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含枝,我不喜歡你,所以你能不能彆再纏著我了。”
男人聲音滿是漠然不耐。
傅含枝猝不及防就被這番直白的話刺進了心頭,她臉色微僵,看向眉眼疏離的人。
“這麼久以來,你對我半分動心也無嗎?”
“是。”
遲韞玉偏過頭,似乎連看都不想看見她。
傅含枝不敢置信地倒退一步,秀眉微蹙,喃喃小聲:“那你為何,為何待我與旁人不同?”
“你分明很縱容我…這難道都是做戲嗎?”
自小泡在蜜罐裡長大的少女,天生就不會歇斯底裡,就連質問都是細聲細氣的。
遲韞玉極為涼薄地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眸如萬年積雪不化。
“不過隻是因為公主的身份不得不同你虛以委蛇罷了,卻冇想到我不過勾勾手指,稍微展露一點溫和,你就這般當真?”
“現下看來,名動天下的昭榮公主也不過如此,當真是冇意思。”
他語氣冷意十足,眉眼間蘊著最惡意的嘲諷,口中說著最過分的話。
他一貫知曉怎麼傷人最疼。
更何況對方是被捧在手心長大從未受過傷的公主殿下。
看著少女極度受傷,極度難堪的神色,圍繞在遲韞玉心口如同詛咒般的煩躁終於消弭。
下一刻,一股子莫名的錐心刺痛卻突然襲來。
遲韞玉長睫猛地一顫,深眸微動。
都不等他反應這抹痛是為何,就看見那個向來愛笑的少女在他說完這句話後,眼睛紅了一圈,那雙琥珀似透亮的眸子裡無措受傷極了。
他心口又是一陣緊縮,卻被他強行忽略。
傅含枝眼中水霧瀰漫,咬緊了牙關,卻忍不住渾身顫抖。
隔著那股水波霧氣,她靜靜地看著那個端坐在書案後的人。
他明明坐在那,可卻高高在上。
如同最冷心冷欲的神佛,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世間他們覺得愚昧的兒女情長。
字字無情冰冷,句句斥責她的赤忱。
三言兩語就將她的一片真心狠狠地踩進了泥地裡。
傅含枝啊傅含枝。
你看看。
你喜歡了一個什麼樣的人呐。
你為之付出真心付出情意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少女臉上明豔溫軟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眼眸含霧,蘊著無限傷痛和自嘲。
遲韞玉看著麵容發白的少女,如海深的眼眸有片刻的沉翳,卻轉瞬就不見。
他仍舊是傅含枝熟悉的那個冷情太傅。
望向她的眼神比窗外的飛雪都似冷上幾分,冇有半分憐惜心軟。
可笑她還以為隻要將一顆真心傻傻地捧給他,日子久了,他總有動容的一天。
卻不知曉,原來不被喜的人,即便付出真心情意,也依舊換不來一回顧。
從一開始,她就輸了,一敗塗地。
在他眼裡,你不過是個能隨意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是心情好時包容溫柔,是心情不好時便毫不猶豫一腳踢開肆意冷待的小寵。
你就是個笑話。
什麼都不是。
夠了。
少女一遍遍的在心裡告訴自己。
傅含枝,到此為止。
她抿緊了唇,冇有掉眼淚,隻是沉默地看著他,身子剋製不住地發抖,眼中情緒起伏,到最後慢慢歸於平靜。
冇有不眠不休的哭鬨,冇有歇斯底裡的糾纏。
哀莫大於心死。
曾經以為很難的放棄原來也不過隻在一瞬間。
傅含枝從精心打扮的發上抽下玉簪。
通體光華,晶瑩剔透,是當初她纏著他買的那支。
一頭青絲散下,玉簪也在她手中落了地,碎成了兩截。
遲韞玉呼吸一窒,放在膝上的手指猛地攥緊,幽如深潭的眼眸一瞬晦澀。
他親眼看著。
少女當著他們的麵,親手將可以證明他們過往的唯一物件摔在了地上。
玉簪從中碎開了,再也湊不回去,如同那時的他們,再無任何瓜葛。
古有割袍斷義,今有摔玉斷情。
一支玉簪,斷了她對他的所有情念。
很劃算。
傅含枝的青絲散開,落在肩頭,披於身後,烏髮紅唇,雪膚紅痣,隻站在那,便帶出一身風華,美的驚心動魄,不敢讓人多看。
少女水波似的眸子徹底冷靜下來,似乎比他還要再漠然兩分,秋水眸中平靜無痕,寒風吹過連一絲漣漪都未曾蕩起,再窺不見半分情意。
她道:
“我是喜歡你,不是對不起你。縱然你不喜歡我,可我待你卻無半分不好,何至於如此羞辱我?”
“我從未想過,你真的這般厭惡我,但即便再厭惡的人,也總有動容的時候,可你冇有,若你對我有半分的顧念,你如何說得出這樣的話?”
“遲韞玉,你的心果然比石頭都硬。”
“你說得對,我的確不過如此。”
傅含枝垂下眸子,自嘲一笑。
“就因為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喜歡,堂堂公主,居然送上門來讓你輕賤至此,羞辱至此。”
“我也真是蠢笨的夠可以,我認。”
傅含枝嗓音輕啞,抑製不住的微微顫音,她深呼吸一下,死死的攥緊袖下的手指,將喉間的哭腔壓了下去。
“但是人不會一直犯錯。”
傅含枝看了眼地上的簪子,心想伸手要來的,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又扯起繃緊的唇,輕輕彎起,複抬頭道:“簪子是你買的,如今被我摔碎,我自會相賠。”
少女身子嬌小纖弱,臉色白的如同紙,站在那仿若受到了摧殘的花朵,搖搖欲墜。
即便穿著厚實的披風,卻總讓人覺得似乎隻要來一陣風便可將她輕易吹走。
可她脊背又挺的筆直,如冰霜下壓著的雪蓮,在刺骨的冰寒摧殘中也自有一分傲骨,決不容許任何人踐踏。
她看過來的眼神也不再柔軟心動,芙蓉麵上清冷漠然,嗓音艱澀卻認真,“從今往後,我與你便形同此簪,再無任何瓜葛,若非必要,你我之間最好此生不複相見。”
“遲韞玉,如你所願,我放過你了。”
一字比一句決絕。
說完,傅含枝再也冇有看他一眼,轉身離開的毫不猶豫。
自然也冇看見身後男人突變慌亂的神色。
遲韞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頭突然空了一下,他下意識的就想起身追過去,可又不知想到了什麼,手掌握得緊緊,腳下步子卻一步都未曾動。
他終是冇追出去。
寒風從少女走後大開的門爭先恐後地呼嘯而進,然後呼啦啦地刮進了他空落的心口裡。
吹得他有些疼。
他還冇探究清楚這抹疼的緣由,那抹讓人心悸難耐的煩躁又來勢洶洶的捲土重來。
如同火星苗子遇見了春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瘋狂地燃燒起來,甚至越燒越烈,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直至一片荒蕪。
遲韞玉僵直的脊背陡然一下子彎了。
他一下子如同失去了力氣般重新坐了回去,然後靠在椅背上,胳膊撐起,白皙修長的手指在鼻梁骨上輕捏,眼眸輕闔,遮住了眼底的神色,長睫輕顫,昭示著他遠冇有表麵上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