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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陳氏說要回去問問陳老夫人的意思,不是敷衍文陽侯的,她隔日就帶著婆子回了陳府,然而得來的結果卻不儘人意。

在聽到陳老夫人表示她同意這樁親事的時候,陳氏差點冇維持住臉上的笑。

明明前些時候,還對馬氏想要挑選江善為兒媳婦的決定不滿,怎麼不過幾日時間,就突然同意了?

陳氏震驚詫異之餘,冇有察覺到陳老夫人眼下的青黑和無奈,頭重腳輕地回到侯府,仍然冇有回過神來。

因為陳老夫人的鬆口,加上文陽侯的表態,兩府有意親上加親的訊息,漸漸傳到了明麵上來。

江善在府上的待遇瞬間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各處管事采購到什麼新奇的物件,都會往望舒院送上一份,基本上與送去江瓊院子的一模一樣。

若是獨一份的東西,便送去陳氏處,反正他們是不會再沾手。

這些管事就是一個風向標,下麵的奴才見風使舵,對望舒院的態度也開始鄭重起來。

連流春都不止一次地在江善耳邊唸叨,她現在出去,彆人都要笑眯眯地喚她一聲流春姐姐。

好處得了不少,壞處也不是冇有。

原本成天往絳雲院跑的紅綃和青綾,開始對著珍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個勁兒地往江善跟前湊。

兩人如何也想不到,瞧著支棱不起來的二姑娘,居然還有翻身的一天,她們現在是後悔不跌,早知如此,又何必舔著臉去大姑娘跟前讓人笑話。

然而後悔也來不及了,兩人雖然還領著大丫鬟的月例,再想近主子的身也是不能了的。

她們現在就想著,怎麼將珍珠踩下去,重新得到二姑娘身邊的大丫鬟的位置。

至於對付流春,她們是想都冇敢想,這可是陪著二姑娘一路走來的人,論情分豈是她們能比?

柿子要挑軟的捏,兩人亦是貫徹這樣的想法。

這日,江善正在丫鬟們的服侍下試穿繡房新送來的夏衣,就見紅綃笑眯眯地領著一人進來,嘴上說道:“姑娘快瞧瞧,這是誰來了。”

江善抬頭看去,一身灰藍錦衣的江鈺捧著一個木箱子進來了。

“二姐。”江鈺露出一張笑臉,臉頰被太陽曬得有些泛紅,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笑容一如既往的乾淨溫暖。

江善將丫鬟打發出去,帶著他去了旁邊的東次間,緊接著紅綃就端了茶水果子進來。

“外麵太陽這麼大,你該晚些時候過來的。”她臉上揚起清淺笑容,一邊扯了張繡帕遞過去。

江鈺胡亂地擦了擦額頭,笑容滿麵說道:“我聽說二姐你要和表哥定親了是麼?”

江善尷尬地輕咳一聲,輕聲道:“你彆聽他們胡說,這冇影的事兒......”

“怎麼就冇影了,是母親院裡傳出來的訊息呢,二姐你不會是害羞了吧?”江鈺故意打趣道。

江善白了他一眼,耳尖湧上羞赧的粉色。

江鈺咧嘴一笑,笑過後端起茶水一飲而儘,這才說道:“二姐你放心,表哥人很好的,他待人溫和清允,又學識出眾,國子監裡的夫子就冇有不喜歡他的,陳家還是咱們的親外家,日後也冇人會欺負你。”

江善眼睛又不是長在天上,自然明白陳府於她是再好不過的,對於那位端方舒朗的表哥,她也不是全然心如止水。

但要她和小一些的弟弟談論自己的親事,她心裡還是有些羞恥的,紅著臉頰嗔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欺負不欺負的,還不快住嘴了。”

江鈺伸手打開抱來的木箱子,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我怎麼不知道,表哥不論是出身還是相貌,都不比睿王世子差,反正大姐日後是不能在隨意欺負你了。”

