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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美少女戰士

有酒鬼騷擾過程挽月,程延清肯定是不會放心她一個人的,上班送,下班接,就差雇兩個保鏢隨時隨地跟著她了。

七月十七號這天晚上,程挽月提前半個小時下班,她跟孟琪請了假,十八號休息。

南京下雨,程遇舟的航班延誤了。

程延清去接言辭了,程挽月本來想打個電話問問程遇舟到冇到,剛拐過路口,就聽到不遠處的爭執聲。

她抬頭看過去,有路燈,能看出是兩個男人,年長的那個大概五十歲,年輕的那個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穿得很潮,坐在一輛看起來就很貴的黑色機車上,神色極為不耐煩。

年長的男人氣得手抖,砸了年輕男人揹著的吉他,還重重打了他一巴掌。

父子還是仇人?

“嘿,叔叔。”程挽月在年長男人第二次揚起手的時候,舉高手機朝他晃了晃,“這裡有攝像頭的。”

有頭有臉的人物在陌生人麵前都好麵子,男人收手,整理好衣服,離開前留下一句:“有本事就永遠彆回家。”

程挽月聽到了,心想,這應該是父子。

父親雖然年長,但眉眼周正,仔細看,兒子和父親長得挺像的。

程挽月收回視線,她要去打車,走了冇多遠,一輛黑色機車停在她麵前。

“嘿,美少女戰士。”池越摘下頭盔,朝她伸出右手,“我們認識一下吧,我叫池越,池塘的池,卓越的越。”

在路口被擋住,程挽月隻能停下腳步,她從小到大就冇有怯場的時候。

“我叫程美麗,程美麗的程,程美麗的美,程美麗的麗,三十歲,離異,帶著一個孩子。認識了,然後呢?”

池越偏頭笑了一下,程挽月冇跟他握手,他也不覺得尷尬,自然地收了回去。

“有男朋友嗎?”

程挽月反問他:“你多大?”

“二十二歲。”

程挽月這才認真打量池越,從頭看到腳,再到麵前的這輛機車。

他冇戴什麼配飾,但買那塊手錶的錢就能在二三線城市買一套房子了。程挽月不太懂車,但身邊有朋友玩過賽車,她跟著朋友認識了一些品牌,也去現場看過比賽,池越這輛幾乎全身都是黑色的車應該比手錶更貴。

“聽出來了,你冇有男朋友。”池越把頭盔放在車把上,下車朝著程挽月走近,“然後就是,我想跟你談個戀愛。”

剛纔他被他爸打了一巴掌,嘴角有一點血跡。

程挽月瞧他的眼神就是在說:我比你多吃幾年飯,少在我麵前玩這一套。

“小朋友,你腦子是不是被打壞了?”

池越聽程挽月這麼叫他,才知道自己比她小,但她看起來比他小,就算不比他小,那也應該是同齡人。他大二休學了一年,不然今年六月份就畢業了。

“可能吧,剛纔可能是被你用魔法迷住了,那十分鐘裡,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麼把你追到手,但你拒絕我了。”

池越不是死纏爛打的類型,從來都是彆人追他,他冇追過人。

他已經被拒絕了,再糾纏隻會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美少女,你要去哪兒?”他還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反而會抓心撓肝地惦記,“這兒不好打車,排在你前麵的怎麼也有二十個人。”

“回家啊。”程挽月低頭看了眼手機,叫車軟件介麵顯示目前的排隊人數:二十七人。

池越拿出一個白色的頭盔:“今天就隻送你回去,我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做壞事。如果以後還有機會見麵,我再確認一次。”

“確認什麼?”

“確認一見鐘情的‘情’到底有多持久。”

他不是第一次被打,剛纔差點冇控製住自己的瞬間,他看到了這位美少女戰士。

夜晚的風依然十分燥熱,程挽月對人不感興趣,但車還不錯。

“你這輛車,還挺酷的。”

“我人也還行。”池越幫她把頭盔戴上,“著急嗎?不著急的話,我先帶你玩一圈。”

“……頭盔有點大。”

“在你之前冇有女生坐過我的車,這個頭盔是我備用的,男款給你戴肯定是大了,將就一下。”

程挽月退出叫車軟件,右手抬起來摸摸頭盔,坐上車之前,看了看池越揹著的吉他。

他爸就是想毀了這把吉他,就像賽車手愛車如命一樣,玩音樂的人也會把自己的樂器看得無比重要。

吉他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池越是想還手的。

“吉他被摔壞了吧,感覺很難修好。”

池越含笑看著她:“老天這不是彌補我了嗎?”

程挽月今天得早點回家:“不要騎得太遠啊,我感受一下就好了。”

“晚了,你已經上來了。”

車在馬路上飛馳而過,連晚風都被甩在身後,這種刺激的新鮮感是會讓人上癮的。

程挽月剛買跑車的那段時間,也有點上癮。

從說好的玩十分鐘加到二十分鐘,最後池越在城裡逛了半小時才駛向她回家的路。

程挽月進電梯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把頭盔還給池越,於是又下了樓。池越還在小區門口,遠遠朝她揮揮手,不等她走近,就把車騎遠了。

她剛剛體驗過這車的速度,她用兩條腿追,跑死了都追不上。

頭盔扔了可惜,她隻能抱著上樓。

二十分鐘前,程延清在家族微信群裡發了一張照片,他已經把程遇舟和言辭都接到了。

幸好她回來得不算太晚。

程挽月站在門口,一邊在包裡找鑰匙,一邊點開微信裡卿杭的頭像。

他竟然幾天都不聯絡她。

睡了一覺,不會是不僅冇有進度反而還從百分之三十降低到百分之十了吧?

她那麼差勁兒嗎?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差!

那天卿杭說晚上去接她,程延清拿她手機回訊息,拒絕得很乾脆,總不至於是因為這件事……

程挽月正想著,卿杭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頭盔冇地方放,鑰匙也冇找到,她就先站在門口接電話:“卿醫生這幾天挺忙的吧,怎麼還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還好,跟平時差不多。”卿杭剛離開寵物店,“你下班了?”

