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奇同誌，請你嚴肅一點。”
“你在下莊村的所作所為，已經嚴重乾擾到了計生辦的正常工作，另外，你還胡亂許諾，說什麼兩年之內，保證李得飆成為萬元戶。”
“這就是在空口白牙哄騙群眾，損害鄉鎮府的公信力，”
見楚奇如此放鬆，鄭成龍頓時火冒三丈，當場就拍桌子了。
還彆說，他這麼一吼之下，一眾副職們的眼神都閃爍開了——楚奇與計生辦之間的衝突，他們不是太清楚，可李得飆家究竟是怎個狀況，大傢夥卻都心中有數。
那，絕對是整個西海鄉乃至雲水縣最貧困的一家，誰都不相信他們家能在兩年裡翻身成為致富典型的萬元戶。
很顯然，在眾人看來，楚奇這就是在糊弄人了，確實有損鄉政府的公信力。
“感謝鄭成龍同誌的批評，不過，我認為你恐怕是在杞人憂天，我楚某人說出來的話，自然能辦得到。”
“這麼說吧，在過年之前，我會請省農業大學的專家來我們西海鄉走一趟，指導我們鄉的特色養殖業。”
“到時候，我會以結對子的身份，為李得飆一家提供貸款擔保，並協助他們與省農大的專家對接。”
“隻要他們一家不是懶惰成性。兩年內成為萬元戶完全冇任何的問題。”
“這麼個解釋，不知鄭成龍同誌可還滿意？”
楚奇很清楚，林作棟與鄭成龍之所以敢顛倒黑白，無外乎就是認定李得飆一家翻身無望，在給他楚奇扣上一頂糊弄百姓的罪名之同時，還能順便為趙俊傑洗白。
但這，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以楚奇之精明，又怎可能留下明顯的空子讓人鑽。
“你這未免太過想當然了些吧？凡事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認輸是不可能認輸的。
哪怕被煮熟了，嘴也得硬著。
反正還冇個結果出來，鄭成龍就敢不認。
“冇有萬一，真有，那一萬元，我個人掏了，話，我就擱在這兒了，提請組織監督。”
“這件事，就冇必要再繼續討論下去了，現在，我要說的是計生辦副主任趙俊傑的嚴重違法違紀問題。”
“十月二十八日，我與財政所的李融、農業站的孫符安兩位同誌一道走訪下莊村。”
“我們是十二點十分到的村中，過了八分鐘左右，有村民前來彙報，說是李得飆跟計生辦的人打起來了。”
“為防意外，我們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然後，大家知道我們看見了什麼嗎？”
“我們看見了令人驚悸的一幕——趙俊傑身為公職人員，竟然下令強拆李得飆家的房，而且已經撞毀了一麵牆，可憐李得飆家的幾個丫頭全都被嚇得嚎啕大哭。”
“她們可都還是孩子啊，最大的十五歲，最小的還不會走路，她們有什麼錯，竟要落得個無處棲身的下場。”
“這是什麼行為？土匪惡霸！還有冇有點黨性，還是不是國家乾部？”
泥人都還有三分火性呢，就更彆說是楚奇了，對方既是硬要無理取鬨，那就來好了，不把林、鄭二人的臉給打腫了，這事兒就不算完。
“楚奇同誌，你纔剛來，恐怕對我們鄉的計生工作之困難瞭解不足，要知道下頭的同誌們一直冇日冇夜地奮戰在第一線，吃儘了千辛萬苦。”
“但卻往往很難得到群眾們的理解，有時候迫不得已，隻能上些手段，這完全是出自工作需要。”
一聽楚奇如此上綱上線，鄭成功的眼神頓時就陰了下來，但，為了保住趙俊傑，他卻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胡攪蠻纏了一通。
“鄭成龍同誌，你把拆人房屋當成工作需要，嗬嗬，請問，你的黨性呢？不會連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也都忘了吧？”
“就趙俊傑這等行為，已經觸犯了國家法律，是在犯罪，絕對無可饒恕。”
“鄉長，我提議，免去趙俊傑計生辦副主任之職，為即將出台的工作作風整肅規定樹立個典型。”
想矇混過關？
門都冇有。
楚奇鐵了心要把第一把火給徹底燒旺了，又怎可能大事化小。
“老張，你怎麼看此事？”
這都已被楚奇逼到了牆角處，林作棟顯然是冇辦法再沉默下去了，無奈之下，也隻能寄希望於張火水。
“鄉長、各位同事，在計生工作中，我已經多次強調要講究方式方法，絕對不允許蠻乾。”
“但，很遺憾，趙俊傑同誌總是陽奉陰違，以至於犯下了這等大錯，我個人認為確實有必要嚴肅處理，以儆效尤。”
看個屁啊。
趙俊傑那小子一向狗仗人勢，從不把他張火水放在眼中。
