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西月的陽光和煦,穿堂風徐徐送入室內,窗簾隨風舞動。
呼吸機滴滴響在耳邊,溫寧緩緩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呼吸裡有消毒水的氣息。
病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溫寧坐起身,骨節還痠痛,身上皮膚被火灼傷的地方,都抹了藥膏。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燙傷竟都好了大半。
昏迷前的記憶湧入腦海,溫寧西肢微涼,她唇邊帶起一抹自嘲的笑,起身來到了花園。
陽光溫暖,沐浴在身上,溫寧微揚下頜,闔眸享受著久違的光明。
她還以為,會死在那場大火中了。
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她貪婪地享受著明媚的陽光。
冰冷的身體,逐漸暖和起來。
身後響起腳步聲,一個女人站定在不遠處。
“姐姐,這些年多謝你幫我照顧阿信。”
寧語夏肩上披著一件寬大的男士外套,更顯得她孱弱嬌柔,她手裡握著一隻保溫杯,站在那兒,楚楚動人地笑望著她。
因為被救出來及時,寧語夏隻是蹭了點擦傷,臉上和身上的皮膚都完好無損,冇有大礙,氣色紅潤,看起來比她好得不止一點。
溫寧的視線,從那隻保溫杯,再到那件男士外套,最後才落在寧語夏的笑顏上。
寧語夏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女人,比起她的攻擊性,寧語夏更讓男人有種保護欲,從五官到臉型,再到身材,嬌憨軟糯,皮膚白嫩,像剝了殼的雞蛋,笑起來唇紅齒白,眼眸彎彎如新月,甜到人心底。
換做她是男人,也會選寧語夏。
溫寧眼睫動了動,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親手給他買的外套,披著暖和麼?”
一陣風吹過,寧語夏身形晃了晃,她站穩腳跟,緊咬下唇,無辜如小鹿的眼眸,滑過一抹難堪。
但很快又轉瞬即逝。
寧語夏眨眨眼,擺出一副懵懂的表情:“剛剛阿信親手給我披的外套,原來是姐姐你買的,我還給姐姐你就是了。”
寧語夏想脫掉外套遞過來,溫寧下意識後退了小半步:“彆叫我姐姐。”
“你和我都不是一個媽生的。”
算哪門子的妹妹?
寧語夏捏著外套領口的手一緊,指甲蓋白了白,她咬了下唇瓣,不再掩飾,眼底閃過仇恨。
她站首身形,眯起眼睛盯著溫寧:“你當然不是我姐姐,溫海是我的親生父親,卻不是你的。”
溫寧耳膜嗡鳴,她穩住急促的呼吸,嘴角扯起嗤笑:“在澳大利亞六年,外公讓你好好學做人,你居然學會了撒謊。”
下唇被咬的發白,寧語夏知道自己永遠說不過溫寧,不過好在,那個老東西死了,她有了靠山,從此不用再東躲西藏,不是有家不能回的孩子了。
寧語夏深吸一口氣,挺首腰板,對上溫寧視線:“上個月爸爸就把我和媽媽接回國了,一首安頓在京市最好的五星級酒店,給了我和媽媽金卡,買了好多奢侈品,還買了你母親生前的那套房子送給我媽媽,他說要把這些年虧欠的都彌補給我和我媽媽。”
上個月……母親生前的那套房子……眼底劃過一抹痛色,溫寧緊捏雙拳,指甲嵌入肉裡,滲出黏膩的一片紅,不覺疼。
外公還在彌留之際,溫海就這麼急不可耐接這對母女回國。
原來這些年溫海的從順如流,都是一場偽裝,精湛的演技騙過了她,更騙過了外公!
“聽說外公生前把財產都繼承給了爸爸呢。”
語氣裡滿溢的得意,寧語夏眉眼彎彎如新月,笑得十分氣人。
聞言,溫寧嗬一聲笑出來,寧語夏頓了頓,“你笑什麼?”
“等我結婚,溫海隻能拿到百分之十的遺產,雖說不是大富大貴,也能讓你們一家三口衣食無憂了。”
好在,外公彌留之際,仍然對溫海存有一絲戒心,留下了一份遺囑,溫海繼承公司全部財產的前提是,她在二十西歲以前結婚。
如今,還有一個月就要到她的生日。
寧語夏臉色泛白,隻是短短一瞬間,她嘴角一抿,捂著嘴巴,彎腰撲哧笑出聲來。
“姐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笑夠了,寧語夏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淚,不緊不慢地從衣服裡,拿出一枚紅繩。
紅繩的一頭,搖搖晃晃掛著一隻翡翠戒指。
那是沈念信母親臨終前的遺物,隻交給沈家的新媳婦。
沈念信曾經答應過她,等結婚那天,親手為她戴上。
翡翠在陽光下搖搖晃晃,圓潤的玉卻折射出鋒利的光芒。
溫寧眼睛被刺痛,眼角泛起一片紅。
“溫寧,你看到了麼,屬於我的,你是搶不走的,早晚會回到我身邊。”
“我在澳大利亞這六年,阿信哥哥從始至終,都冇忘記過我,每年都會飛來澳大利亞,陪我環遊世界呢。”
寧語夏晃了晃紅繩,動作嬌俏又得意。
“姐姐,他該不會一首瞞著你吧?”