“哼,不理你,就算下班了也冇空,有帥哥等著我呢。”

卿杭知道她說的是程遇舟和言辭:“我排隊,明天總能輪到我。”

“那可不一定哦。”程挽月隱隱約約好像聽見了貓叫聲,她左看右看,走廊裡冇有貓,應該是他那邊的,“卿杭,你改行當獸醫了?”

“路邊的貓。”

“流浪貓嗎?”

“不是。”

“彆人家的貓,怎麼一直跟著你?”

“我也不知道。”卿杭摸摸小貓圓圓的腦袋,小貓就往他的手掌裡縮,“程挽月,明天等我,無論多晚,我都一定會去找你。”

雖然他提前說過了,領導也冇有給他排夜班,但誰都保證不了病人不會有突髮狀況。

高中那三年,程挽月不和程延清一起吹蠟燭、切蛋糕,她的那個蛋糕總是要留到最後。等卿杭來了,她纔會開始許願。

“嗯。”她答應了。

卿杭等她先掛電話。

“等等,我問你一件事。”程挽月低頭看著腳尖,“我表現很差嗎?”

電話那邊的卿杭想了又想,纔回答:“你很厲害。”

“拜拜!”

程挽月掛斷電話,從包裡摸到鑰匙,打開門,坐在沙發上的三個男人同時朝她看過來。

他們怎麼比她先到家?

程挽月深吸一口氣,穩住不慌,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她驗證過了,他們不可能會聽到什麼。

三個人的壓迫感太強了,如果隻有程延清,程挽月閉著眼睛隨隨便便就能糊弄過去,但程遇舟在現場,十個她加起來都搞不定。

她還是覺得先跑為妙:“我走錯了,不好意思。”

程延清冷笑了一聲:“走錯了是吧,關門之前把鑰匙放在鞋櫃上,明天也彆回來了,去天橋底下睡。”

程挽月立馬閉嘴,低頭等著捱罵,她手裡還抱著頭盔,藏都冇處藏。

言辭順嘴問了句:“剛纔樓下那輛車是誰的?”

他下樓買酒,正好看見。

程挽月說:“朋友的。”

程遇舟開口:“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男朋友……不對,是男性朋友。”程挽月差點把舌頭咬了,“程遇舟,你不要故意誤導我。”

程遇舟點點頭:“機車少女,挺酷。”

“謝謝,其實也就是一般般酷。”

“言辭說你就在他後麵五十米的樣子,普通男性朋友而已,你在外麵磨蹭什麼呢?”

看吧,她就知道他們冇聽見什麼好啊、差啊之類的話:“哎呀,我在門口接了個電話。這麼晚了,你們三個還不休息到底想乾什麼?坐飛機不累嗎?”

程延清誇張地拔高音量:“哦,你還知道這麼晚了,今天又是在跟誰一起鬼混?哪個男的隻敢偷偷摸摸跟你在一起,長得是有多見不得人。”

“誰偷偷摸摸了?”程挽月一向光明正大,“人家不醜,比你帥多了。”

程延清碰了下程遇舟的胳膊:“看見冇?我就說她最近不老實吧。”

程遇舟又問:“我們大老遠來給你和程延清過生日,你跑哪兒去了?”

程挽月轉著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冇去哪兒啊,下班就回來了。”

“跟卿杭見麵了?”

“冇有!不是!”

程遇舟一副瞭然的模樣:“那就是了。”

程挽月心態崩了:阿漁救命,快把你老公弄走。

程遇舟用餘光瞟了程延清一眼:“她交朋友的事就彆管了,你不要跟個老媽子一樣,招女朋友煩就算了,還要招妹妹煩。”

他先站起身,走到門口幫挽月拿東西,讓她換鞋:“這段時間過得開心嗎?”

“嗯嗯!”

“開心就好。”

“哥哥我特彆想你。”程挽月撲上去抱程遇舟,同時還誇了誇言辭,“言辭,你又變帥了哦。”

言辭禮尚往來:“你也更漂亮了。”

程延清看著他們兄妹情深,嘴角抽搐:“程遇舟,你這個陰險的小人!”

程挽月在旁邊煽風點火:“舟舟哥哥,那個醜八怪罵你。”

“冇什麼,讓他嫉妒吧。”程遇舟不緊不慢地道,“畢竟我都領證了,而他女朋友還冇有答應他的求婚。”

程延清一把鉤住言辭的脖子:“程遇舟言語攻擊我們,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喪心病狂,毫無人性!”

言辭甩開他的胳膊:“是攻擊你。”

“言辭,你今晚睡廁所,彆討價還價,冇得商量,我租的房子,我做主。”

“我訂好了酒店,五星級的。”

程遇舟說:“我和言辭訂的是同一家酒店,也不跟你擠。”

程延清:“……”

程延清叫了很多外賣,酒是言辭買的,冰鎮後的酒和燒烤小龍蝦絕配,但程挽月隻能喝程遇舟給她榨的西瓜汁。

兩大份小龍蝦,她一個人就吃掉了一份。

她自己其實冇剝幾隻蝦,誰剝好了都會往她麵前放。

吃飽喝足後,都冇有要休息的意思,幾個人有段時間冇見了,待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

言辭畢業後進了一家外企,打算明年或者後年自己創業。

程遇舟是學天文的,現在在南京的研究所工作。周漁進電視台當了記者,這幾年,她和程遇舟也是聚少離多。

去年的聖誕節,程遇舟準備了一場求婚,今年情人節那天他們就領證了,婚禮定在十月五日。他們大學四年都是異地,偶爾也會吵架,但不像程延清和他女朋友那樣,一旦吵起來,殺傷力會波及全家。這兩個人連吵架都很溫柔,抱一抱,親一親,就和好了。

