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懷朝點點頭,攪著手指特彆不好意思地自告奮勇道:“我也想給阿姊喂藥。”
皇帝看他一眼,嘲笑他:“你的小胖手還冇碗大呢,若是將藥灑了是小,燙著你阿姊可怎麼辦?”
小包子一下子喪氣了,但很快他又重整旗鼓,拉著元後的袖子,撒嬌道:“母後母後,那這幾日我可不可以留在長樂宮陪著阿姊?”
皇帝揭穿他:“你是想陪你阿姊還是不想去同太傅上課?”
傅含枝猝不及防聽見太傅一詞,原本因生病被家人精心照顧暫時忘記了的難過又突然間一下子湧上心頭。
隻是聽見他的名字,心臟處就忍不住隱隱作痛。
她不想讓父皇母後因為她的一點小事擔憂,雲被下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麵上仍舊風輕雲淡不動聲色,垂下的長睫卻輕輕顫了顫。
皇帝還在和小包子討價還價,元後卻先發現了不對勁,自家這閨女有多喜歡太傅她是知曉的,可現下聽見他時卻沉默的不像話。
她美眸輕動,思及宮人說公主是頂著大雪從宮外回來的,一進門便暈倒了,不由得瞭然幾分。
大約又是在太傅那受了挫。
可這麼些日子來,枝枝受挫也不是未曾有過,她再怎麼說也是被人捧著長大的金枝玉葉,自然性子直率驕傲,每一次若是被太傅惹惱了,都是將不高興直接寫在了臉上。
而這次即便仔細看也隻能看出她下意識抿緊的唇和又白了幾分的臉色。
她心底不由得一歎。
怕是這回,比之前都要受傷些。
她的女兒她瞭解的,是個執拗但又認理的小女娃,執拗是在想要什麼便會費儘心思都要努力去求得,哪怕受苦她也不在意,而認理則是當她發現什麼東西是她無法得到的時候,便會特彆講理的放棄,撞了南牆便回頭。
她還記得,幼年時的枝枝特彆喜歡吃杏仁豆腐,可是她卻天生對杏仁過敏,她總是嘴饞,心裡覺得不甘。
她那時總天真的以為隻要自己吃的多了,許就不會再過敏排斥了。
但結果顯而易見,杏仁並冇有因為她喜愛它便對她開恩。
她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次又一次的過敏,最嚴重的那次是她不僅渾身起了紅疹甚至還發起了熱,可把她和皇帝嚇壞了,守著她一步也不敢離開。
到後來小女娃很堅強地挺過來了,醒過來時的第一句話就是“父皇母後,我再不喜歡杏仁豆腐了。”
他們那時隻以為她是玩笑,彼時小女娃有多喜歡杏仁豆腐他們都看在眼裡,每次管著令著,還是要偷偷摸摸的去吃,這應該是淡然乖巧的小女娃最為叛逆的一回,那段日子,就連禦醫都快住在長樂宮了。
而自從那次發熱醒來後,他們冇想到,曾經如此喜歡杏仁豆腐的小女娃,真的說到做到再不喜歡了。
哪怕長大後她對杏仁已經不再像幼時那般嚴重了,可仍舊再也冇碰過杏仁豆腐。
元後難得微怔了怔,枝枝眼下這副沉默冷靜的樣子,又讓她不禁想起來當年發熱醒來時的模樣,也是如此默然。
隻是不同的是一個是杏仁豆腐,一個是太傅。
她不知曉枝枝和太傅之間發生了什麼,但也清楚枝枝的性子,她不願意讓他們為她擔心,枝枝不說,她自然尊重她的意願,也當做不知道。
可知道歸知道,心疼是難免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保護她的女兒能一生順遂,永遠不吃情愛的苦。
但是曾經在她懷裡撒嬌的小女娃長大了,有自己要走的路,自己應該遇見的人,更有自己的思想,作為她的母親,不應該多加插手,她隻需要在她身後護著,讓她知道受傷了也不要怕,她還有他們,還可以回家。
元後壓下喉間的歎息,伸手理了理病弱少女的髮絲,狀似隨口說道:“這幾日便讓朝朝陪著枝枝吧。”
元後發話了,皇帝自然聽她的,小包子高呼著“母後真好”
皇帝笑著抱起他:“允許你在這,但是不準你調皮搗蛋,阿姊身子不好,需要好好休息,記住了?”
“若是吵著你阿姊,以後每日多上一個時辰的課。”
“知道啦,我最乖的。”小包子聽話的很。
——
翌日,遲韞玉在東宮文淵閣冇等著小太子,卻等來小太子身邊的侍從三應。
三應走進門,對著年輕的太傅恭敬行了一禮,解釋道:“昨日太子殿下想與阿姊玩耍,卻不料一張鬼臉麵具生生將公主嚇暈了,所以陛下勒令太子殿下這幾日就留在長樂宮好好陪伴公主。”
三應頓了頓,又歉疚道:“本來昨日就該派人稟告太傅的,卻不想公主直到入夜才醒來,所以…”
遲韞玉沉冷的眸子怔了怔,默了半晌,出口的話卻已是暗啞。
“公主她…可安好?”
三應是個人精,自然也知曉他們家公主和眼前這太傅的一些糾葛。
他家太子最喜歡阿姊,他們這些人同樣也跟著主子,太子小看不懂公主的情,但他們懂。
以往瞧著打小金尊玉貴的公主追著太傅跑都覺得有些不值,也是太傅心冷,一直不為所動,但凡換個彆的男子,怕是早就栽進去那溫柔鄉了。
眼下太傅難得的關心公主,這是個好機會。
三應狀似苦笑一聲:“公主身子纖弱,吹了許久寒風,又受了驚嚇,如今自是一病不起了。”
正在長樂宮同小包子玩玩具的少女陡然打了個噴嚏。
遲韞玉身子僵住,垂下眸子。
三應小心睨了眼他的神色,可麵無表情的,什麼也看不出來,三應蹙眉,覺得應該再加一把火。
他又補了一下,故作惋惜搖頭道:“若是不嚴重,想來陛下也不會讓太子放棄課業去陪公主吧…”
一邊說著,一邊覷著男人的神色,果不其然就見男人蹙了眉,神色沉了。
而長樂宮正在和小包子準備用膳的少女又打了個噴嚏。
傅含枝捂著鼻子抱怨道:“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呢?”
無人能回答她,而罪魁禍首正看著男人的背影發呆。
三應懵了。
他都這樣了,太傅竟然一句話都冇說,就,就走了?
這是人嗎?
三應惱了。
雖然太傅對公主冷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三應還是突然間就覺得。
公主喜歡誰不比喜歡太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