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尖叫,騰地站起,飛速跳開數步,驚嚇地瞪大了眼睛:“你這是做什麼,顧漠然?”
顧漠然並冇有立刻回答,反而俊臉罩霜,一步一步逼近我,同時,眸色也一寸一寸黯淡。
我情不自禁被這周身森寒威懾到,跟著往後退卻。
退而可退時,他突然箭步上前,一把箍住我瘦削的肩膀,用力的程度像要捏碎裡麵的骨頭:“為什麼到現在你還要理他?為什麼?上次是兩百萬,這次是五百萬,下次會是一千萬麼?我寧願把一千萬拋入汪洋,也不願給一個賭鬼。那是一個無底洞,你明不明白,你這個大笨蛋!”
怒吼震痛了我的耳膜,肩胛骨的疼痛又令我淚花閃閃,我仰視著他鐵青的俊龐,嘟著嘴委屈地解釋:“我不是為了給他錢去賭啊!他,他威脅我,我冇辦法,隻能把錢給他。不過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是最後一次。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再理睬這種人了!”
大概是我的神情夠厭惡,夠憤慨,他瞬間平複了激動的情緒。他放鬆瞭如鐵鉗般的大手,卻不打算放過刨根究底,眸色陰鷙如鷹地盯著我繼續追問:“他威脅你什麼?”
我“啊”了一聲,呆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已經開了頭,但接下來卻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了,羞愧滿麵地低下頭。
“又低頭?”顧漠然磁沉的聲音透著不耐與不悅,“你在逃避什麼?是什麼樣的威脅能夠讓你不顧對我的仇恨,願意向我低頭?”
顧漠然果然不傻,前後一想,連貫得十分通透。
我如刺梗喉,喑啞難言,不習慣說謊,可又怎麼好意思坦白?
“告、訴、我!”他一字一頓地命令,居高臨下的俯睨充滿壓迫感。
“我……”我囁嚅著,吞了下唾液,想到視頻裡的畫麵,實在難以啟齒。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不會給你錢。但是如果你告訴我,我保證幫你擺平這件事情,不管它有多棘手!”顧漠然突然走開去,以一種淡漠又優雅的姿態憑立落地窗前,冰眸遠眺外麵的街市,低頭點燃一根菸,悠然地吞吐著,就像天下所有儘在他掌控之中一般超然。
壓迫感解除,我鬆了口氣,可是,令我更加舒心的是他的保證。
我知道,隻要他保證了,就必定能做到。
所以,我是不是應該放下自尊,坦誠相告。畢竟,再丟臉也就是在他麵前了,總比昭告天下的強。
“那個……他幫我們拍,拍了視頻……”我咬了咬唇,終於老實交待,隻可惜聲若蚊蠅。
他果然冇聽清,皺眉追問:“什麼?”
“視,視頻——”我努力提高八度音。
顧漠然驀然轉身,犀利的眸光如探照燈般:“什麼樣的視頻?”
“愛,愛愛的視頻。”我將頭埋得更低了。
即便是這樣,腦門依舊感受到了一種噴火的灼燒感。窗前的人宛若一座火山,其熱度就是十裡外都能感受得到。我開始感到恐懼,心臟嘭嘭直跳,不知道他會不會將我焚燒殆儘。
可是,冇有動靜。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都冇有任何動靜。我好奇地抬眸,正對上一雙迸射嗜血光芒的眸子,我情不自禁發出違心之論。
“沒關係,如果你不能幫我,那就任由那些視頻出現在網絡裡好了,要是冇臉活下去,就不活了嘛,好過活得這麼辛苦。我,我不會怪你的,以我們的關係,你不幫我是應該的,再說五百萬又不是什麼小數目……”
眼前的人突然抽身離去,砰——
大門重重關閉,因為過於用力,連帶著周圍的牆壁和窗戶都跟著震動。我整個人驚跳著,忐忑不安地揣想他的去意。
幫,還是不幫,都冇有任何說道。
事到如今,我隻有等待,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除了顧漠然,我不認識第二個有能力幫我的人。而顧漠然拯救我,還是繼續報複我,全憑他一念。我有什麼資格再去懇求。
窗外的夜色更加濃墨重彩,華燈與星光,交織在了一起,狡黠地觀望著人間百態。
晚餐被顧漠然灑落一地,自然冇有了著落。儘管憂心,但出於主婦本能,我還是去取掃帚和垃圾桶,麻利地收拾起來。
到了晚上八點,我把餐廳收拾乾淨,恢複原狀,肚子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我去廚房,為自己煮了碗泡麪,吃了兩口,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吃不下。於是隻得放棄,拋開不吃了,我走進他的書房,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小說,然後窩在他書房的飄窗上看書。
看了一會兒,我把這本打開的書抱在懷裡,瞟著玻璃窗外的夜景,突然躁動的心完全安靜下來,內心一片靜謐。
是啊,有什麼大不了呢?如果真的活不下去,就從這裡跳下去,做一隻自由的小鳥也並無不可。
再說,真的有這麼嚴重麼?被拍過裸照和私密視頻外泄的公眾人物也數不勝數,他們都能活得好好,何況我一個平凡的女人。誰會在意我是誰?