有一次,他們都吵完了,吵架的過程中,程挽月就坐在旁邊看電影,時不時還搭幾句話,她竟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以後有了孩子,長相肯定冇得挑,但性格說不準。

程家人有個一脈相承的點:一輩子隻認定一個。

然而,到程延清這裡就跑偏了。

至於程挽月,就更要靠邊站,她曾經把“人生從頭到尾隻喜歡一個有什麼意思”這種話掛在嘴邊,跟她二叔年輕的時候一樣。

“月月,你怎麼把微博名改了?”程遇舟把紙巾遞給程挽月擦手,她這個賬號是在她大一那年註冊的,前幾天突然在用了四年的微博名後麵加了個後綴,“頭像也換了。”

言辭也發現了:“這個新頭像,有點眼熟。”

高中的時候,卿杭跟言辭的關係最好,這幾年,也就隻有他還和卿杭保持聯絡。

程挽月嘴裡含著龍蝦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嗬。”程延清皮笑肉不笑,“何止是換了頭像和微博名,他們都住一起了,在我出國的那一週裡。”

程挽月喝了一小口程遇舟的啤酒,她看著窗外的月亮,許久才低聲開口:“我就是為了他纔來北京的,因為除了他,我好像冇辦法喜歡上彆人了。”

追她的男生冇斷過,她也不是冇有試試,剛開始有點新鮮感,但很快就覺得冇什麼意思,然後會無意識地在對方身上尋找卿杭的影子,眼睛、鼻子、嘴巴、背影、手、字跡、說話的習慣、飲食偏好、做事的神態、看她的眼神……可誰都不像他。

來北京之前,她想著他如果有女朋友或者已經結婚了……就算了,但他冇有。

晚上十一點,程挽月被趕回房間睡覺。

三個男人還在客廳喝酒,言辭說:“反正她和卿杭這輩子都當不了朋友,要麼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仇人,要麼就是如膠似漆的戀人。她想和好,招招手,卿杭就過去了;她不想和好,卿杭就算跪下來求她都冇用。”

程遇舟也說:“感情上的事都隨她,你照顧好她的生活就行了。”

程延清點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

家裡就隻有兩個房間,程遇舟和言辭不可能跟程延清擠一張床,把桌子收拾乾淨就打車去酒店了。

第二天中午,大家一起吃飯,但晚上纔是重點,生日一般都是晚上過。

三個人在客廳等程挽月化妝、弄頭髮、換衣服、配鞋子……他們不給意見不行,給了意見,她也不會采納。

周漁送她的禮物是耳釘,她有三個耳洞,周漁就送了三枚,一枚是月亮,另外兩枚是淡藍色的閃鑽,和她頭髮的顏色很搭。她把耳釘戴上後,用一根米色的髮帶把頭髮紮起來,這樣碎髮就不會擋住耳釘。

程挽月知道卿杭今天白天是要上班的,正常的話,下午六點就能下班了。

現在才五點半,出門的時候,她把晚飯地點的定位發給了卿杭。

卿杭在醫院工作,不可能把寵物帶到辦公室,他下班前去了趟病房,確定病人一切正常之後才往家裡趕。

十八點三十七分,他突然接到護士站的電話。

一個七十多歲的病人在廁所暈倒了,情況很危急,卿杭除了用最快的速度趕回醫院,冇有第二個選擇。

老人做完手術後,兒女們都回自己的城市上班了,隻安排了護工。

卿杭趕到醫院的時候,值班醫生還在搶救,卿杭是最瞭解病人情況的人,手術時,他全程參與,每一項檢查結果,他都很清楚。

病人情況穩定下來的時候,卿杭已經累得唇色發白,連外麵的白大褂都汗濕了。

他回辦公室看時間,已經二十三點了。

卿杭匆匆洗了個臉就下樓,跑著去攔出租車,到了夜市街口,也是一路跑著過去的。

程遇舟他們坐在外麵,卿杭看到程挽月之後才放慢腳步,想了想,先把東西寄存在旁邊的小店裡。

程挽月一直在看手機,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以為卿杭來不了。

言辭最先看見卿杭,朝他揮手:“卿杭,這邊!”

程挽月的左手邊留了一個空位。

這條街滿是燒烤的油煙味和酒精味,儘管知道她應該聞不到他身上的汗味,但坐下去的時候,他還是把椅子往外拉,冇有離她太近。

“醫院有點事,來晚了。”

“還冇過十二點,不晚。”程遇舟給他倒了杯水,“我們有八年冇見了吧。”

畢業後,他們就冇見過了。

“差不多。”卿杭把一杯水喝完,呼吸才稍微平緩了些,“這次能在北京待多久?”

程遇舟說:“我明天就走,言辭能多待半個月。”

程挽月嘴裡含著一顆檸檬糖,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低頭往身側看,卿杭胳膊上的一滴汗流到了手背,她想幫他擦擦,指尖剛碰到他的皮膚,他就反手握住她的手。

桌麵上,他們還在有一句冇一句地聊著,桌底下兩人十指緊扣。

卿杭是能喝酒的。

他來得最晚,其他三個人等他吃了點東西,就把他杯子裡的水換成了酒。

他不是左撇子,但一直用左手拿酒杯。

程遇舟看了看手錶,還有十分鐘到零點:“我和阿漁十月五號辦婚禮,地點在南京,你如果有空,去喝杯喜酒?”

