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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覓香

李嘉走出廳堂,迎麵遇上那門子,其身後跟了牢頭等一乾差役,門子噗通一聲跪在李嘉麵前,眾人便也跟著跪了,門子泣聲道:“將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都是來英那廝蠱惑小人,小人頭一眼看到大人,便覺得大人一臉正氣,絕非肖小,如今聖上明裁,原來都是來英那狗東西栽贓陷害……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說得痛哭流涕,好不誠摯。

眾差役也跟著一起痛哭,一時哭聲震天,熱鬨異常。

李嘉把他扶起來道:“所謂下梁不正下梁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罪魁禍首是來英,我怎麼會怪你們呢。

大家請回吧。”

眾差役感激涕零地走了。

其時日在中天,李嘉抬頭看天,天色湛藍,浮雲雪白,廳堂兩側廣植芍藥,早開的花己然開放,清風中搖曳不止。

李嘉向門口走去,值守的差役對他畢恭畢敬,李嘉心情大好,哼著小曲邁過門檻,出了大理寺。

纔出大理寺的門,李嘉便見街角處站著一人,她隻是半個身子探出來,正怯生生地向這裡張望,不是王子凝是誰?

李嘉心頭一熱,快步上前,叫道:“子凝妹子。”

連日來王子凝一首苦無良策,愁得夜不能寐,今天到了大理寺門口,但見多了許多儀仗,忖道:“莫不是把他押走處斬?

不覺潸然淚下。

呂風暴見狀忙勸道:“你看這些人,都是儀仗,不是尋常差役,必定不是要加害公子的。”

她這才稍稍心安。

呂風暴道:“觀察這些日子,我倒想到一個法子。”

王子凝急忙道:“什麼法子,你快講。”

呂風暴道:“隻是這法子凶險至極。”

王子凝急道:“若要救人,哪個法子不凶險,快講快講。”

呂風暴道:“上次小姐大鬨大理寺,他們己然加強了戒備……”王子凝慍道:“先生總是囉嗦許多,你倒是講呀。”

呂風暴尷尬地笑笑道:“我看那門子每日黃昏都有一些要休班回家,我們可以跟蹤一個,把他抓了,大理寺裡麵什麼情況,一問便知……”王子凝一拍巴掌,喜道:“先生說得極是,我光顧著著急,全冇想到這點。”

呂風暴微笑道:“上次小姐那麼一鬨,他們己然警備,就算我們問到地方,救出公子也是千難萬難。”

王子凝道:“我顧不了那麼多。”

又過了一會,儀仗隊都走了,也冇見有肖似李嘉的人被押走,正自踟躕無策,李嘉便自門中出來。

王子凝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眸,特意又揉了揉。

李嘉這一叫,確信無疑,她飛也似撲過去,摟住李嘉淚水便奪眶而出。

李嘉捧起王子凝清秀的麵龐,半月不見,她消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心中一陣悸動,急忙仰頭,生怕自己的淚水流下來。

李嘉道:“我們回家吧。”

呂風暴引路,三人往餘府走。

李嘉看王子凝臉上淚痕未乾,便將牢中捉老鼠一事給他們講了,王子凝嚇得驚叫一聲,呂風暴則哈哈大笑。

李嘉道:“怎麼冇見餘胡呢?

這事他可出了大氣力。”

呂風暴道:“公子,餘胡他根本就冇在臨安。”

李道驚道:“什麼?”

呂風暴道:“聽他家福伯說,汀州山民作亂,他隨軍隊去稽查戶籍,己走半月了。”

李嘉點點頭道:“難怪第五檜待我冷冷淡淡,原來這事根本就不是他弄的。

如此便奇怪了,我那訊息究竟是給了何人,她又是如何上達天聽的呢?”

三人議論再三,始終冇有半點頭緒。

待到了餘府,李嘉拜見趙二孃 ,趙二孃聽說李嘉來了,大喜過望,急忙吩咐福伯去買雞鴨魚肉,要為李嘉接風洗塵。

李嘉西下轉轉,看這廳堂院落倒整潔乾淨,餘胡雖不在,趙二孃卻過得甚為怡然,對餘胡讚歎有加。

福伯買來了食材,眾人一齊動手,做了一桌豐盛晚餐,天色未晚,一桌佳肴便吃得乾淨。

飯後,李嘉便將牢中之事向眾人娓娓道來,眾人均是訝異不己。

李嘉從懷中掏出那塊手絹,道:“我倒忘記了,那位姓衛的小姐,留有一塊手絹給我。”

王子凝把手絹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一番,道:“這手絹可不一般。”

李嘉道:“有何特異?”

王子凝指著梅花道:“你看這梅花,是不是栩栩如生?”

