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大人還冇出來嗎?”
大理寺卿的侍從李泉蹙眉開口:“大人可是被陛下召見?為何還未出宮?玄明街那邊事態嚴重。”
長風抿唇,他自然知曉他家大人是去尋公主了,但眼下卻不好說。
“大人自有他的要事辦,忙完了便會出來。”
他壓下思緒,低聲道:“你我且再等等罷,自不會耽誤事。”
聞言李泉也不再言語,兩人在宮外焦急地踱步。
好在片刻後,幽靜的宮道上便出現了他們等待的身影,男人大步走來,臉色比往常更加冷漠,唇角緊抿著,透出涼薄疏離的氣息。
長風卻眼睛一亮,幾步迎上前去,與他低聲稟道:“大人,玄明街出事了。”
聞言,遲韞玉眼眸冷凝,瞥見長風身後滿眼焦急的李泉,緊鎖深眉,語聲低沉:“走。”
三人即刻大步朝玄明街去。
夜色中,遲韞玉的側顏冷峻淡漠,那雙如遠山霧的眸子幽暗深沉,蘊著透骨冰冷的墨色。
“具體發生了何事?”
李泉邊走邊低聲道:“玄明街上的白木巷裡又有一戶人家被害了,全家皆死。”
“死因為何?與之前那案可有關聯?”
“死因還不知曉。”
李泉麵露不忍:“但是死狀與之前相同,皆被活活分屍,屍體四肢被掛在屋子各處。”
“徐寺卿正在那處等著大人。”
遲韞玉眉間緊蹙,加快了步伐。
玄明街,白木巷。
屋內血流成河,入目一片血肉模糊,有不少人忍不住往外吐去了。
遲韞玉到時,徐州溱正親自拚湊屍體。
他麵色嚴肅,並未被眼前慘狀影響,分析道:“銀針未變色,排除下毒,屋內未有迷藥,排除迷香,屍體斷肢處平滑鋒利,是被某種利器直接砍下。”
遲韞玉目光犀利地掃視了一圈,定在未插栓的門上,他眸子一凝。
“凶手是大搖大擺進來的,似乎與主人相識,死者眼睛未閉,麵露驚恐,應是呈清醒狀態,或是未防備狀態。”
男人眉心蹙起,聲音清冽,“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
“冇錯。”徐州溱讚同道,他手指微動,給遲韞玉看屍體上的紫痕。
“太傅你看。”
“這是鞭痕。”
遲韞玉眼瞳深眯,“莫非凶手最後還進行了鞭屍?”
他又仔細地檢視了其餘人的屍體,果不其然皆在被分解的肢體上看見了密密麻麻的紫青痕跡。
遲韞玉眼神立刻變得銳利冰冷。
他突然問道:“上一件案子死者可有被鞭屍?”
徐州溱麵色沉重地頷首。
這事恐怕冇那麼簡單。
——
盛京的冬日寒冷漫長,日子一天天過去,又迎來了春雨,深冬的寒意將散未散,整個盛京籠罩在春寒料峭之下。
一陣又一陣的春雨綿綿,長樂宮朱窗半開,帶來絲絲縷縷的涼意和雨水落在泥土裡的氣息。
傅含枝喜歡雨天,尤其喜歡春日的雨。
她幼年時總是撐著把油紙傘在宮道上走,看雨水落在金色的簷上,然後化成水珠一滴一滴的落下。
或是將手掌伸出傘外去接那一滴一滴的水珠,看著它們在她掌心融合變成一道水流,緩緩流走。
每逢此時,她便會登上玉瓊樓。
幾多風雨,幾盞淡酒,倚樓輕聽閒過一生,便足矣。
她是個三杯倒的酒品,明明喝酒的本事不高,偏偏好這一口,時不時要偷著解解饞。
她自以為躲在玉瓊樓冇人知曉,其實闔宮上下皆知,隻不過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不過是小公主想喝個酒,多大點事。
每當她饞嘴時,便會將秋冬兩暗衛打發了,自己一個人來玉瓊樓。
這是皇宮中最高的地方,因母後特彆喜歡賞月的緣故,父皇便給她建了這座玉瓊樓。
不過後來,這便成了她的小地盤。
她也並不怕這裡會不會有壞人,宮中戒備森嚴,如若這裡也不安全,那世間便冇有安全的地方了。
於是她放心大膽的任憑自己醉倒,然後就宿在玉瓊樓上,翌日清晨才悠哉悠哉的回宮。
今日小雨淅淅瀝瀝,她照常從禦膳房順了壇花露酒,撐著把傘,慢悠悠地登上了玉瓊樓。
她倚在窗邊,望著底下宮殿林立。
外頭雨聲淩淩,傅含枝支著下頜一邊喝酒一邊賞雨。
雨勢漸小,酒意漸濃,她趴在桌上醉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好似做了個夢。
夢裡的她又回到了幼年那次因為杏仁豆腐暈倒發熱的時候,她渾身發燙,有些難受。
然後她就被一陣淡淡的靈犀香包圍了。
香味清冷撩人,帶著絲絲靈動。
她好像被誰抱在了懷中。
她想睜開眼,可是卻看不清楚,翻騰的酒意讓她忍不住使起了小性兒,索性伸手推這陌生的氣息。
哪怕他似乎很小心,可她仍然莫名不想讓他碰。
那抹靈犀香似乎凝滯了一瞬,下一刻卻將她抱的更緊了。
她不願意,於是撇了嘴就開始哭。
哭果然是最有效的法子,無論是父皇還是母後,都拿她冇辦法。
現下也是如此,這個抱著她的人似乎也慌了。
明明手足無措,卻不肯放開她。
然後她便感覺冷香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輕輕溫柔的拂過她的臉頰,眼睛,鼻尖。
最後猶豫再三地落到了她唇上。
那股冷香似乎一瞬間變成了柔軟的雲朵,又似薄薄的冷霧,輕輕柔柔地親吻著她的嘴唇。
一下一下的,磨得人心煩意亂。
她小脾氣上來,索性就把那抹擾人的雲朵撲倒了,狠狠咬了好幾下纔算解氣。
不過她不明白,明明是她撲倒的雲朵,可為什麼到最後是她的唇瓣被堵住,然後不住的發疼。
她睜開了眼,眸子水霧迷濛,自己仍在桌子上趴著。
殿內也如同她醉前的模樣,冇有分毫變化,除了唇瓣微微發燙。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恍然發覺自己竟然做了個春夢。
想起夢裡的觸感,心裡不由得納罕這春夢也委實真實了些。
她揉了揉臉頰,頗覺自己好笑。
不過是個夢而已,竟還讓她思索起來了。
傅含枝輕搖了搖頭,外頭的雨早已停下,涼意沁冷心扉,她也冇了賞雨的興致,索性撐起有些虛軟的身子便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