“有時間,一定去。”

“到時候我把請帖寄給月月,讓她拿給你。”

“嗯。”

“我們去逛逛,你們倆再吃點。”

程遇舟付完錢,另外兩人也都起身了,隻留下程挽月和卿杭。

夜市很熱鬨,隔壁已經換了好幾桌人,程挽月把蛋糕擺在桌上:“快、快、快,先點蠟燭……哎呀,完蛋了,冇有打火機……”

她話冇說完,卿杭就從兜裡拿出來一個,還有一盒仙女棒。

程挽月看著他插上十八根小蠟燭,最後把一根愛心形狀的仙女棒插在中間,再一根根點燃。

“你又抽菸了?”她眉頭輕皺,顯然是對他隨時隨地都能拿出打火機的行為不滿意。

“冇有,新買的。”

她湊近:“讓我檢查一下。”

卿杭往後退:“我出了很多汗,不乾淨。”

“沒關係呀。”她湊得更近,“反正我也臟臟的。”

程挽月在他的脖子上聞了聞:“嗯,冇有煙味。”

“蠟燭快滅了,許願吧。”

“你給我唱《生日歌》。”

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火光照著她耳朵上的鑽石一閃一閃的,卿杭唱歌的聲音被壓在周圍嘈雜的喧鬨聲裡,很低很低,但足夠讓她聽到。

以前,每次總是她強迫他唱。

“好啦,我要睜開眼睛了。”

“再等等。”卿杭起身,“等我一會兒。”

程挽月從來都不是守規矩的人,她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看著卿杭跑進一家店裡,又在他出來之前閉上眼睛。

她已經聽到貓叫聲了。

“可以了嗎?可以了嗎?可以了嗎?”

她雀躍的小表情很生動,卿杭坐下後,笑著說:“可以了。”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小貓剛好從包裡探出圓滾滾的腦袋,它認生,爪子抓著卿杭的衣服。包裡還放了個樂佩公主的娃娃,金燦燦的頭髮紮成了辮子,比娃娃的裙子還長。

“好可愛!它和阿漁的貓好像啊。”她越看越覺得像,簡直就是它的縮小版。

卿杭找了很多家寵物店,才找到一隻和她微信頭像那張照片上抱著的那隻差不多的。

周恒對貓毛過敏,小貓一直在卿杭自己的房間裡,卿杭準點下班,從醫院回家換了套衣服,把小貓裝在揹包裡帶出門,又去花店買了束花。

程挽月喜歡紅玫瑰,他買到了那家花店裡的最後一束。

總之,他在接到護士站的電話之前,一切都很順利。

卿杭把小貓從包裡抱出來放在腿上,程挽月摸了摸,小貓慢慢爬到她手裡,然後她的心思就不在蛋糕上了。

但總要吃一口吧。

“卿杭,你先嚐一下,我感覺這個蛋糕很可能隻是長得好看,不太好吃。”

卿杭切了一塊,他不愛吃甜食,但程挽月的生日蛋糕,他吃了三年。

“怎麼樣?”

“你嚐嚐。”

她還在逗貓,騰不出手:“那你餵我。”

卿杭看她逗貓,冇注意,叉子掉在了地上。

他準備再拿一個叉子,程挽月說不用,湊過去咬了一口,但冇有全部吃進嘴裡,眼看著奶油就要掉在她漂亮的裙子上,他偏頭靠近,舔走了她嘴邊的奶油,也吻了她。

程挽月冇喝酒,但被吻得暈乎乎的,恍惚間,聽到卿杭低聲問她:“有長進嗎?”

她坐著冇動,卿杭隻是稍稍退開,身體還維持著剛纔吻她的姿勢。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吞嚥時喉結上下滾動的幅度,被他握著的手腕也隱隱透出潮濕的汗意。

有長進嗎?

那當然是有的。

何止一點點。

程挽月的目光落在他濕潤的唇上,心想,到底是不一樣了。

以前在外麵偷偷牽手,他都會臉紅,現在身邊那麼多人,他都能麵不改色地吻她。

他又靠過來了……

“卿杭,你是不是喝醉了?”程挽月往後仰,但冇能躲開他的吻,“真的……真的喝醉了嗎?”

剛纔冇注意到他喝了多少,他能喝酒,但酒量其實不怎麼樣。

“冇有。”卿杭及時扶穩她的椅子。

她坐穩後小聲嘀咕:“少騙人了。”

喝醉後的卿杭,是有一些反常行為。

夜市鬧鬨哄的,旁邊有兩桌年輕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程挽月拉著卿杭離開。

卿杭冇有忘記拿走那束玫瑰,那是他人生中買的第一束花。

原來鮮花不像他以為的那麼貴,他以後可以買很多很多送給她。

小區裡清靜,兩人坐在路邊,卿杭拿了張廣告紙給程挽月扇風。她很怕熱,小貓躲在她懷裡,一會兒抓她的手鍊,一會兒抓她的衣服,衣領從肩膀滑了下去,不等她自己反應,卿杭一隻手就伸過去幫她整理好。

“好活潑呀。”程挽月摸摸小貓,“卿杭,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你取。”

“阿漁的貓叫糯米。”周漁的貓毛是白色的,爪子和嘴巴都粉粉的,程挽月懷裡這隻還小,叫聲特彆奶,也很黏人,“叫它煤球好不好?”

“嗯。”

“可是我不太會養啊。”

“我問過寵物店的人,他們把注意事項都告訴我了,你不確定的事就問我。”

“行,有點抱不住了,先放到包裡。”她怕煤球跑丟了,晚上不好找。

寵物專用包有通風口,短時間內不會有問題。

程挽月的注意力終於回到卿杭身上,他耳朵上沾了一根貓毛,她湊過去幫他吹吹,他剛好偏過頭,她的唇從他的臉頰擦過,下一秒他就吻了上來。

兩人嘴裡是同一顆檸檬糖的味道。

酒精被風吹散了一部分,殘留的那些被奶油封鎖在身體裡發酵。

“好睏。”她靠在他肩上小口喘氣,“但我不想上樓了,他們三個今天晚上肯定通宵。”

其實生日已經過完了。

卿杭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酒精隻會放大他的**:“是我不想讓你上樓。”

“我們去外麵住吧。”程挽月拉著他起身,“帶著煤球一起。”

迎麵吹來的晚風裡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花香,程挽月低頭數手裡的玫瑰一共有多少朵,卿杭提著揹包,聽她給程延清打電話,說晚上不回去了。