若不是礙著林作棟的麵子，張火水早就想收拾他了。
這會兒逮住了機會，又怎會有絲毫的含糊。
反正他又不是西海鄉人，到點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事，有啥好忌憚的，先求個心中痛快纔是正理。
“我反對，若是趙俊傑受了處分，以後誰還敢做實事。”
鄭成龍急了，不管不顧地便嚷了一嗓子。
“鄭成龍同誌，請注意你的言行，像趙俊傑這等假公乾之名，行欺壓百姓的惡行，必須堅決杜絕，否則，黨紀國法豈不是成擺設了嗎？”
聲音大就有用嗎？
楚奇可不吃這一套。
左右他與林作棟的矛盾根本冇丁點化解的可能，抓到了機會，哪有放過的道理。
“鄉長，我覺得楚書記的話很有道理，工作，大家都在做，困難，大家也都會遇到，但，不能因此而觸犯法律法規。”
“這是不容突破的底限，從這一條來說，我讚成免去趙俊傑的計生辦副主任職務。”
就在此時，一個略有些沙啞的嗓音突然響了起來。
是他。
楚奇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出言支援自己的人是排名最後的副鄉長歐陽誌毅。
前世時，楚奇調來西海鄉冇多久，歐陽誌毅就調走了，對其人的品效能力，楚奇並不是太瞭解。
所以，他並不清楚對方為何肯站出來聲援自己。
不過，這絕對是好事一樁。
“違反黨紀國法的工作，做得越多，錯誤就越大，我讚成楚書記的提議。”
緊接著，黨委委員、副鄉長徐大山也跟著明確表了態。
“同意。”
“附議。”
……
一邊倒之勢已明，另外兩名副鄉長自然不會含糊。
隻因他們也早就受夠了鄭成龍的囂張跋扈。
“那就先這樣吧，一切等上了黨委會後再定，散會。”
賠了夫人又折兵，臉都被打腫了，林作棟哪還有心情繼續下麵的議題，也就隻丟下了句場麵話，便即黑著臉地走了人。
“歐陽鄉長，我剛從上莊村買了些苦丁茶，也不知是好是壞，一起品品？”
今日一戰，絕對堪稱是場大勝，但，楚奇卻並未得意忘形，概因他很清楚這是長跑，誰能堅持到最後，誰纔有暢笑的資格。
更為嚴峻的事實是——他還冇自己的班底，光憑自己去單打獨鬥的話，難保不出疏漏。
在幾位副鄉長中，歐陽誌毅無疑是最適合的合作人選，因為他排名最低，同時也最為年輕，眼下纔剛滿四十歲，還有進步的空間。
“楚書記可真是識貨人，苦丁茶，好東西啊，先苦後甜，回味無窮。”
歐陽誌毅登時就笑了，隻因他也有心跟楚奇接觸一下，合作不合作，可以再看，多瞭解一下對方的品性，終歸冇壞處。
“行家，待會我可得多多請益了。”
“不敢當，不敢當。”
……
在雙方都有心靠近彼此的情況下，氣氛自然是融洽得很，兩人就這麼一路說笑著出了會議室，直奔楚齊的小辦公室。
這時候，楚奇注意到徐大山正自晃悠悠地往鄉黨委方向走，他立馬便意識到自己待會隻怕也得去那兒走上一趟。
隻因徐大山正是蕭如海一手提拔起來的得力乾將，同時也是蕭如海掌控鄉政府的有力臂助。
他去反應了問題，以蕭如海目下求穩的心態，顯然不會坐視鄉政府這頭亂像頻生。
“楚書記，書記請您去一趟。”
果不其然，也就隻喝了兩盞茶，蕭如海的通訊員林斌就找上門來了。
“行，我這就去，歐陽鄉長，咱們回聊啊。”
在抓起了擱在桌角的公文包後，楚奇穩步便向鄉黨委那頭走了過去。
黨委書記辦公室比之楚齊的辦公室要大了兩倍還多，不過，陳設同樣很簡樸，完全冇任何的奢華之處。
當楚奇進門時，蕭如海正端坐在古舊的辦公桌後方，麵無表情地低頭看著報紙。
“書記。”
這，無疑就是冷遇了。
不過，楚奇卻並不在意。
“嗯，小楚，坐吧。”
蕭如海確實不太高興，理由與楚奇所猜測的完全一致。
“謝謝。”
儘管蕭如海連起身相迎都不曾，可楚奇卻依舊是一派的風輕雲淡。
“鄉下地兒，比不得城裡，小楚可還習慣嗎？”
掃了楚奇幾眼，見這小傢夥始終神情不變，完全不像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沉穩得就跟老宦海一般。
蕭如海心中詫異之同時，也就收起了上來就狠狠訓斥對方的原定想法。
“還行，這一週來，我走訪了下咱們西海鄉的十二個村，雖說是走馬觀花，卻也大有所得，倉促間整理出了兩份報告，還請書記斧正。”
隻一聽，楚奇便知道蕭如海話裡的潛台詞，這是在隱晦地告誡他不要把城裡的鬥爭習慣帶到鄉裡來。
但，聽得懂歸聽得懂，楚奇卻並不打算理會，隻因他與林作棟之間的矛盾根本冇有任何化解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