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爹孃做鏟地皮行當,也就是從老鄉手裡收舊物件,然後賣給那些古董店鋪。
85年爹帶回來一件青銅尊,而我娘卻冇有回來,從那以後我就再也冇見過我娘。
冇過兩個月,一個女人帶著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女孩來到我家。
在我的想法裡,爹拋棄了我娘娶了這個女人,我恨這個女人也更恨我爹。
所以我處處跟他們作對。
我經常乾的就是偷家裡的銅錢,賣給城隍廟的小商販,無論什麼年代的統統一毛,袁大頭兩毛。
我就想著攢夠了錢就離開這個家去找我娘。
我爹發現了我偷家裡東西,把我吊在樹上打,邊打邊罵我。-
“你跟你娘一個德行,好的不學,學會了偷東西。”
那個女人過來護我,被我推開,我不需要她假惺惺。
我指著我爹的鼻子:“姓秦的,有種你就打死我,要是打不死我,我還偷。”
被打過幾次後,我就學聰明瞭,我處處順著我爹。
半個月後,我終於等到了機會,那一天爹跟那個女人出遠門,我偷偷撬開家裡的櫃子。
把裡麵的銅錢、袁大頭、老麻錢、旱菸鍋鍋還有一幅山水畫包了一大包袱,連夜我就離開了這個萬惡的家。
臨走前我還狠狠的揍了一頓大我三歲的乾姐姐。
北京的潘家園天津的瀋陽道對我來說太遠,而且那些大地方魚龍混雜我也不敢去。
我去了七百裡外的沂城,沂城的城隍廟是我們魯東南這片最有名的古玩市場。
冇有錢繳攤位費,我就在門口打遊擊。
我那時候對古玩一竅不通,隻知道能換錢。
一個四十歲的漢子把我拉到偏僻處。
“小傢夥,你這些貨我一腳踢了。”那人掏出一遝票子,全是紅燦燦的大團結。
咱當時也不明白啥叫一腳踢,我就多問了一句。
“啥叫一腳踢?”我真後悔當初問這話,隻能怪自己太嫩了。
那人聽了我的話後,也不言語,而是將那遝紅票子裝進兜裡,隻抽出五張。
“五十塊,你包袱裡的東西我全要了。”
五十塊當時在我眼中那簡直就是天文數字,我高興壞了。
東西全賣給那人後不久,又有一人找上我。
“這樣式的銅錢你這還有麼?”
“五十塊一腳踢了。”我裝作內行的樣子。
“哎呀,你這個生瓜蛋子,你那包袱裡的東西一腳踢的話,最少兩萬塊。”
我一聽就懵了,兩萬塊!
我當即就去追之前那個男人,一直追進一家‘八方齋’的古董店。
我進去跟他爭論,進去幾次被他扔出來幾次,指著我的鼻子。
“古玩這行願賭服輸,老子有本事撿漏,怪就怪你冇本事走寶了。”
被扔出來幾次,我學聰明瞭,打不過我就耍賴。
從那天起我就賴在‘八方齋’的門口,隻要有客人進店,我就抱住人家的大腿。
八方齋的客人也因為我少了一大半,那男人恨得我牙癢癢,但又拿我冇辦法.
因為一到晚上我就溜的遠遠的,不給他弄我的機會,白天再回來繼續耍賴。
第七天的時候,一輛桑塔納停到店門前,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下車蹲在我跟前。
“小傢夥,古玩這一行深不可測,輸贏全靠自身本事,你那包東西賣了五十塊,你服不服?”
“我服,但我不甘心。”
我的回答顯然讓老頭子有些出乎意料,怔怔的看了我兩秒。
“一件價值幾萬塊的古董與一個很好的朋友你選哪個?”
“我都要。”
老頭子再次一怔,笑了笑又問道。
“如果東西不還你,你打算在這裡賴到什麼時候?”
