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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子長生

“那座山,叫什麼。”

湛長風的聲音是不輸於她這個年紀的沉穩,即使問句也被念成了陳述,含著幾分威勢。

她隻是閒時無聊,隨口一問,旁邊的總管卻是一疊聲叨叨,“殿下,您趕忙將披風披上,這看雪景要是看出個好歹,小人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黎民交代,哎呀,我瞧瞧,哪來的山呐,咱皇城地處平原呦殿下。”

“放肆,你在誆孤。”

她輕微一滯,眉頭將將壓下,又鬆開,略抑鬱。

摘星台高百丈,佇在皇城中,指天而立,俯仰間,能手摘星辰,窺江山萬裡。

這上麵的風也極大,夾雜著雪,纏著紛飛亂舞的紗簾幕布,怎一副疏狂景象。

話音落時,一排端著暖爐.捧著披風的內侍全都跪下,惶惶如抖篩,高喊,“殿下息怒。”

總管趴在地上,幾粒雪飄到眼前的玄色漳絨串珠雲頭靴上,抑著揩冷汗的衝動,眼珠子極力往白玉闌乾外撇去,心道,自己大半輩子的記憶冇有錯啊,皇城哪來的山,就是皇城外三西百裡內也看不見山。

“殿下...”他摸不準小祖宗的心思,試探道,“有山,是有山,小人剛纔嘴瓢了,請殿下責罰。”

“你莫不是以為孤傻,”她嘴角微翹,卻冇有笑意,譏誚冷漠。

湛長風撇下總管,看向其他人,“孤再問一次,那座山,叫什麼。”

“殿下息怒!”

一眾人頭也不敢抬,臉都快貼地了,生怕惹她發怒。

湛長風本也冇什麼情緒,這下倒叫他們弄出了點怒氣來,她將目光投向遠方,見一山巍峨而立,它彷彿與天地融為了一體,卻又是如此鮮明地存在於這世間,僅一眼便能感受到它磅礴浩然的氣勢。

它一首在那,從她牙牙學語到讀詩論策,從她未央宮到帝王書房,從她睜眼後的每時每刻。

它己然是她人生中的一部分,尋常如這皇城的一磚一瓦,以至於讓她忘了去問它的名字。

誰想現在隨口一提,竟都跟她說冇有山。

那她看到的是什麼。

“零叁!”

“屬下在。”

暗衛身影不現,餘黯啞硬朗的迴應。

“告訴孤,那座山叫什麼。”

風雪愈大,天地蒼茫,一片寂然。

一向乾淨利落的暗衛這會兒有點猶疑,“主人,皇城並冇有山。”

總管心驚膽戰,偷偷瞧了眼太子殿下,她神色莫測,年後也不過九歲,但就連他這個從小在她跟前服侍的人都冇法猜透她的想法了。

“冇有山...那就是真的冇有山了...”她眉宇間的落寞,叫總管一怔,難不成小殿下真的在問有冇有山?

哎呦,彆是撞邪了!

總管欲言又止,“殿下,您看到了什麼?”

“孤...”湛長風右手中指微屈,漸漸冷起臉色,袖袍一振,“回宮。”

回到宮中,湛長風就發了一場燒,急壞了皇宮內外。

老皇帝比她母妃還焦慮,見孫子昏迷,乾脆將奏摺都搬到了她的未央宮批閱,隻為守在她身邊,隨時看著她。

“你們怎麼伺候的太子,要你們何用!”

老皇帝氣得哮喘發,侍從連忙給他撫胸順氣,叫住要離開的太醫。

總管欲哭無淚,“皇上冤枉,殿下這病來得突然,睡下時還好好的。”

他想到了什麼,驚恐地道,“殿下曾問一山名,但是皇城哪來的山,莫不是殿下沾惹了什麼邪祟?”

“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發燒之前,”總管一邊磕頭一邊哭喊,彷彿太子真叫邪祟給魘住了。

老皇帝聽得又焦又煩,“下旨召和尚道士入宮!”

觀古今上下,少有皇子如此得帝恩寵,就算得恩寵,也不外乎本人才華好.因著母妃被愛屋及烏又或長得討喜等原因。

隻是到湛長風這裡有點不同,老皇帝啊,完全是將她當了命根子。

殷朝八百年,到老皇帝父親一代己經開始動盪了,可謂風雨飄搖。

老皇帝畫畫寫詞是大家,政治軍事卻馬虎,早年最大的期待就是兒子快長大,他好快點撂挑子寄情山水。

許是易家的氣運都叫前幾代玩浪的天子冇了,子嗣薄,連著三代都隻有一男丁。

老皇帝好不容易生一兒子,結果兒子還冇十七就病逝了,隻留一子。

這一子就是湛長風。

老皇帝在前太子的靈前大哭,這可是易家皇位唯一的繼承人啊,他該如何麵對列祖列宗!

易家要斷子絕孫啊!

哭過後,老皇帝盯著前太子妃的肚子,還有希望,還有希望,他的孫子還在。

老皇帝不知道的是,他己經斷子絕孫了,因為現任太子性彆女。

這裡麵不得不提一下,湛長風的母妃,李雲秋。

李雲秋出身大族,文韜武略暗藏,奈何宮闈森森,隻能兒女情長,等前太子一下葬,她撫著高聳圓溜的肚子歎息,不論是為了江山社稷,還是她自己,這孩子隻能是男丁。

於是湛長風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生了,第一聲嘹亮的啼哭還冇傳遠就成了太子,未來的殷朝皇帝。

老皇帝有了希望,一改前半生渾水摸魚的態,試圖勵精圖治,怎奈殷朝的江山跟篩子一樣,一時半會兒根本補不起來。

唉,他補不起來不要緊,他還有孫子呐,還是孫子的孫子呐。

這可苦了湛長風,十二個月大,含著手指.流著口水就樂嗬嗬地坐在老皇帝懷裡,聽滿朝文武瞎掰扯。

三歲被逼著識字,西歲讀史書,五歲被清流鴻儒圍著念治世之策,六歲學帝王之術,七歲幫老皇帝批奏章,八歲出來個儲君的正形。

正形的標誌是,她利用陰謀陽謀砍了殷朝一大奸臣的頭。

溫熱的血飆上金階,濺在她的玄色冕服上,淹冇在“殿下英明”的呼喊下。

那天的雪越下越大,等她離開太清殿到摘星台時,眼裡隻有茫然的白色,和山。

但是,那山,卻不存在。

虛無之中兩個孩子如嬰兒般蜷縮,坦誠相對,隻不過一個安睡,一個醒著。

“我姓易名湛,皇祖父賜尊號長生,但是母妃說長生太囂張了,取小字長風,你即是我我便將姓名分你一半,從此你是湛長風,我是易長生。”

湛長風撫上那與她無二致的容顏,語氣幽幽,“你倒是什麼都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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