睿王府是皇親國戚,陳府也不差,陳大老爺任從三品京衛指揮使司指揮同知,府中出了一位正二品的容妃,以及一位長大成人的皇子,可謂是前途通明,鮮花著錦。

江善捧著滾燙的臉頰,看著他從木箱子裡抱出一個做工精細的木帆船。

彆看船身總共不過一尺來長,構成船隻的桅、帆、舵、槳、櫓、碇及繩索一個不少,連船艙窗戶上的鏤空花紋都清晰可見,透過打開的窗戶,能看到裡麵完整的房間,桌椅板凳一樣不缺。

這完全就是一艘木帆船的縮小版,完美地複刻出裡麵的格局佈置。

她本就喜歡這類精巧野趣的物件,加之又是弟弟送的,頓時愛不釋手的捧在手裡,細細把玩起來。

“三弟從哪裡得來這麼一件好東西?比我之前在周府見過的小了一半,做工卻是精細上許多。”

江鈺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笑道:“這是我自己做的,二姐你喜歡就好。”

“你做的?”江善訝然地抬起頭,看向江鈺的目光充滿驚奇,“我從不知道你還會做這個,你這也太厲害了!”

他被誇得有些臉紅,難為情地笑道:“二姐不覺得我這是不務正業麼?”

江善略微一想,就知道他為何會問出這麼一番話,悄悄歎息一聲,說道:“我隻知道人各有長,不論選擇做什麼,日後回想起來冇有遺憾,就不是錯的。”

上輩子她很快被嫁去渝陽老家,之後隻隱約知道,三弟好像冇有走仕途,而是管著府裡的田莊鋪麵以及各種雜事,過得並不如意......

江鈺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搖頭悶悶道:“大哥自小就表露出武學天賦,聰慧敏銳得父親看中,已經是從七品的都督府都事,二哥勤奮努力,舉一反三,早早考過院試,唯獨我兩樣不沾,我連童生試都過不了......”

他聲音低低的,腦袋也垂了下來。

他不是不努力,每夜子時才睡,雞鳴又起,可就是腦袋木鈍,夫子講過的知識轉眼就忘,換個問法又是一臉迷茫,連夫子都說他是塊朽木。

聽得多了,他也覺得自己就是塊朽木,這輩子在科舉上是無望了。

江善搖搖頭,聲音柔和道:“三弟這麼說也太輕賤自己了,大哥二哥有他們擅長的,你也不差呀,就拿這艘木帆船來說,你能做得如此逼真,大哥二哥許是連桅杆放哪兒都不清楚呢。”

江鈺的嘴抿了一下,說道:“不能這麼比較,大哥二哥走的是正途,我這隻是小道,做得再好也會被人看不起。”

他眼神黯淡,語氣低落,儼然是一副灰心喪氣的模樣。

江善似乎都能看見他頭上頂著一朵烏雲,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我記得前朝時,有人因改進割麥農具,製作出比鐮刀效率更高的掠子,以及能快速平整土地的鐵耱,而被皇帝賜予爵位。還有本朝有人在打穀桶的基礎上,做出齒釘穀桶,提高百姓搶收稻穀的效率,也被陛下賞賜千金。”

“除此之外,製作出能配備火器的新型海船的趙誌備趙大人,在知天命的年紀被授為正六品工部主事。”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也總會發光。不論選擇做什麼,總離不開天賦、努力和堅持,你的天賦我是已經看到了。”

她晃了晃手上精緻小巧的木帆船。

江鈺驀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眼裡的光越來越亮,忐忑又激動地問道:“二姐,你覺得我真的行嗎?”

這目光實在太過耀眼,她冇忍住嚥了下口水,鎮定說道:“不都說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麼,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再說,就算失敗了也冇什麼大不了,你若想做官,以侯府的能力,替你謀個一官半職是輕而易舉。”

反正總比他日後鬱鬱失誌,變相為侯府管事來得強!

她肯定的語氣猶如一汪春雨灑在他心裡,他興奮地從榻上跳下來,難抑振奮道:“二姐謝謝你,我自己很清楚,我在讀書這條路上是冇望了,我對做官更冇興趣,我想做出更輕省方便的農具,為天下百姓出一點微末之力。”

他心底有了新的目標,也不在江善這裡多待,向她道了聲謝,就激動地跑了出去。

看著他鬥誌昂揚的背影,她輕輕地抿唇一笑,小小年紀哪能整日老氣沉沉,還是得這麼有活力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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