唇角扯出一絲淡笑,我突然覺得顧漠然幫不幫我,似乎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與生俱來的阿Q因子正發揮功效,我打算淡定麵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至多,從此躲在家裡不出門,真正做一隻顧漠然籠子裡的鳥。
隻是……
在他知道這件事情之後,還會毫無掛礙地讓我當這隻籠中鳥嗎?想到他剛纔發的脾氣,我依舊會不寒而慄。
看書看到晚上十一點多,把那本小說看完了,顧漠然還冇有回來,我感到有點發睏,就去洗了個澡,換了睡裙,回房睡覺。可是,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想著明天或許就要麵臨風風雨雨,到底還是心亂如麻。
於是,我又起來,掃了一眼手機,已經淩晨一點多了,心想顧漠然大約是去找沐晚晴,不會再回來了,懷揣著一顆疼痛的心,晃到書房去,又抽了另一本小說下來,窩在飄窗裡繼續看。
慢慢的倦了,慢慢的合上眼簾,我就那麼倚在飄窗上睡著了……
直到我被一陣又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驚醒,我驚惶萬分地環顧四周,一張一張嘲諷的笑臉衝著我大笑,一邊用手指著我,一邊又指向大中央的螢幕,螢幕上全是我和蕭亦澤不堪的畫麵。
“不要臉!哈哈,太不要臉了!”
“愛愛還拍視頻,笑死人,不怕人看哪,好賤!好騷啊,哈哈——”
不堪的辱罵一串又一串貫入耳膜,我摁著發痛的太陽穴,禁不住冒出一身身冷汗,暈眩感使我更加辨不清周圍的臉色,但他們的唾沫星子都快濺到我臉上來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賤女人,我不是——”我猛烈搖頭,大聲爭辯著,努力撥開向我湧來的人流,登一下突然醒了過來。
我睜著迷惘的雙眸,愣視著眼前佇立的男人,終於明白剛纔並冇有醒,而現在纔是真正從夢境中解脫。可是,流著冷汗仰望著眼前這個如天神般男人的臉色,我宛若陷入另一個更大的惡夢之中。
“顧漠然,你回來了,你回來了,那我,我走了,我回房去……”我倉惶地把腳從飄窗放下來,滿地找拖鞋。好半晌總算找著,我站了起來,蹲地去撿起掉落的書,然後慌裡慌張地去放在書架上,就往自己的房裡奔去。
在我的感覺裡,書房就是他的地盤。他既然回來了,就把他的地盤讓給他吧,我高傲地奔逃,像是不願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可是冇有想到,顧漠然卻跟了過來,在我奔入臥室要關門的刹那,門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抵住了,怎麼使勁也關不上。
“你做什麼?”我惶恐地問,聲音是抖顫的。
他也不答,猛一使力,推門而入,門在他背後重重關閉。
我害怕地退卻幾步,退到床沿,猛地被阻,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回盯著他。
他什麼話也不說,突然把一隻手機扔在了床上。
我回頭望去,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
那支手機我認得,是蕭亦澤的。這還是前年他生日的時侯,向我索要的蘋果6S,我買給他的時侯,是有些忿忿然的,因為他對這個家從來冇有半點貢獻,卻樣樣要用好穿好吃好。可我還是買了,然後他就用我買給他的手機拍下視頻來威脅我。
這到底有多麼諷刺!
我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把手機撿起來,就勢坐在床沿,劃開相冊檢視,果然,裡麵有好幾段視頻,是和傳給我的一模一樣。我才點開一點,就按回去,想把它們丟到垃圾桶去。
可這時,顧漠然卻用閃電般的速度,把手機從我手裡抽走。
我驚跳起來,攤出手去要:“還給我,我要把它們刪除掉。”
顧漠然唇邊勾起一抹揶揄:“是我費儘心思才把這支手機從蕭亦澤手裡奪過來的,怎麼可以不欣賞欣賞就白白送還給你?我總得明白,我忙了一個晚上,究竟是為了什麼在忙碌吧?”
“不!不要!”我從他背後的梳妝鏡裡看見了自己瞬間煞白的臉色,驚叫的聲音充滿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