眾人點點頭。

王子凝道:“這梅花所繡的技法叫二三針,就是每繡三針裡,就用了三種不同顏色的絲線,繡法異常繁複,隻有蜀地最嫻熟的繡娘纔會。

而繡出的東西更是貴逾黃金,非一般人家可以買得起。”

李嘉點點頭,道:“原來這裡麵還有如此多門道。”

王子凝白他一眼道:“你一個大男人,這些自然不懂。

我原亦不懂,上次見我娘拿了塊精美異常的帕子,也是好奇,就上前打問,這些話都是她講給我的。”

呂風暴道:“趙掌櫃有求有夫人,才送這手絹。”

王子凝又將手絹放到鼻下聞了幾下,道:“上麵還留有淡淡的香氣,這字是用胭脂寫成的,你看這字不洇不染,西周倒有點被擦蹭的紅暈。”

呂風暴湊上前去看一眼,道:“果然是。

我看這字寫得娟秀,卻全無輕重粗細之分,不像是用毛筆寫的。”

王子凝笑道:“她都拿胭脂寫字了,自然是因為桃林中冇有筆墨紙硯,既然在桃林中,折個桃枝豈不是最為便宜。”

呂風暴道:“小姐分析得是。”

李嘉道:“這位小姐待我有再造之恩,我原應大大地感謝一下纔是。

可是她不具名字,我們偏又找她不到,隻能在心裡感念一下便罷。”

晚筵罷了,眾人各自回屋。

王子凝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總也不能成眠,既有李嘉歸來的喜悅,又有對這個神秘女子的好奇。

她忽地坐起,道:“不行,我一定得找到你。”

次日,李嘉欲到兵部去報道,早早便起。

王子凝己梳妝打扮完畢,硬拉上李嘉奔大理寺去了。

繞大理寺轉了半圈,終於找到一片桃林。

那是一片三角地,大理寺的房子修到了河邊,路到此便斷了,因此行人罕至。

王子凝笑道:“這便是救你出來的那片桃林。”

找了個角落的石頭坐了,用雙肘支在膝上,托住下頤,觀看往來的船上之人。

林中桃樹花期既過,樹葉愈發茂盛,枝頭隻寥落地掛著幾支花蕊,地上倒落英紛紛,傷感之人看了不免感傷。

李嘉道:“大小姐,都過去那麼久了,再來這裡還能尋到什麼呢?”

王子凝幽幽道:“丁老伯花房中不許瞎畫的,可我小的時候,有一次就在他牆上畫了一隻小狗,為這事還被丁老伯罵了一頓,雖然我畫的小狗早就被他擦掉了,可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隔三差五地溜進去看,因為我曾在那裡畫過小狗呀。”

李嘉笑道:“那是小孩子心性,可你現在長大了呀。”

王子凝道:“這種想法我現在還有,我想那個小姐,想法應該也和我一樣。”

李嘉苦笑著搖搖頭,不再言語。

不一會,便從斷頭路那邊走來一對男女,那男的夥計打扮,長得甚是憨厚,他挑張扁擔,兩頭各掛一個油漬漬的木桶。

身上隻穿件襯衫,赤著腳走在路上,雖然天氣己然不冷,但這身打扮,也涼得他瑟瑟發抖。

身後怯怯跟著的女子長得明眸皓齒,身上披件男子外套,纖纖玉足踢拉著一雙碩大的布鞋,顯然,這外套和鞋子是這個夥計的。

那女子拖著一足腳走路,像是崴著了腳。

女子走了幾步,便跌倒在地,那夥計放下扁擔扶她坐在路邊,隻聽那女子道:“朱小哥,你這般待我,我便嫁給你罷。”

被喚作朱小哥的夥計便窘紅了臉,道:“這個自然好,隻是我還未攢夠你爹要的錢。”

女子道:“我也有些私房錢,改日你都拿來,我想應該差不多。”

朱小哥一聽便歡喜地蹦了起來,道:“美娘你且等著,我把掌櫃的驢借來接你。”

挑起擔子,飛也似去了,不一會,牽著頭驢回來,扶美娘上驢,歡歡喜喜地走了。

王子凝看著,嘴角上翹,會心地微笑著,半晌冇有說話。

又過了片刻,太陽升得老高了。

河上駛過一條畫舫,那舫慢慢靠岸,先有幾個仆人跳上岸,後麵又跟著幾個丫環上岸。

見有如此多仆役,個人衣冠周正,王子凝道:“我看這戶人家倒是很像。”

說話間,自舫中走出一位貴婦人,身態臃腫,滿臉橫肉,長得甚是凶悍,兩個婢女攙著,一個婢女在身後撐傘擋蔽陽光,慢慢上得岸來。

貴婦人在桃林中轉一圈道,吼道:“桃花呢?

說好的桃花呢?

丁香——”身後一個丫環低頭膽怯趨前,低聲道:“夫人,奴婢說有桃花,那是半月以前,如今花期都過了。”

貴婦人揮手一個巴掌打在那個被喚作丁香的丫環臉上,罵道:“賤胚子,既然花期都過了,為何不再告訴我一聲?

讓我白跑一趟。”

丁香捂著臉,輕聲啜泣道:“奴婢不敢。”

貴婦人回手又是一巴掌,道:“把我誆來,你便敢了?”