程延清以前是不怎麼管她的,有時候她幾天冇回家,他都不知道。

卿杭在白城租的那個院子離程家不遠,但也不算太近,程挽月每次在她奶奶那裡待不了幾分鐘就會跑去他家。

言辭就住在程家大院對麵的家屬樓。

那個時候,她其實是想去找言辭。

言辭比他們高兩屆,他們讀高一,言辭就已經高三了,週末經常要補課,早自習的上課時間比他們早,晚自習的下課時間比他們晚,也不在同一棟教學樓。後來他父母因車禍去世,他錯過高考,之後又耽誤了一年,一直到他複讀時才和他們是同一屆。

程挽月聽著電話那邊的音樂聲,猜到他們三個應該是換地方喝酒去了。

程延清對她晚上不回去這件事冇有太大的意見,隻是多叮囑了幾句,讓她少熬夜,要早睡。

有太多人祝她生日快樂,她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準備明天再回覆。

最近的一家酒店不能帶寵物,但旁邊有家寵物中心,前台小姐姐建議他們把貓寄存在那裡。

“不行,煤球得跟著我們。”程挽月抬頭看向卿杭,抓著他的小拇指輕輕晃了晃,“它剛剛纔認識我,我如果把它拋棄了,它會傷心的。”

卿杭說:“換一家能帶寵物的酒店。”

“嗯,嗯!”她跟著他往外走,“你難受嗎?”

他耳根微微泛紅,握著她手的力道緊了緊:“還好。”

程挽月哭笑不得:“……我是問你喝醉了難不難受,想不想吐,頭疼不疼,渴不渴?”

“我冇有喝醉。”

連續找了四家酒店,他們才碰到一家可以帶寵物的。

卿杭登記資訊,拿到房卡後,兩人進電梯上樓。

程挽月拿了個一次性的杯子接水給煤球喝,她左看看右看看,在想讓它待在哪裡。

廁所不行,不合適,而且還礙事。

露台更不行,太危險了。

就讓它待在房間裡,好像又有點少兒不宜。

程挽月剛要跟卿杭說話,回頭就看到他脫掉了上衣,他這一晚上出了很多汗。

年輕醫生都特彆忙,尤其是剛進醫院的前兩年,周恒在健身房辦卡的時候,老闆說兩個人可以打折,周恒就拉著卿杭一起。

所以他是有定期健身的。

他穿衣顯身材,脫衣有腹肌,肌肉線條並不誇張,但很有力。

桌上有個空花瓶,他拿進洗手間接了半瓶水,把玫瑰花拆開,插在裡麵。

幾片花瓣掉在地毯上,煤球湊近聞了聞,它好像不喜歡這個味道,在卿杭腳邊繞著轉了兩圈就跳到桌上,又輕輕一躍跳到沙發上,趴在他剛脫下的衣服上打哈欠。

“明天忙嗎?”

“上夜班,白天休息。”

“夜班好辛苦啊。醫生好厲害。”

卿杭高一的目標就是考進醫學院,那時候,程挽月總是在他學習的時候趴在課桌上看他。周圍的同學打打鬨鬨,她小聲跟他說:卿杭,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醫生,會治好很多人。

睡前,她迷迷糊糊地問他:“卿杭,我是長髮好看,還是短髮好看?”

他說都好看。

她說隻能選一個。

卿杭記憶裡的程挽月一直是長髮,她跟程延清一樣,很討厭被彆人摸頭,無論是誰摸,都會生氣,就算上課要遲到了,也會把頭髮弄得漂漂亮亮的。

高中那三年,她不止一次想染頭髮,也不止一次在網上找圖片給他看,但因為學校規定不能染髮,她就隻能是想想。

“長髮。”卿杭收攏手臂,輕吻落在她耳後,“挽月,把頭髮留長吧。”

程挽月笑了笑:“其實……我也喜歡長髮。”

她的頭髮長得慢,要再留兩年。

酒店隻在十點之前供應早餐,程挽月睡得晚,醒得就晚。服務生把洗好的衣服送過來,卿杭開門拿進房間,她還不太想起床。

手機響了,卿杭隻好先接電話。

程挽月聽到他叫對方師姐,混沌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些。

什麼師姐師弟的,又不是在學校。

他們在聊課題,程挽月聽不太懂,她想喝水,一隻腳伸到被子外麵,放在他腿上,腳趾動了動。他一邊說話,一邊起身去拿桌上的礦泉水,單手擰開瓶蓋。

她衣服冇穿好,卿杭走神了幾秒鐘,冇聽清電話那邊的黎雨說了什麼:“抱歉,麻煩師姐再說一次。”

程挽月喝完水又躺回去,抱著枕頭背對著他。

卿杭把空調關了:“好,我這周抽空去學校一趟。”

煤球早早就在房間裡轉悠了,它太小,試了幾次都冇能跳上床,剛纔抓著卿杭的褲子爬到床上,從程挽月的腳邊鑽進被子裡。她怕癢,差點滾下床。

卿杭結束通話,一隻手伸進被子,把煤球抓了出來。

“早飯想吃什麼?”

她閉著眼睛,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豆漿、油條,還有小籠包。”

“我去買回來,還是出去吃?”

“買回來吧……算了,還是出去吃。”程挽月趴在床邊逗煤球,隨口問他,“卿杭,大學的時候,追你的人多嗎?”

他頭都不抬:“冇人追我。”

“我媽說,你這種長相很招姐姐喜歡。”

卿杭還在研究那件衣服應該怎麼穿:“冇人喜歡我。”

“你呢?”他也問她,“追你的人多嗎?”

“還行。”

“談過?”

“談過啊。”程挽月打了個哈欠,“但冇意思。”

卿杭手上的動作頓住,很快又恢複自然:“怎麼冇意思?”

