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玨住在攬暉宮西邊的宣明殿,宋南嘉剛進殿門,他便飛一般衝過來抱住了她。
“皇姐,你是不是要被父皇送去和親了?”
小小的少年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的。
宋南嘉聽了他這般說,摸他頭的手頓了頓,而後親昵地喊了聲,“玨兒”,顯然想要岔開這個話題,溫柔地問,“今日皇姐給你帶的糕點可吃了?味道如何?皇姐專門挑的街上你最喜歡的那家——”
“皇姐,你是不是真的要去和親了?”
宋南玨打斷了她,聲音中帶了幾絲哭腔,見宋南嘉沉默不語,他撕扯著喉嚨道,“我不要皇姐去和親,我去和父皇說,玨兒願意去庚國當質子,把玨兒送去當質子,玨兒不要皇姐去和親!”
“玨兒!你胡說什麼!”
宋南嘉聽了這話氣得猛然站起身,眼神冷冽地朝著站在殿內的婢女太監掃去,語氣威嚴霸道至極,“是誰?究竟是誰在七皇子跟前亂嚼舌根子?”
自己要去和親這件事情,父皇那邊絕對不可能隨意透露,一來此事未定,二來,他害怕遠在千裡之外的舅舅知曉。
所以,這件事情,怎麼會這麼快就傳到宋南玨的耳中?
“公主饒命,奴婢們什麼都冇有說!”
下首的婢女太監跪了一地,大家都磕頭認罪。
這個時候挽秋走到宋南嘉跟前,猛地跪在了她跟前,哭著說道,“三公主,是皇後孃娘,奴婢今日晨間和七皇子在皇宮遊廊中碰見了皇後,皇後孃娘將這件事情透露給了七皇子殿下。”
宋南嘉聽了這話,氣得牙關緊咬,掩蓋在錦繡華服裡的一雙手,死死摁壓進自己的手心。
自己的好姨母,江淮雨,就這般容不下自己和玨兒嗎?
“皇姐,玨兒不想你去和親!”
宋南玨也不想惹她生氣,可是他一想到自己的皇姐要去嫁給那個討厭的庚國大皇子,他心裡就像是被刀割了一般難受。
宋南嘉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脾氣太大了,過於激動了,玨兒平日裡頭膽小,又怕嚇到他,於是她再次將人摟住,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他道,“皇姐有辦法讓自己不去和親,你相信皇姐好不好?”
“真的嗎?”
宋南玨抬起頭,專注地盯著宋南嘉看,眼中有一抹亮色。
宋南嘉點點頭,“皇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皇姐日後還是可以和玨兒一起去封地的吧,皇姐不會食言的吧?”
宋南玨此話一出,宋南嘉微微蹙起了彎彎的眉。
“都怪玨兒無用,今日將自己牽扯到了梅妃滑胎一案中,今年怕是還回不了封地。”
就算自己是清白的,可是案件塵埃落定前,自己無法離開京城,若是錯過了今年去封地的時間,那便又要再等一年。
“玨兒不用自責,這場渾水咱們註定是要攪入的,既然如此,咱們也冇有必要逃避了!”
宋南嘉忽然想到了什麼,問,“玨兒和二皇兄平日裡交好嗎?”
宋南玨突然被這樣問,眼神有些懵,緩了一會兒,他想起了白日的事情,遲疑了半晌開口,“皇姐是說,二皇兄今日幫我作證的事情嗎?”
宋南嘉點頭。
二皇兄宋南雎平日裡很少管閒事。
他是整個皇城裡麵最容易被人忽略掉的皇子。
宋南玨見宋南嘉沉默不語,扯了扯她的袖子,輕聲道,“皇姐,既然二皇兄他向咱們拋來了橄欖枝,不如——咱們直接站到他的陣營裡去!”
宋南嘉聽了這話,沉默了半晌,一雙眼睛望著漸漸變黑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可是,母妃當初臨終前曾對你我二人說過,不讓咱們參與奪嫡之爭。”
語氣很淡,很輕,很空靈。
“可惜我太小了,否則我便自己親自掙那個位子給皇姐做後盾,母妃若是在天有靈,知道皇姐因為我,而被其他人拿捏,她會比我更加心疼皇姐,太子皇兄對我們敵意日益加重,若是他當皇帝,還不如二皇兄當呢。”
宋南嘉溫柔地看著宋南玨,總感覺他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不少,“阿玨既然決定了,那皇姐就聽阿玨的。”
“那玨兒尋個日子見二皇兄一麵。”
宋南嘉一臉不讚同,“此事交給皇姐吧,你還小,做這些皇姐不放心。”
“都怪玨兒冇用!”
“怎麼會?玨兒莫要妄自菲薄,在宮裡頭切記保護好自己!”
宋南嘉拉著宋南玨的手輕輕拍著,一臉慈愛,她的目光越過宋南玨盯在了殿內南牆處掛著的一幅美人圖上。
圖中的美人姿色雖然不夠絕倫,但是勝在溫婉,有種小家碧玉之美。
這便是靜妃。
宋南玨的親生母親,梨心。
梨心原本是先皇後江淮柔的陪嫁婢女,江淮柔死後,她在給皇後守靈之時,被醉酒的皇上看中。
那夜之後,便有了宋南玨。
梨心成為了妃子之後,不願意住在自己被皇上賜下的宮殿,搬去了和宋南嘉一起住。
為的就是照顧自己前主子留下的遺孤。
在靜妃的保護下,宋南嘉和宋南玨一同慢慢長大。
宮裡頭要害冇有母後保護的皇子和公主乃是見怪不怪的事情。
最簡單直接的便是在食物中下毒。
靜妃怕他們有事,每次禦膳房那邊食物端上來時,她總是第一個從頭到尾試遍。
一直都冇有出事,直到宋南嘉十歲那年,食物真的被人下了鶴頂紅這種劇毒。
靜妃中毒當場毒發身亡。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宋南嘉苦苦去求自己的父皇為自己的母妃討回公道,徹查此事。
查了很久,並未有任何頭緒,最後不了了之。
可這件事情到底叫皇上發了善心,將宋南玨和宋南嘉從冷宮之中接了出來,住進瞭如今的宣明殿。
太子東宮。
東宮內明黃的燭火晃人眼球,金絲線繡著的富麗堂皇的牡丹花碧玉翠屏後跪了一排排瑟瑟發抖的婢女。
屏風內不斷傳來玻璃瓷器碎裂的聲音,再大的聲響傳來,都冇有任何人敢抬頭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