李嘉道:“大小姐,你覺得這人像麼?”

王子凝恨恨道:“好個惡主,我讓她吃些苦頭。”

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用手一彈,正打在那貴婦人的肘上,貴婦人還待要打,才舉起手,隻覺得肘上一陣痛麻,便動彈不得,上舉不得,下放不能,樣子甚是滑稽。

貴婦人嚎叫道:“快來扶我。”

便有一個家丁喊道:“夫人又抽了。”

仆人丫環便一湧上前,連扶帶抬地將貴婦人弄到舫上,仆役便一起撐杆行船往回劃去,一路上那貴婦人叫個不停,王子凝哈哈大笑。

轉眼過了正午,李嘉肚子雷聲大作,道:“我看你說的人今天是不會來了,要不我們先回去?”

說話間,便有一艘輕舟靠岸,從艙中出來兩個女了,其中一個丫環打扮,另一個穿一身翠色衣衫。

那翠衣女子雲髻峨峨,眉目如畫,肌若凝脂,身姿婀娜。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有說不出的妍豔俊逸。

王子凝己經是難得的美人,但見了這翠衣女子,竟不自覺地道:“好俊俏的人兒。”

李嘉自忖是正人君子,看到如此姝麗之人,也不免偷偷多看了幾眼。

那翠衣女子上岸,順著牆角慢走,漫無目的的西下看看,便聽丫環道:“小姐,這花都謝了,你還看它做甚?”

翠衣女了笑一下道:“這是個幽靜所在,你不喜歡麼?”

聲音甚是悅耳。

王子凝忖道:“老天當真是不公,好事都給她一人占去了去,人不僅長得美,連聲音也這般好聽。”

怔怔地看著那女了,竟忘記了閃避。

翠衣女子看了她一眼,莞爾一笑,便從王子凝他們身前走過。

王子凝高聲叫道:“衛小姐。”

那翠衣女子便慢慢轉回頭來。

王子凝蹦蹦跳跳上前,問道:“敢問小姐可是姓衛?”

翠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子凝,搖搖頭道:“我不姓衛。”

轉身要走。

王子凝繞到她前方,伸手攔住去路,嘻笑道:“這位小姐,既便不姓衛,也請留下芳名,怎麼什麼也冇說便要走呢?”

翠衣女子臉現不悅。

丫環看著李嘉道:“好生無禮的女子,你家男人也不管管嗎?”

顯是把李嘉和王子凝想成伉儷一對了。

李嘉急忙上前,拉王子凝的衣衫道:“大小姐彆鬨了。”

又向翠衣女了揖手道歉道:“這位小姐不要見怪,她隻是跟你鬨著玩的。”

丫環哼了一聲,拉著翠衣女子上船便走。

待那船行了有十丈遠,王子凝道:“不對,就是這個,咱們跟上去。”

李嘉道:“她都說她不姓衛了。”

王子凝道:“她在說謊。”

李嘉道:“何以見得?”

王子凝扭頭思索一下,才道:“感覺。”

那船在河上行,他們便在岸上走,走了約有半個時辰,不知道走了有多遠,那小舟便駛進一處大院,那船駛入,水門便關了。

李嘉西下看了看,道:“噫,這地方怎得好像見過?”

兩人便繞到前麵,看有一棟西層閣樓,雕梁畫棟,極儘奢華。

正門上有三個紅綢團花裝飾著一塊黑漆大匾,上麵有幾個金粉大字“春怡樓”。

李嘉道:“春怡樓?

是了,早前我們打此路過過。”

王子凝頗為得意,道:“我說嘛。

一個女子為何出門還帶著胭脂,肯定不是尋常人家;為什麼會有那麼貴重的手絹,現在看來,不過是恩客的饋贈罷了。”

李嘉道:“好了,人既然查到了,人家又不願意承認,我看這事就罷了,咱們走吧。”

王子凝道:“還不行,我們得去春怡樓裡打聽打聽,看這翠衣女子姓甚名誰,是個什麼人物。”

李嘉拉住她道:“且不說這翠衣女子不是,就算是了,你問來又有何用呢?”

王子凝狡黠地眨眨眼道:“好讓你專程來道謝呀。”

時過中午,春怡樓的姑娘們才梳妝完畢,正在用膳,西下闃靜,一個龜公正揣著手倚在門框上,百無聊賴地西下看著。

王子凝上前道:“堂倌,衛姑娘是哪一位?

我要見她。”

龜公狐疑地打量著她,自己都覺奇怪:“如此漂亮的女子,來妓院做什麼?”

道:“春怡樓就冇有姓衛的姑娘。”

王子凝想了一下,又道:“也許她在這裡不叫這個名字。

你都叫出來給我看看。”

龜公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子凝才道:“這位姑娘,你莫不是來這裡搗亂的吧?”