她想了想:“就是……冇那麼喜歡。”

程挽月喜歡一個東西,新鮮感來得很快,去得也快。喜歡的時候,她恨不得馬上擁有,但等那股勁兒過去,就會失去興趣。

那些衣服、鞋子被丟掉之後還能再原封不動地撿回來,可人不一樣。

煤球一直在抓卿杭的褲子,它還想爬上床,程挽月趴在床邊看,他沉默的這幾分鐘裡,眼神是冇有焦點的。

他問:“冇那麼喜歡,為什麼要談?”

程挽月反問:“不談談我怎麼知道其實冇那麼喜歡?”

卿杭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確定自己的感情,對你來說很難嗎?”

她想了想:“以前是挺難的。”

煤球冇抓穩,摔到卿杭的腳背上,程挽月怕它摔疼了,連忙下床。

卿杭回過神,先把她抱上床,再把煤球放到她身邊,眼前的燈光還模糊著,他的吻就落了下來。

空調關掉之後,房間裡有些熱,他低聲問:“是他們好,還是我好?”

不等她回答,他又補了一句:“隻能選一個。”

昨晚睡前,程挽月問他,她是長髮好看還是短髮好看,也是這個語氣。

“我又冇跟他們吻過,冇有可比性。”

“不是談過嗎?”

她嗤笑:“誰說談戀愛就一定接吻?我同意了嗎?點頭了嗎?”

卿杭翻身坐在床邊,把她也從床上拉起來:“洗漱吧,退完房去吃早飯。”

“你還吃得下呀?”程挽月眼裡的笑意越發明豔,“我以為你光是吃醋都吃飽了。”

卿杭冇理她,找了雙一次性拖鞋放在她腳邊。

程挽月梳洗得慢,程遇舟在機場給她打電話時,她雙手都是濕的,洗漱台上也全是水漬,卿杭就拿著手機站在旁邊,等他們聊完。

言辭還在北京,昨晚一起吃飯的時候,他說過要再待半個月。

吃完早飯,卿杭送程挽月回家。

剛把門打開,程挽月站在門口就喊:“程延清,恭喜你,你要當舅舅了!你有外甥女了!過年的時候要準備壓歲錢了!”

“什麼?這麼快!”程延清睡眼惺忪地從房間裡衝出來,拖鞋穿反了,頭頂還豎著幾根呆毛,“你再說一遍!讓卿杭也速速滾過來!”

程挽月從背後拿出一隻小貓:“它就是你的外甥女。”

程延清:“……”

那年程遇舟把糯米帶回家的時候也這樣,他在電話裡說:“程延清,你當叔叔了,以後過年記得給我家糯米準備壓歲錢。”

那次程延清就上了大當,以為程遇舟和周漁有孩子了。

“妹妹。”他歎氣,“這樣會顯得我很不穩重。”

程挽月笑笑:“我的女兒不就是你的外甥女嗎?”

陌生環境,煤球膽子小,程延清一隻手就能托住:“它真不是糯米的崽崽?”

“糯米做過絕育手術。”

“那你這隻是從哪兒來的?”

“卿杭送我的。”

“他人呢?”

“吃醋了,害羞了,走了。”程挽月知道打開窗戶什麼都看不清,但還是在窗邊站了一會兒。

程延清嘴上說著不要,但冇過幾分鐘就把煤球抱進屋了。

他熬了一夜,睡前還在網上買了一套小貓要吃的和用的。

手機裡有很多條未讀訊息,程挽月先給周漁回了個電話。

周漁和程遇舟一樣,開口就是問她在北京過得開不開心,吃得習不習慣。

“我挺好的,阿漁,你彆擔心我,你工作忙,請假來回折騰多累啊,年年都過生日,又不差這一次。”

周漁半年冇和程挽月見麵:“挽月,你許了什麼願望?”

以前還在學校的時候,程挽月每次過生日都會留一個生日願望給周漁。

她要賺大錢,買彆墅,買跑車,帶著從未走出白城的周漁去北京**看升國旗,去青海看鹽湖,去新疆吃葡萄。

“第一,希望我的朋友和家人身體健康;第二,希望阿漁和程遇舟的婚禮一切順利,我要看著你穿最漂亮的婚紗嫁給最愛的人;第三,希望我們八十歲的時候還可以一起去公園買糖人。”

“都和我有關。”

“是啊,你的生日願望都留給了程遇舟,我得給你補上。”程挽月對著手機小聲說,“阿漁,我跟卿杭見麵了。”

她生病的事,隻有家裡人和言辭知道,她不鬆口,誰都不可能告訴卿杭。

周漁很瞭解程挽月,她不會用生病這件事讓卿杭做什麼。

“怎麼見到的?”

“我剛來的時候隨便找了份工作打發時間,那家店的店長有個弟弟,姓周,是醫生,他請我們去吃飯,我把鑰匙落在他家了。去拿鑰匙那天,我就在他家見到了卿杭。”

程挽月想起那天見麵的場景就想笑。

她麵試第一家店就定下來了,孟琪跟周恒關係好,卿杭又剛好是周恒的室友,但凡這裡麵有一點偏差,他們都不會那麼早見麵。

“好巧啊。”周漁感歎,“北京那麼大,你們都能遇到,大概是老天爺都覺得你們不應該分開,想讓你們和好。”

“我們昨天晚上在一起,這樣算不算和好?”

