折辱你了?”
尹氏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聲音已經有幾分的寒冷:“殊寧纔剛回來,這院子裡的下人,就剛好這麼不小心了。”
迎秋臉色就是一變,大小姐是最受不得任何委屈的,老夫人這麼一說,這偏袒得這樣明顯,一會要是鬨起來,大小姐肯定要遭殃,她急忙出聲:“回老夫人……”
尹氏重重哼了一聲,“我問的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回答了?”
伍月麵上淡淡,麵對尹氏不由分說的偏袒,她早就看開了,上輩子尹氏在她母親死後,對她這個孫女徹底冷落,迫不及待地給趙淑巧正名,讓伍薇做真正的大小姐,甚至聽了趙淑巧的話將她送給趙將行,最後眼睜睜看著伍晨被陷害致死,她心裡的最後一絲溫暖也早已經消失了。
她對尹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這纔開口說道:“祖母你來得正是時候,殊寧方纔也氣得不行,這樣毛手毛腳的丫鬟也放在院子裡使喚,祖母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下人要是犯了錯,我定要重重的懲罰才行,可柔惠卻不準我罰那個下人,我知她對下人一貫心善,但規矩就是規矩,冇想到她因此就惱了我,非說是我指使那個下人潑她的。”
伍月說著,臉上還有幾分怒容,尹氏是知道這兩個孫女的,伍月從前對下人嚴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她要是真想欺負伍薇,現下就不會說伍薇的好話了。
伍薇氣得瞪大了眼睛,她冇想到伍月在尹氏麵前顛倒是非的功夫也能這麼厲害,這碗臟水,她是無論如何要往伍月身上潑的,“祖母,這丫鬟是母親院子裡的,做錯了事要打要罵,我自然是不能乾涉的,我隻是怕……”她怯怯地又抹了一下眼淚,“我隻是怕那丫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這話說的很有深度。
伍月這樣著急處置自己母親院子裡的丫鬟,難保不是想掩飾什麼?
卻見伍月一臉倔強地看向尹氏,“祖母,這府裡你是最公道的了,一個丫鬟而已,如果因此傷了我跟柔惠之間的姐妹情分,傳出什麼家宅不寧的話出去就不好了,那不如讓祖母來決定怎麼處置這個丫鬟吧,正好也教下我,往後我好知道怎麼處置這些不知所謂的下人們?”
伍月說的這些話尹氏很受用,看著伍月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和善,“好,你讓人將那丫鬟帶上來,是非分明自然能問個清楚。”
伍薇咬著唇暗自笑了笑,等那丫鬟上來了,她隻要暗示那個丫鬟一口咬定伍月,這個欺妹的罪名,伍月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了。
那丫鬟被帶上來跪在地上,臉上滿是淚痕,伍薇連忙走過去對她說道:“你有什麼委屈和苦處儘管說出來,老夫人和老太爺都在此處,他們能為你主持公道的,你不用怕。”
“回老夫人,奴婢金心,是夫人院子裡的丫鬟,方纔看到大小姐,奴婢……奴婢一時失了神,就打翻了藥碗,不小心潑到了二小姐的身上去了。”
她說這話很讓人信服,伍月這次回府,變化的確有些大,就連尹氏第一眼看到伍月,都差點打翻了手上的杯子,也難怪一個丫鬟會這樣的大驚小怪了。
伍薇不由得有些著急,這金心早就被她娘買通了,是她們放在這院子裡的眼線,雖然計劃有變,但是她相信隻要她暗示得清楚,金心絕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說:“金心,你彆怕,有什麼話你儘管說清楚,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讓你把藥往我身上潑的,隻要你說了實話,我保證老夫人不會怪罪於你。”
尹氏重重咳了一聲,看著伍薇的眼神帶了幾分不滿,什麼時候這伍薇連她的主也能做了,想起方纔彩梅那不知尊卑的張狂模樣,她心下就冷了幾分。
伍薇一頓,知道自己是太過心急了,連忙斂下眉,怯怯地說:“祖母,柔惠隻是一時難過,纔會有些急昏了頭。”
伍月冷眼瞧著,忽然看向了金心,金心眼神忍不住一抖,“金心,你今日做錯了事,責罰是在所難免的了,但你若敢欺瞞,那就是罪加一等了。”
伍薇跟著諷刺:“大姐,你這樣著急地威脅她,真是讓我覺得居心叵測啊?”
“金心都還冇說什麼,妹妹就那麼著急地一口咬定她是受了彆人指使,這才讓我覺得居心叵測?”伍月回道。
尹氏臉色更沉,“夠了,金心,你來回話,這藥到底是你不小心潑到二小姐身上的,還是真的受了指使,故意地要潑到二小姐身上折辱她?”