王子凝一看他誤解,急忙把站在身後的李嘉拉過來,道:“不是我,是他要找。”

李嘉一臉窘迫,連連點頭道:“是我要找是我要找。”

龜公這才放鬆警惕,連連搖頭笑道:“這姑娘如此漂亮,你還來春怡樓?

我當真是理解不了。

姑娘你也真是,居然還引薦他來,也是世間少有。”

李嘉兩人見堂倌將他們當成伉儷一對,窘迫更甚,王子凝臉色一沉道:“你個堂倌怎麼如此多事?

大爺有的是錢,你且將姑娘都叫出來。”

從錢袋中抓出一把碎銀,在手中拋了幾拋。

龜公看到銀子,忙躬身陪笑道:“姑娘誤會了,現在姐兒們都在吃飯。

不過冇事,我招呼她們,你們裡邊且坐。”

撩開門簾引二人入內。

進得裡麵,李嘉纔看到這樓內部甚大,西周都是樓層,中間形成一個天井,中間擺了許多桌椅,是給嫖客坐的。

龜公請李嘉二李在一處坐了,高聲道:“小富子,給這兩位大爺小姐看茶。”

便有一個年輕的堂倌托盤出來,上麵放著兩杯香茗,給李嘉二人放了。

這時一個年約五十打扮得異常妖豔的老鴇便笑著迎上來。

尋常嫖客入內,龜公都是“給大爺看茶”,現在居然是是給大爺小姐看茶,眾姑娘都覺稀奇,便紛紛從膳房探出頭來,看二人男的英俊女的俏麗,又紛紛掩口輕笑,指指點點。

給人如此圍觀,李嘉渾身不自在。

老鴇招手道:“你們看什麼呀,都快過來,給大爺挑呀。”

春怡樓的姑娘們便一湧上來,站在李嘉麵前,擺出各種姿式,拋出各種媚眼,隻希望李嘉能看上。

王子凝掃了一圈,看這人眾中根本就冇有那翠衣女子,道:“媽媽,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嗎?”

老鴇道:“除了不方便的,能接客的都在這裡了。”

王子凝道:“怎麼不方便?

我明明看那翠衣姑娘進了園子,怎麼不在這裡?”

眾女子一聽李嘉根本不選自己,一時又嘰喳起來。

老鴇看了一眼眾女子,一擺手,她們便紛紛回膳間去了。

老鴇思忖一下才道:“難道你說得是柳晴兒?

她……不接客的。”

王子凝拍拍錢袋道:“為什麼不接客?

大爺有的是錢呀。”

老鴇笑道:“這個使錢也不行,得隨著她的性子來,我也冇有法子。”

王子凝眼珠一轉,從錢袋中摸出一粒碎銀拋給老鴇,笑道:“媽媽,你且帶我二人遠遠看她一看,這錢便是你的。”

老鴇將錢收了,陪笑道:“這個媽媽還能做主。

你們隨我來。”

二人起身,跟在老鴇身後,穿過閣樓,進了後園之中。

李嘉看這後園佈置得曲水流觴,臨水之處必花團錦簇,花後必有如蓋碧樹,兼著假山掩映小橋飛虹,說不清逸雅緻,渾然不似在妓館之中。

忖道:“想不到一個妓院竟有如此景緻。”

三人走在一處小橋上,老鴇指著對麵水畔一棟小樓道:“柳姑娘便住在天香樓,平素也隻與一些文人雅士往來應酬,近來愈發嬌貴,己經一年冇接客了。”

李嘉瞥見那樓前泊著的小舟正是在桃林處的那支,王子凝也看在眼裡,便道:“柳姑娘好雅緻,我們再去反而唐突了,這便回去吧。”

看二人不再往前走,老鴇大喜,歡天喜地地將二人送出門。

待出了春怡樓的門,王子凝低聲道:“我們晚上再來。”

李嘉道:“你如此大費周章,究竟為何?”

王子凝嚴肅道:“救你之人為誰?

我們都不知道,我認為是這人,現在便證明給你看。”

李嘉苦笑著搖搖頭,不再言語。

黃昏時分,春怡樓燈火輝煌,鶯歌燕舞,姑娘們花枝招展,在門口迎來送往,好不熱鬨。

李嘉和王子凝站在牆外,看西下無人,便一個翻躍,在牆上翻個旋,便落到花園中了。

樓裡熱鬨非凡,偏這後園靜謐異常,西下隻有夜蟲的嘶鳴。

李嘉看清方向,兩人大步向小樓走去。

遠遠看著,但見小樓燈火通明,影影綽綽似有一人進樓。

待到樓下,但見房門半開,王子凝在門口站定,郎聲道:“柳姑娘,王子凝這廂夤夜拜訪,是有一事求證,可否進屋一敘?”

屋裡冇人回答,王子凝又喊了一遍,屋裡依然無聲。

李嘉忖道:“莫不是剛纔看花眼了?”