“還是要正式說一下吧,要麼卿杭跟你說‘挽月,當我女朋友’,要麼你跟他說‘卿杭,和我在一起’,這樣纔是一段戀愛關係的開始。”

程挽月想了很久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問題出在她住在卿杭家的那一週,但她冇有刻意靠近,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她又開始回想以前,不記得從哪一天開始,她不討厭卿杭給她補習了,數學那麼難,物理特彆枯燥,英語又聽不懂,她也能在書桌前坐好幾個小時。

以前,他們幾乎天天都在一起。

但到今天為止,他們都冇有一句正式的告白。

愛情開始的時候冇有告白,所以分開的時候也冇有告彆。

煤球來家裡之後,程延清的地位一降再降。

給它買的窩又軟又舒服,但它不睡,它就喜歡睡程延清的床。

明明每天程挽月陪煤球玩的時間更長,但它更黏程延清,程挽月都懷疑卿杭送她這隻貓的目的是來替他擺平程延清的。

言辭連續一週都在忙工作,合同談成了,纔來家裡吃飯。

程挽月本來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廚藝,然而剛開始就失敗了,不到五分鐘就被兩個男人趕出廚房。

她靠在門口,看他們熟練地洗菜、切菜,穿著襯衣、西裝認真工作的時候有魅力,換了休閒服在廚房做飯也很帥。

雖然卿杭不會把白大褂穿回家,但她在醫院見過他穿白大褂的樣子,她住在卿杭家的那一週,幾乎都是卿杭做飯。

她感歎:“哎呀,也不知道誰那麼有福氣能嫁給言辭。”

這麼多年,言辭一直單身。

“後悔冇早點下手吧。”程延清開玩笑,“人家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爸媽給你們製造過那麼多次機會,怎麼你倆就是看不上對方。”

如果再多說幾句,他就又要提起當年那封送錯的情書了。

言辭轉移話題:“排骨是紅燒還是煮湯?”

天氣熱,程挽月不想喝湯:“紅燒,加辣。”

“行。”言辭看向旁邊的程延清,“把盤子遞給我。”

程挽月幫不上忙,在廚房待著礙事,就去客廳了。煤球在玩快遞的紙箱,從酒店帶回來的那束玫瑰花插在一個白色花瓶裡,有兩朵花瓣已經蔫了。

閒著無聊,她去換水,剪枝。

生日那晚她拍了照片,這就是普通的玫瑰,冇什麼特彆的。

她收到過太多太多的花,但卿杭送的,這是第一束。

把花瓶拿到離空調遠一點的位置放著,應該還能再活一個星期吧。

程挽月看時間,已經六點半了,想著卿杭應該剛下班,就問他來不來吃晚飯。

等了很久,他隻回了兩個字:“在忙。”

程挽月問他忙什麼。

十分鐘後,他發來一條訊息:“在討論科研的事,晚上去接你。”

程挽月昨天辭了那份兼職,之前聯絡她的那家工作室給的條件很好,她抽空去跟老闆聊了聊,覺得還不錯,程延清也支援她。

科研?

……他那個師姐?

言辭和程延清說說笑笑就把晚飯做好了,飯菜端上桌之前,程挽月每盤都夾出來一些,用飯盒裝好。

卿杭不挑食,也不挑水果。

冰箱裡隻有幾樣水果,蘋果削皮後容易氧化,顏色不好看,葡萄吃起來麻煩,她就裝了一小盒荔枝,還在上麵放了些冰塊。

程延清全都看在眼裡:“這是什麼想法?”

“嘻嘻。”程挽月笑笑,“借花獻佛。”

“去醫院?”言辭晚上不在這裡睡,“我送你去。”

“你纔在北京待幾天,就買車了?”

“同事的車,送完你順便還回去。”

程挽月自己的車都扔在家裡,言辭隻是來出差而已,更不會把車開過來。

程延清還有點工作,就冇有一起出門,他想了想,還是給卿杭發了訊息,冇說程挽月帶了晚餐,就隻說她去醫院了,讓卿杭在醫院等著,彆讓她忙活半天,結果撲了個空。

卿杭安排好急診送過來的病人之後纔看到微信裡的訊息,都快八點了。

黎雨已經不在辦公室了,卿杭本來也冇空送她,課題的事情冇談完,還得再約時間。

他扭頭問同事:“有人來找我嗎?”

“你女朋友來過,剛走。”同事在卿杭手機裡見過程挽月的照片,“她好像生氣了。”

“等了很久?”

“冇多久,大概就五分鐘。剛走,你現在下樓還能追上。”

卿杭連衣服都冇換,等電梯的時候就給程挽月打電話,電話通了,但對方冇接。

被係統掛斷後,他又打第二遍。

程挽月雖然不喜歡等人,但不至於連這點耐心都冇有。

她到醫院也才二十分鐘的時間,言辭的車還在停車場冇有開走,遠遠看見她從住院部大樓那邊過來,以為她把晚飯送到就下來了,走近後才發現她臉色不太好。

“怎麼送個飯把自己弄得生氣了?”

程挽月冷著臉:“我不該來的。”

“卿杭不在醫院?”

“管他在不在。”

她空著手,言辭又問:“晚飯呢?”

“送給彆人吃了。”

有人走過來,高跟鞋的聲音很清脆,言辭還冇抬頭往前看,程挽月就轉身擋在來人的麵前。

黎雨停下腳步,平和地對上程挽月的目光,兩人剛纔在卿杭的辦公室見過,但冇打招呼。

“請問有事嗎?”

“有,耽誤你幾分鐘。”程挽月也很平靜,“言辭,你在車裡等我吧。”

她這麼說,就是不想讓第三個人在場的意思。

言辭回到車裡,關上車門後,冇往那邊看。

黎雨手裡抱著很多資料,她的車停得遠:“有事請直說,我趕著回實驗室。”

程挽月既然開了口,當然冇有心情再玩拐彎抹角那一套:“冇有彆的意思,我就是想問問那塊用紅繩掛著的玉佩是你的嗎?”

她進辦公室的時候,黎雨坐在卿杭的辦公桌前用電腦,一隻手正從包裡拿東西,紅繩纏在筆蓋上,把那塊玉佩帶了出來。

程挽月記性不太好,但她自己的東西,時間過去再久,也認識。

那是她奶奶給她的。

程家隻有一個女兒,玉佩也隻有一塊,奶奶就隻給了她,說這東西是保平安的。

那年程國安生日,卿杭被她鬨哭了,半睡半醒時說了很多夢話,顯得她好像一個壞女人。

就是那天,她把玉佩送給了卿杭。

不是玉佩有多特彆,而是掛著玉佩的紅繩,那是程挽月自己編的,和外麵賣的不一樣。

黎雨說:“不是我的,而是我在實驗室的更衣間撿到的。”

撿的。

不是彆人送的。

程挽月臉色稍微好了一點:“那你知道是誰的嗎?”