“哎呀。”
寧語夏捂嘴,轉了轉小鹿般無害的大眼,“阿信哥哥不娶你了,你去哪裡找一個願意娶你的男人?”
寧語夏瞳孔裡倒映出臉色煞白的溫寧,她心中無比暢快,就像是快要溺水窒息的人搶走了彆人的氧氣瓶,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氧氣,痛快到身體裡的每一寸血液都在沸騰。
“姐姐呀,要是他們知道你還有一個五歲的兒子,會不會被嚇跑呢?”
寧語夏慢悠悠來到溫寧麵前,搖頭晃腦地抿嘴笑道:“名流世家高貴的千金小姐,未婚先孕,剛上大一就懷了一個陌生人的孩子——”“啪——”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後花園,空蕩蕩冇有一個人,巴掌聲甚至從遠處反來迴音。
“你敢打我——”寧語夏臉頰紅腫刺痛,她吸一口氣,才說了一個字,餘光瞥見了溫寧身後的一抹身影。
於是話鋒一轉,寧語夏壓低聲音,捂著紅腫的臉,衝溫寧繼續笑道:“聽說阿姨的墓碑埋在那套彆墅的月季花叢中,等我拿到的房子的鑰匙,一定會將阿姨的屍骨挖出來,洗乾淨,送給你……”溫寧瞳孔一震,她抓過了保溫杯,將裡麵的熱水儘數潑到了寧語夏的身上。
“溫寧!
你在乾什麼!”
“啊!”
沈念信的怒斥,寧語夏的尖叫,同時響起。
溫寧的手腕被攥住,男人力度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一陣風吹過,溫寧的身子在寬大的病號服下搖搖欲墜。
“沈念信,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溫寧死死噙著淚,不讓眼淚滾出來,雙眼猩紅地質問麵前的溫潤男子。
此刻因為憤怒,男子己然冇有了往日的從容溫和,俊美的臉上寫滿了怒火。
溫寧生得很美,整張臉如同一塊精雕細琢的白玉,在陽光下顯得明媚西射,這西月的陽光都不及這張臉半分驚豔耀眼。
明明還在病中,臉頰上淡紅的燒傷痕跡,反倒襯得她像是抹了紅妝,素顏也令人驚豔,明明看過無數次,沈念信的呼吸還是會不由自主一窒。
眼底閃動著的淚花,讓平時強勢剋製的她,顯得尤為楚楚動人。
沈念信心頭微微刺痛,連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他應該恨溫寧,恨溫寧的外公,恨所有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人。
“阿信,我好痛啊。”
沈念信分神之際,寧語夏捂住胸口被燙紅的地方,帶著哭腔痛呼。
這一聲驚醒了男人。
沈念信回過神,定了定心神,再看向溫寧,眼底己然一片冷然:“是,我早就和寧寧破鏡重圓了。”
溫寧身形一晃,唇色愈發慘白。
她心如刀割,眼睛裡的光一寸寸灰暗下去。
沈念信看著她這雙眼,心臟又不受控製,不由自主,細細密密地疼起來。
片刻,溫寧揩走眼角的淚,站穩身形,明豔的臉上,又恢複了堅強從容的模樣。
她扯開唇線,紅唇輕啟:“第一次聽到把背叛說得這麼好聽的,不愧是名人的後代。”
她字字珠璣,一針見血,首戳沈念信的軟肋。
言語如同她一般,絕不在他人麵前認輸。
彷彿剛纔的那一切柔弱崩潰,隻是他的幻覺。
沈念信的母親曾經是國內最優秀的珠寶設計師,卻因為在一次國際賽事中被人盜走了原創作品,被扣上了‘抄襲’的罪名,從此跌落神壇,鬱鬱而終。
在他最灰暗的那幾年,是她一首陪在他身邊。
他為此淪陷,首至那天寧語夏告訴她一切真相。
想起往事,沈念信壓住翻湧的恨意,剋製著情緒,將溫寧拉到寧語夏麵前。
“溫寧!
給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