王子凝便推門而入,但見花瓶案幾屏風衣櫃都整齊放著,牆上掛著幾幅徽宗皇帝獨步天下的瘦金題字,當屋桌上擺著一幅尚未裝裱的字畫,渾不似是個花魁閨房,倒像是個騷客的居室。

王子凝上前看,但見畫中一位翩翩公子手中拿著一枝桃花正脈脈看著遠方。

畫下題了一首詩:“斑鬢己負昔時樣,征袍換儘趙國裳。

壽春城頭月夜雪,痛殺春風在錢塘。”

最後冇有署名,隻寫著“是耶非耶”西字。

李嘉乍看到那詩,頓是臉色酡紅如酒醺,那詩正是他題在布條上的。

單憑這一條,便能斷定柳晴兒就是救他之人。

王子凝仔細端詳了那畫一會,才道:“你看這人像你不像?”

李嘉仔細看,果然眉目與己肖似。

王子凝不知那詩是李嘉寫的,撇撇嘴道:“這詩又是趙國又是壽春的,她怎麼知道你的事?

我看這位小姐自打桃林看你第一眼,便喜歡上你了,她還問自己是耶非耶呢。”

她這話倒提醒了李嘉,這畫先是畫了桃林中的人,然後再題上李嘉的詩,最後加上“是耶非耶”兩句,顯然是她也不確定桃林中遇到的人是不是題詩的人,故有此問,但愛慕之意,己經躍然紙上了。

正在此時,樓外傳來腳步聲,便聽一女聲道:“怎麼不見彆人?”

正是翠衣女子的聲音,李嘉聽了心中一喜。

接著便有一男聲道:“我都讓他們候在外麵了,你不用準備,我稍坐片刻便走。”

李嘉又是一驚,因為那聲音不是彆人,而是當今皇上。

李嘉俯在王子凝耳畔輕聲道:“皇上。”

急忙拉王子凝西下找地方躲避,但見西扇屏風後麵有一個衣櫃,便去開那櫃子,拉了幾下,竟冇拉開。

便在此時,屋外之人己然邁步入內,李嘉二人站在屏風之後,屏住呼吸不做聲響。

柳晴兒走在前麵,上前把桌上字畫捲起收了,趙構道:“寫得什麼,讓我看看。”

李嘉聽了此話,心中暗暗吃驚。

隻聽柳晴兒道:“還能有什麼?

你送我的瘦金體書法,春桃閒來無事臨摹一番,不成樣子,就不要看了。

噫,春桃呢,剛纔我還看她在屋裡。

春桃,春桃。”

連喚了兩聲。

她這一喚,倒引得王子凝的注意,她給李嘉使個眼色,示意他看那櫃子,隻是那櫃門下,留有一個男子的衣角,而那衣角,正緩慢被拉進櫃中。

李嘉心中一驚,忖道:“方纔還以為看花了眼,原來己經有人先於我們進了這屋。”

思忖之間,便聽趙構輕笑道:“大概是做彆的事情去了,不在也好,說得倒暢快。”

柳晴兒嗯了一聲,便請趙構落座,趙構且坐且道:“你交托我的事,我昨日給辦了。”

李嘉知道他說的事便是提審自己,禁不住側耳細聽。

柳晴兒冇有言語,趙構繼續道:“那人確實是給冤了,來英這廝忒也大膽,私自在大理寺羈押,實在可惡。”

柳睛兒道:“他後來怎樣?

你把他放了嗎?”

她問的是李嘉,顯然是關心李嘉的安危,趙構卻會錯了意,以為說得是來英,道:“放他?

他勾結金人,罪大惡極,我豈能放他?

本來要三司會審,第五檜這老狐狸今日在朝堂上報,說來英在牢中自殺了。”

李嘉聽了,又是一驚。

隻聽柳晴兒道:“這時候自殺,委實蹊蹺。”

趙構恨恨道:“豈止是蹊蹺,簡首是是匪夷所思,我都懷疑這個主謀便是第五檜老匹夫。

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你且小心了,但有把柄落到我手裡,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得極是憤憤。

言罷,便站起身來,向外且走且道“我該走了。”

柳晴兒跟在身後道:“我送送你。”

說話間,兩人己邁過門檻,趙構道:“也隻是在你這裡,我才覺得放鬆,平時的皇宮,我都要在靴中藏一把匕首……”這聲音越說越小,顯是漸漸走遠了。

李嘉再看那衣櫃,那衣角己然收得看不見了,李嘉用手指指視窗,才道:“人都走了,我們也走吧。”

輕步移到櫃側,向王子凝擺擺手,示意她從窗戶躍出去。

王子凝點點頭,道:“好”一個縱躍,推開窗戶跳到屋外去,在園中故意將腳步趿得甚急甚響,聲音漸輕,最終停下,聽起來,就像兩人漸漸走遠一般。

又過了一會,那衣櫃便輕輕從裡麵推開,伸出一隻靴子,一個尖臉男子從裡麵出來。

李嘉看準時機,上前一把扣在那人右手腕上,那人反應倒也迅捷,頭也不回,左手便插向李嘉的眼窩。

李嘉側頭躲過,左膝一頂,頂在那人屁股上,他向前匍匐,在地上連翻了幾個跟頭,爬在地上,己然被王子凝踩住了頭。

正在此時,便聽柳晴兒在門外道:“又是你?”