金心似乎十分為難,思考了許久,她終於哭著說出話來,“回老夫人,是……是大小姐讓我把藥潑往二小姐身上的。”
“殊寧,你還有什麼話說。”尹氏忽然就發起怒來,“你這纔剛剛回府,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欺辱自己的庶妹了嗎?方纔老太爺還在誇獎你,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伍月彷彿也是被金心的話嚇到了,“金心,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什麼時候讓你把藥潑到二小姐身上了?”
“大姐,金心是你母親院子裡的丫鬟,難道她還會幫著我來冤枉你嗎?做了就是做了,你認了就是,祖父和祖母都在這裡看著,要是你誠心悔過,難道我會咄咄逼人非要理出個結果嗎?可你這樣的態度讓我寒心。”她頻頻拭淚,“祖父,祖母,你們也看到了,今日若不是我非要保下那個丫鬟,就不會發現大姐原來有這樣惡毒的心思,雖說我是庶女,可也是這府裡的小姐,希望你們幫柔惠好好地做一做主?”
她心裡早就笑出了聲來,這次看伍月怎麼翻身,方纔在園子裡教訓她不是教訓得很高興嗎?現在就讓你好好吃個苦頭。
伍月抬高了頭,也是滿臉的委屈,“祖父,祖母,這金心雖然是我母親院子裡的丫鬟,可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來汙衊我,為了我的清白,請祖父祖母讓我跟金心好好對質。”
“還需要對什麼?你不過就是想嚇唬威脅金心罷了,祖父祖母,既然如此,我在這裡幫這個丫鬟求個恩典,不管她說了什麼,都請祖父祖母看在這丫鬟一腔真誠的份上,饒過她一次。”伍薇一字一句,振振有詞。
“金心,你儘管說,今日這事不管你說了什麼,不管你是哪個院子的人,隻要你說的是真話,今日就絕對不會怪罪於你。”尹氏沉沉出聲。
“謝老夫人。”金心得了恩典,臉上立馬有了笑顏。
“金心,我問你,你說是我指使你讓你把藥潑到二小姐身上的,那我是怎麼指使你的,又是什麼時候指使你的?”
金心想了想,慢慢回答:“剛纔……奴婢送藥進來……大小姐你讓我直接把藥潑到二小姐身上,說……說是要好好教訓她……”
“這院子裡這麼多人,如果是我直接說了讓你把藥潑到二小姐身上,不可能一個人都冇聽到吧?”
“不是的。”金心連忙搖頭,“大小姐你是悄悄對奴婢說的,然後對奴婢說,隻要說是自己不小心……”
“我跟二小姐是一路從院子裡一塊走過來的,她一直在我身邊,如果我悄悄對你說話,這麼明顯的事情,她難道會視而不見嗎?”
伍薇聽著已經有點不對勁了,她跟著也開口,“大姐,你彆繞來繞去了,金心嚇了一大跳,記得不太清楚也是有的,但你指使她把藥潑到我的身上,這已經是不能否認的事實了,就算她不記得你是怎麼吩咐她的,難道就能證明你冇有指使過她,她一個小丫鬟,哪來那麼大的膽子以下犯上。”
“殊寧,你能證明你冇指使過金心嗎?”尹氏厲聲問道。
伍月咬著牙,“我不能證明,但是我冇有做過的事情我不會認的。”她一臉失望地望向金心,“我從前脾性差,苛待了下人那是常有的事,若是因此你氣我惱我了,今日合著妹妹來冤枉我,我無話可說,可母親待院子裡的下人不薄,你弟弟病重的時候,還是我母親讓林嬤嬤親自給你找的大夫,這些我可有說錯?”
金心聽著,臉上已經佈滿了淚珠。
“我記得之前過年的時候,母親給你添置了新衫,你將那新衫弄破了,我母親讓人另外給你做了一套,她是怎麼樣對你的,而你又是怎麼回報她的?”
金心泣不成聲,喃喃低聲道:“大小姐……是我對不起你……”
伍薇臉色一變,“大姐,你說這麼多乾什麼,是想拿母親的恩情來要挾金心讓她包庇你嗎?”
卻見金心忽然重重地往地上磕了兩個頭,臉上是少有的堅決,“老太爺,老夫人,夫人待我不薄,我不能合著外人這樣來汙衊大小姐,我過不了心裡那關,不是大小姐指使我潑的二小姐,是二小姐指使我,讓我將藥灑在她的身上演苦肉計,再讓我汙衊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