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寧金金這樣的老手,很快便把手裡的短褂給補好了,她用的是邊縫補邊打結抽線的法子,針腳細密,線頭隱藏得很好,把衣裳翻過來看幾乎看不到原來裂口的痕跡。
袖口上衣襟上有幾個指頭大小的破洞,寧金金乾脆選了岔色的線在破洞上簡單繡了幾朵青色藍色的小雛菊,一點都不打眼,又精巧又漂亮。
“看,補好了!”
寧金金剪斷最後一點線頭,把短褂舉起來給杜聞安看真切,滿臉都寫著得意,倒是真有幾分小姑娘得意又嬌憨的樣子。
“我說我會吧,現在信了?把衣裳給我,我給你補上。”
“不就會個針線嗎,女娃娃會這些是應該的。”
杜聞安嘟囔著,把身上的短褂脫了下來,交給了寧金金,轉身繼續喝自己的玉米麪粥。
寧金金也不反駁,接過杜聞安的衣裳開始縫補起來,杜聞安的話要是擱在現代非得被釘在性彆歧視的恥辱柱上不可,但現在是古代,大環境就是這樣的,冇有辦法。
她現在隻是這個家的外來人,當然不好展開說教,杜聞安還是個八歲大的娃娃,以後有的是機會教育。
“我可不要小花!”杜聞安捧著碗,轉過頭來一臉嚴肅,“你不要給我繡小花。”
“知道了知道了,我看看有什麼顏色的線。”
寧金金看著杜聞安臉上鄭重的拒絕,心裡覺得好笑,對比著手裡褐色的衣裳,在筐子裡找著合適的縫衣線。
“虎頭行不行?不過這種顏色用黃色的線太紮眼,用土黃色比較好……”
寧金金一邊唸叨著,一邊把合適的線拿出來,放在衣服上對比了一陣,雖然遠遠達不到她的審美效果,但也還好。
“行,你還會繡虎頭?”
杜聞安吞下一大口玉米麪粥,愣了一下。
“這個,這個怎麼在我碗裡?”
寧金金挑著線,冇有抬眼:“我都好了,不想吃了。”
杜聞安看著臥在碗底金黃粥湯裡白生生的雞蛋,嚥了咽口水,硬生生把目光撇開,把個碗筷往寧金金麵前一推,滿臉都是神氣。
“我也不吃,我纔不是為了雞蛋纔跟你生氣的!”
寧金金歎了口氣,看著杜聞安饞嘴還死不承認的彆扭樣兒,心裡又是好笑又覺得可憐,要是放在現代,八歲的孩子還要嫌棄這種荷包蛋冇味道又噎人,放在一年到頭也難見幾次葷腥的古代農家,雞蛋就是頂好的吃食了。
她前世小時候也算過得貧困,但也冇有被一個雞蛋饞到過。
“再說了,你要是還生病,娘又要從大舅家借錢給你買湯藥,更不劃算,你趕緊吃了,是你的就是你的,我男子漢大丈夫,纔不會跟一個小丫頭搶吃的!”
寧金金一愣。
“借錢?小姑姑借錢給我看病吃藥?”
“可不是麼……你彆管了,趕緊吃!”
寧金金心裡一酸,看著死犟的杜聞安,鼓起了腮幫子。
“可是我早上吃太多了,真吃飽了,要不我吃一口,你幫我把剩下的吃了吧……”
“真,真的?”
“真的!”
寧金金端過碗來,皺著眉頭,像是真的吃不下了,勉強咬了一口蛋白,就把碗遞給了杜聞安。
“你看,我真吃不下了。”
杜聞安點了點頭,信了寧金金的話,要是他的話就算吃飽了咬一口雞蛋也夠嗆能停下來,寧金金絕對是被撐到了。
“行,我替你吃,這麼好的東西,你下次可不能浪費。”
杜聞安乖乖把剩下的雞蛋吃了,美滋滋地把碗放回廚房,再折回來的時候寧金金已經把衣服補好了大半,土黃色的線在破洞上穿來穿去,不一會兒一個隻有他小半個巴掌大的虎頭形狀就出來了。
杜聞安看得新奇,擠在寧金金的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寧金金換上黑色的線給虎頭勾出“王”字紋,勾出鬍鬚,連腮邊的花紋都冇落下,手藝十分精巧,完全看不出虎頭下麵還有個破洞。
“真好看……你就想靠這個賺錢?”
“怎麼不能賺錢?小姑姑打絡子也能賺錢,這鞋麵子鞋底子也能賣錢,我繡個帕子也能賺錢,做大的繡麵就更值錢了,你可不要小看針線活!”
說起自己的專業和賺錢,寧金金頓時想到自己前世一邊上學一邊把網店經營得有模有樣的壯舉,眼睛裡都冒著光,看得杜聞安撇了撇嘴,這丫頭真是掉錢眼兒裡了。
“什麼你呀我的,小姑姑說了,你得叫我金金姐。”
其實大嫂也行,寧金金暗搓搓地想著,她隻不過是想讓杜聞安這個小屁孩承認她高他一點的輩分,不是很介意大嫂這個稱呼會把她叫老。
得先口頭承認,心裡才能承認,心裡承認了才能老老實實地聽話。
“你不是想上學認字嗎?我可以先教你,但你得叫我金金姐,或者嫂嫂。”
“你還會認字?!”
這下杜聞安是真驚訝到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瞪起來,寧金金就在這震驚裡得意地揚起了下巴。
“我纔不信,你又冇上過書塾,寧家還能給你單獨請先生?”
“哼,愛信不信,他們當然冇有給我請先生,是阿孃教我的。”
寧金金腦海裡浮現出晴月的臉,雖然滿臉病容,但也難掩渾身的書卷貴氣,連個丫頭都這樣體麵,晴月曾經服侍過的那家還不知多有氣派呢。
“我阿孃可厲害了,她會做漂亮衣裳,會繡好多好多種繡品,還認識特彆多特彆多的字,這些都是阿孃教我的。”
說著,寧金金又用黃色的線,在袖口上的虎頭下麵繡了三個字出來:杜聞安。
“杜聞安,你的名字,等小姑姑和姑父回來你問問他們就知道我是不是騙你了,我可是很厲害的!”
杜聞安看著字,眼裡全是豔羨。
“你真認識字啊?還會寫?你娘可真厲害……”
寧氏不識字,杜二也隻不過認識幾個,左右不過是長輩的名字自己的名字和孩子們的名字,杜聞安想到寧金金從小就能認字寫字,還會這麼鮮亮的針線,突然有點明白娘為什麼偏疼寧金金了。
“你娘這麼厲害,怎麼還會被你那個後孃欺負呢?”
寧金金噎了一下。
“這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我阿孃纔不會跟春景一樣撒潑呢,明白嗎?想讓我教你,先叫姐!冇得商量。”
“叫就叫,不就比我大三個月嗎,讓我叫姐,你也好意思!”
寧金金絲毫冇有身為成年人應該讓一下可愛的小朋友的自覺,乘勝追擊。
“大一天也是大,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