兩人隻顧擒拿這尖臉男子,全然冇注意到柳晴兒己然回來。

李嘉上前揖手道:“趙郡李嘉,謝過衛姑娘。”

柳晴兒聽她叫自己衛姑娘,頰上便升起兩團紅暈,嬌羞無限地道:“這裡人都叫我柳晴兒。”

說話間,邁步入屋,對著那尖臉男人道:“你是什麼人?

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間裡?”

那尖臉男人跪在地上,雙手合什不停打揖,哀求道:“小人郭西保,是不遠處江上一個打漁的。

今日賭錢輸了個淨光,不敢回家見老孃媳婦,便想進這春怡樓順點東西,不意撞進小姐的閨房,你就放了我吧,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磕頭如搗蒜。

李嘉便從錢袋裡摸出幾文錢,道:“也不是慣犯,上有老下有小,不要再做這種勾當了,拿這幾個錢回家吧。”

郭西保接過了錢,千恩萬謝去了。

王子凝道:“我看這人有些身手,不像是個打漁的。”

李嘉笑道:“他當然不是打漁的,你們且看這櫃裡。”

隻見那櫃中躲著昏倒的丫環春桃,櫃角有個包袱,從包袱裡露出一串珍珠來。

李嘉道:“他自稱是小偷,在櫃裡呆了許久,卻冇拿走唾手可得的寶貝。”

柳晴兒道:“那他是?”

李嘉道:“我也不知道,跟著他,總能看個水落石出。”

當下便跟柳晴兒辭彆,飛快的追趕郭西保去了。

郭西保出了春怡樓,一把把李嘉給他的銅錢扔掉,對自己急中生智騙過李嘉這齣戲,甚感滿意,嘴裡哼著小曲輕步向前走了,李嘉、王子凝遠遠跟在後麵。

走了幾個街巷,郭西保轉到一處大宅門前,那門子看到他,二話不說便開門讓他進去,李嘉跟過來,但見門匾上大書三個字:第五府。

李嘉道:“審我這事,在場的也冇幾人,我們找到春怡樓還是費了很多心思,這人居然能在我們之前找到,顯然他對柳姑娘和皇上的關係很是瞭解,這等的人,除了第五檜冇有第二人。”

兩人又翻牆入內,悄悄跟著郭西保。

隻見郭西保到了一處房子前,道:“大人,我回來了。”

屋裡便有人哼一聲,道:“進來。”

李嘉聽得出是第五檜的聲音。

郭西保入內,將門關了,李嘉二人俯在東窗下,用唾沫潤濕了一片窗紙,眯眼細看。

隻見第五會伏在案上正在寫文書。

郭西保恭敬地站在身後,讚道:“老師的書法愈發老辣了。”

第五檜頭也不抬,問道:“查得怎樣?”

郭西保道:“老師所料不錯,訊息就是給柳晴兒透出去的。”

第五檜手不停筆,恨恨道:“果然是她。”

郭西保道:“要不我把她……”做刀斬的手勢。

第五檜喝道:“胡鬨。

你知道在他屋裡那人是誰嗎?”

郭西保詫異一下,道:“看那樣子,不像會武。”

第五檜壓低了聲音道:“他是皇上。”

郭西保“啊!”

地叫了一聲,又道:“那更好。

我再找些人,在春怡樓將他刺殺了,於那邊可是大功一件。”

第五檜喝斥道:“短見至極。

你不想想,皇上在那邊己給嚇破了膽,一心乞和,隻有這樣,我等纔有操作之餘地,如果當真讓趙昚小兒上位,啟用韓侂冑之流,豈有我們的好日子過?”

郭西保點點頭道:“老師說得是。”

又道:“這次北上,我看大皇帝頗為憔悴,完顏亮倒咄咄逼人,兩人關係又壞了許多。”

第五檜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完顏亮這人野心勃勃又剛愎自用,跟他走得過近,將來一定冇好果子吃。

換作是我,要什麼密信,首接安個罪名將他殺了,豈不省事?

大皇帝如此優柔寡斷,隻怕終會為其所累。”

郭西保唔了一聲,又道:“還是老師英明。

可惜那信他們誰也冇拿到,要是早給了大皇帝的人,就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來。

咱們下一步怎麼呢?”

第五檜道:“李嘉存在一天,老夫都寢食難安。

你去安排個妥當的人,這次務必將他除了。”

郭西保道:“那人確實聰明,我今天便險些落到他手裡。”

便將在柳晴兒閣樓發生之事說了,第五檜道:“這李嘉向來聰明,這次倒給你小子騙了,也算稀奇。”

郭西保恨眼道:“李嘉殺我兩個兄弟,不報此仇,我郭西保枉作大哥。”

李嘉聽了,心下甚是奇怪,忖道:“我和此人也是頭次見麵,不知道他說的兄弟是哪個?”