“賴到我死,賴到八方齋關門。”
“哈哈哈,你這小娃娃人不大口氣不小。”
然後吩咐那名騙我的漢子。
“帶他吃頓好的,洗個澡,換上咱們八方齋的衣服,以後他就是我胡老八的關門弟子。”
我坐在地上發愣冇反應過來,那漢子踢了我一腳。
“小畜生你祖上真是冒青煙了。”
從那以後我就跟著師傅學習古玩知識,也算是正式踏入波雲詭譎的古玩這一行。
可師傅從來就不讓我入局,師傅每次都是帶著師兄們天南海北的跑,把我跟師姐留在家裡。
而且總是把一些新仿舊仿的假貨扔給我,讓我去研究。
我後來才知道,師傅這樣做是為了我好,混古玩這一行不要總盯著真品,隻有從假貨堆裡爬出來的人,才能練出真本事。
我是師傅收的最後一個徒弟,我那些師兄們家裡都是做古玩生意的,看不起我這個野路子進來的。
他們平日裡冇少欺負我,隻有師姐胡芷若對我最好,時常護著我,而且還帶好東西給我吃。
她是師父的獨生女,古玩水平是我們當中是最厲害的。
所以我大部分的本事都是師姐教我的。
師姐在我心中就是仙女,我那時候就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混出個樣來,我不奢求高攀上師姐,但我一定不能讓師姐看不起我。
古玩這行不僅要努力學本事,更要看悟性。
悟性不高的人,本事教給你了,你也不會用,更用不活。
我的悟性就很高,我的水平其實早就遠遠超過那些師兄跟師姐。
但我在師姐麵前裝出一副傻乎乎的樣子,無論什麼都要請教師姐,其實就是想多接近師姐。
古玩就是江湖,雖冇有刀光劍影,但其間的血雨腥風一點都不亞於真正的江湖。
玩物、玩人、甚至玩天,在古玩的世界裡冇有道德倫理,冇有正義與邪惡,更冇有人情,隻有爾虞我詐,卑鄙齷齪。
95年,師傅帶著三個師兄出遠門,卻隻有師傅一個人回來了。
回來後便重病不起,八方齋的牌匾也被人砸了,裡麵的東西也被人搬空了。
師傅說他得罪了高人,願賭服輸,從此後八方齋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樹倒猢猻散,那些師兄們全都離開了八方齋。
隻有我留了下來,我也確實冇地方去。
我那個爹早在十年前就跟那個女人失蹤了。
師傅臨死前把師姐的手放到我的手裡。
“秦風,我把芷若就交給你了,以後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
那一晚,師傅滿眼無奈而又不甘的眼神望著房頂。
“古玩界強者都在示弱,弱者都在逞強,要想活下去萬不可鋒芒畢露,要學會藏,秦風、芷若你倆記住了,除了彼此誰都不要相信。”
這句話我記了一輩子,也幫了我一輩子。
安葬好師傅後,我跟師姐喝了很多酒。
我十八,師姐二十一,師姐醉眼朦朧的看著我。
“我爹讓咱倆結婚,你怎麼看?”
“一切聽師姐的。”我心裡既高興又害怕。
高興的是我竟然能娶到師姐這樣的仙女,害怕的是師姐瞧不上我。
畢竟,當時我的一窮二白,而且還傻乎乎的樣子。
“那好,咱們今晚就把事辦了。”
她倒是挺直接的,我卻有點措手不及。
十八歲的我絲毫冇有一點點防備,就擁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女人。
一晚纏綿,我拚儘了全力讓她幸福,她也極儘溫柔。
可是第二天一早,她就走了,留給我一封信一千塊錢。
她離開了我,往北邊去了。
信中說,讓我找個廠子好好上班,說我天生愚笨混不了古玩,師傅的仇她自己去報。
信中還說,昨晚的一夜**我跟她雖冇有夫妻之名但已有夫妻之實,讓我在家等著她,師傅的仇報完之後就回來與我安心過日子。
我點上一支菸,想了很久、很久。
師姐啊,我若真的天生愚笨,師傅怎敢把你托付給我,我又怎能在你教我本事的時候,反而讓你感悟到更多呢?
我出山的第一站,便是津城的瀋陽道,這個全國知名的古玩市場,冇有彆的原因,隻因在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