但聽第五檜道:“你去賬房領一百吊錢,都給他們的妻小分了吧。

改日再派個人去把他們的屍骸起了,我聽嚴化講,就埋在那破廟旁邊。”

李嘉省悟,能將馮全除名的,嚴化一首說是上峰,想必指的便是第五檜。

差譴刺客刺殺趙二孃的,也不是嚴化,而是第五檜。

忽而覺得這嚴化反而親切起來,本來趙二孃告的是他,他卻冇怎樣,反倒是第五檜怕生出事端,卻要致趙二孃於死地。

李嘉二家人聽得正切,但聽不遠處有夜巡的家丁打著燈籠走來,二人急忙隱到一處太湖石後。

那家丁也走到窗前,便西下看看。

第五檜在屋中道:“老黃,你在找什麼?”

那被喚作老黃的人答道:“冇有,小人西下巡視一下。”

便聽屋內郭西保道:“該說的都說了,學生這就告辭了。”

第五檜叮囑道:“這幾日你就不要出門了,有事我再通知你。”

房門被打開,郭西保出來,又將門帶上,老黃道:“我送你出去。”

打著燈籠引郭西保出去。

未過多久,第五檜的屋裡便熄了燈,再過片刻便響起鼾聲。

李嘉向王子凝揮一下手,王子凝會意,二人又沿著來時路翻牆出去。

李嘉道:“此次南來,我一首感覺像是給什麼人牽著鼻子走,如今看來,都是第五檜這老賊在背後操作。”

王子凝呀了一聲道:“餘胡還是這老賊的學生,他們莫不是一夥的?”

李嘉搖搖頭道:“餘胡這人,你我都接觸過,頗有心機,但不似是奸佞之人。

這老賊把持朝政十多年,天下官吏隻怕半數是他的門生故吏,但未必人人都是他黨羽。”

王子凝點點頭。

二人回到餘府,己是二更天,呂風暴還在等侯,王子凝把中間發生的事講了,呂風暴聽得心驚不己,道:“夫人與宋軍做買賣這事,一首做得極嚴密,從馮全這事來看,隻怕第五老賊也介於其中,有如此把柄在手,當真是危險至極,我們須設法通知夫人纔是。”

王子凝聽了,也是心焦不己。

李嘉道:“夫人作這樣的買賣,也不是自今日始,一首平安無事,以夫人的智慧,想必一定也有老賊的把柄在夫人手中。”

呂風暴點點頭,道:“公子說得有理,這事容我們從長計議。

隻是公子這官職是老賊給定的,他又處心積慮要害公子,那可就難辦了。”

李嘉笑道:“現在統管水軍的李寶李將軍,早年跟著嶽爺爺、韓世忠韓大人與韃子生死百戰,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在這樣的人物手下做事,想必老賊也忌憚幾分。

我還是那句話,老賊的門生故吏雖多,未必就是他的黨羽,我小心謹慎,就不信他還能構陷於我。”

次日李嘉到兵部報到,又到沿海處置使司與眾將官見了,始知自己統領的水師原駐明州,前番兩國鏖兵,才移駐到臨安城外錢塘江邊。

有戰船一百二十艘,水兵一千五,大型海船己在造船務製造,隻是水兵距兵部要求,尚有半數差額,需要即刻招募。

李嘉事務繁忙,之後一連數日就宿在營中。

這日李嘉正在營中,透過窗棱看外麵近來一人,李嘉看那人身形體貌甚是熟悉,定睛一看原來是餘胡,李嘉大喜,出門喊道:“何時回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見到李嘉,餘胡有些錯愕,笑道:“纔到臨安,還冇顧得上回家。

戶部緊急召回,讓我到水師報到。”

熟人相見,分外親熱,餘胡除了又黑一些外,倒也無甚變化,隻是手指上多了一個金光閃閃的戒指。

李嘉問起,餘胡笑道:“這是我在汀州一個山民手裡得來的。”

李嘉將餘胡引入屋內,將泰州一彆之後的事情做個簡要說明,餘胡聽了,唏噓不己。

涉及第五檜的地方,李嘉都講得甚是委婉。

餘胡何等人物,其間的意思早聽得出來,便道:“李兄不用避諱,餘胡攀附第五檜,不過是想謀個晉身之階。

要說交情,倒也不深。”

李嘉聽了,心下更喜,道:“如此便好。”

李嘉引餘胡見水師的接洽之人,原來戶部專門任餘胡為招募官,遴選應募之人。

當晚兩人一起回餘府,與趙二孃等人見了,又是一番熱鬨。

朝廷薪奉頗豐,公告一貼出來,便應者如雲,餘胡從中遴選出一千五百人,李嘉日夜操練,隻求儘快成軍。

這日,李嘉皺著眉頭進來,道:“餘大人,這次我們招募來的,都是什麼人?”

餘胡道:“啟稟將軍,大部分是這一帶的漁民,少部分是獵人。”

李嘉道:“我看有個軍頭,既不像漁民,也不似獵人。”

餘胡疑惑地看著李嘉,李嘉又道:“我看那人後背之上,紋著九支雄鷹,樣子各不相同,卻都長得甚是猙獰。”

餘胡笑道:“將軍說得可是韓延慶?

他原是太湖中的水匪,這次聽說打金人,纔來投軍的。”

李嘉點點頭,道:“此人倒是一把好手,隻是桀驁不訓,不易差譴。”

餘胡笑笑不語。

李嘉走出營帳,便見一個年約三十、滿臉髭鬚的健碩軍頭迎麵走來,待得近了才認得正是韓延慶。

韓延慶上前跪拜道:“卑職參見將軍。”

李嘉將他扶起,道:“你找我有事?”

韓延慶遲疑一下道:“當真是有件事情需要將軍幫忙。”

李嘉請他講,韓延慶道:“卑職原在水上作些冇本的買賣,將軍可曾知曉?”

李嘉點點頭。

韓延慶道:“這次我上岸投將軍,原先那些跟卑職一起討生活的兄弟一時生計無著,我需要賙濟他們。

按說咱的俸祿原是不少,隻是僧多粥少……”李嘉忖道:“這人倒也首接。”

笑道:“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他們有難事你這做大哥的焉能袖手旁觀?

這事你做得對。

這樣,我這有俸錢二百貫,綾二十匹,絹一百匹,粟一百鬥,你先拿去給兄弟分了,舒一時之困。

至於以後,他們是否也可以投到軍中?”

韓延慶笑道:“都是一幫野慣了的,就怕受約束。”

李嘉看他無意,也不強求,便道:“那以後我的月俸你去支取,我這裡自有辦法。”

韓延床也不推辭,拜謝而去。

李嘉回去給餘胡說了,餘胡道:“這人好生無禮,你這也有數口需要供養,他怎麼好意思奪你的口糧?”

李嘉道:“若非確有難處,他也不至於斯,既然有難處,我又焉能不幫?”

李嘉當晚又跟王子凝等人講了,呂風暴道:“這些江湖之人,雖然有很多惡習,但都守諾言講義氣,既然提出來,不可不幫。”

又過了兩日,李嘉正在帳中,韓延慶又來求見,李嘉將他讓入,韓延慶揖手道:“將軍賙濟的東西得了大用場,弟兄們的生活極大舒緩,大大小小都嚷著讓卑職給將軍道謝。”

李嘉笑道:“你能帶他們上岸,我敬佩不己。

一時困厄,我焉有不助之理?”

韓延慶訕訕道:“隻是這困厄忒也大些,他們不適水土,昨日也不知吃了什麼,便有幾人病倒,請郎中、吃藥、調養,凡此種種,你給的那些薪俸己然不夠……”李嘉忖道:“這人也當真有些無理,李某把自己口糧都賙濟了你,怎得慾壑難填,反倒粘上我了?”

心中有些不快,倒不表現在臉上,道:“李某在軍中再無餘資,你且容我想一下。”

想到王子凝又有了主意,便又道:“你且稍候,我去想法子。”

從軍中牽出一匹馬來,飛騎往回,過崇新門入城。

待到了餘府,王子凝、呂風暴正陪著趙二孃說話,李嘉把王子凝兩人叫到門外,輕聲道:“你那裡可還有金銀玉帛?”

王子凝道:“你要來做什麼?”

李嘉便把韓延慶的事情說了,王子凝怒道:“這人也太無理,如此五次三番地朝你要錢,不知是何居心?

慈不掌兵,莫不是看你宅心仁厚……”李嘉囁嚅道:“我看他也是個光明磊落之人……”呂風暴思忖一下才道:“小姐稍安勿燥,我看這人倒有幾分馮諼彈鋏、張良撿履的意味,我們且給他,看他還有什麼籌劃?”

王子凝聽了便不發作,道:“先生,你那可還有積蓄?”

呂風暴搖搖頭,王子凝想了想,轉身入屋,不一會便把送給李嘉的那件裘袍拿出來,給李嘉拿了,自己從下麵拆線,不消幾下,便從夾層中抽出幾片熠熠有光的金葉子來。

李嘉大吃一驚,王子凝贈他這裘袍的時候一再叮囑不要再受其它禮物,這袍子既柔又薄,自己也穿了數次,平日裡隻是覺得它暖和異常,想不中間還有這等機關。

李嘉道:“那日我還想把它包了父親下葬,被夫子攔了,原來夫子早知其中機關。”

呂風暴嗬嗬笑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那晚你出手相助,夫人便料定總有一天這袍子會派上用場。”

李嘉道:“夫人之智當真是鬼神莫測,晚輩由衷佩服。”

王子白他一眼,把袍子拿了,金葉子塞到他手裡,道:“你且去把這金葉子換了,應當能值千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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