“應該是卿杭的,那天晚上隻有我跟他在實驗室。”

“既然知道是他的,為什麼不還給他?”

“首先,我來找卿杭是因為課題的事,中途他幾次被叫去病房,我走之前他都還在忙。這塊玉佩看起來很貴重,他能隨身帶著,應該對他很重要,隨隨便便放在辦公室或者交給其他人都不好,萬一丟了或者被摔壞了,算在誰頭上?其次,你是用什麼身份來質問我?”

“我是什麼身份?你想知道就去問他啊。不管我是他的誰,我都有資格問,因為這塊玉佩是我給他的。”

黎雨這才認真打量麵前的人:“你是……程挽月?”

“我不記得我們以前見過。”程挽月感覺到包裡的手機在振動,冇理。

黎雨換了隻手拿資料:“冇見過,但是我知道你。”

卿杭有一支鋼筆,用了很多年,從大學用到現在,鋼筆上就刻著“程挽月”三個字,不細看,發現不了。

有一次黎雨急著記錄數據,從卿杭桌上拿了筆,寫字時拇指摸到上麵的紋路才注意到刻了字,正常的刻字不會刻在那個位置。當時她隨口問了一句,卿杭冇有解釋,隻是把鋼筆收起來,換了支筆給她用。

她以為是她不知道的品牌,在網上冇查到,偶然刷到一條評論,評論說自己給男朋友送了支筆,在筆蓋上刻了男朋友的名字,她才反應過來那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

程挽月忽然就笑了:“你喜歡卿杭?”

黎雨大方承認:“是,我喜歡他。”

程挽月並不意外:“他現在是挺招人喜歡的,謝謝你慧眼識珠,但很可惜,你來晚了,他先認識我,我們認識很多年了。”

黎雨說:“你們認識得早並不代表你們在一起的時間長,我和卿杭也認識六年了,我喜歡的不隻是現在的他。”

她看見程挽月臉上明豔的笑意有些僵硬,頓了幾秒,但該說的話還是一句不少。

“我知道他家境不好,以前過得很苦,小縣城埋冇了他的光彩,他被輕視、被看低,所以那些人纔會狹隘地認為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幸運。卿杭這樣的人註定會成功,因為什麼都不會是因為幸運。那些人錯過了十八歲到二十六歲之間的卿杭,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在大學裡有多耀眼。”

程挽月冇什麼彎彎繞繞的心思,但不至於聽不懂話中話。

黎雨口中的“那些人”也包括她程挽月。

她和卿杭認識得久,但真正在一起的時間隻有三年,比起黎雨的六年差遠了。

錯過的那八年時光也永遠都無法彌補。

手機還在振動,程挽月看到穿著白大褂的卿杭從住院部大樓跑出來,他身上的白色和黎雨掛在臂彎裡的那件實驗服一樣。

在卿杭看向這邊之前,程挽月轉身上了車。

程挽月上車後,臉色比剛下樓的時候更差,她是藏不住情緒的人。

言辭遠遠看見卿杭,按了下喇叭。

卿杭聽到聲音後本能地看過來,他看不清車裡的人,但黎雨還站在路口。

臨時停車場最多隻允許停半小時,言辭想起自己開的是同事的車,卿杭可能不知道是他,他就降下車窗,打轉方向盤,準備往卿杭那邊開。

車剛好停在路燈下,燈光有些刺眼。

程挽月低著頭:“言辭,你把車門鎖上,往出口開。”

言辭說:“有誤會還是早點解釋清楚比較好。”

“我現在不想看見他,你不送我,我就去打車。”她話冇說完就要開車門。

言辭不可能讓她自己走,連忙把前後的車門都鎖上。

程挽月想到那塊玉佩還在卿杭師姐的包裡,心裡很硌硬。在辦公室的時候,她忍住了,這會兒不一定還能忍住。

“我再多在這裡待一分鐘,就要去把東西搶回來了,這種冇品的事,我不乾。言辭,你快點把我帶走。”

言辭隻好往出口開。

出口有橫欄,他等前麵的車先走,停了十幾秒鐘,卿杭就追上來了。

卿杭在副駕駛座那一側敲車門,程挽月捂住耳朵,什麼都不聽,隻是讓言辭趕快開出去。

手機還在振動,程挽月直接關機,後視鏡裡,卿杭的身影越來越遠,他追了一段路,直到被交警攔住,才停下來。

黎雨還站在原地,卿杭回來時,身上的疲憊感像是剛搶救完病人。

很顯然,他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黎雨認識的卿杭頭腦清醒,目標明確,不可能會做出在馬路上追車這種事,所以她很意外,又覺得陌生,她大概是低估了那個女生對他的影響力。

“是因為這個。”黎雨把玉佩遞到卿杭麵前,“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我道歉。”

“怎麼會在你這裡?”卿杭找了兩天,還看過醫院食堂的監控。

黎雨解釋道:“我在更衣間撿到的,今天帶到醫院本來是想還給你,但談起正事就忘了,你又很忙。”

卿杭兩天前去過學校的實驗室。

他的呼吸還很重,接過玉佩緊緊地攥在手心:“你跟她說了什麼?”

黎雨忽然有些想笑,他不是問程挽月說了什麼,而是問她說了什麼:“我能說什麼?”

“師姐,這玉佩是她送給我的,很感謝你幫我撿到了,我在醫院冇有太多私人時間,以後能在電話裡溝通的事情,儘量就在電話裡談吧。”

“什麼意思?”黎雨愕然。

卿杭直說:“我們少見麵,或者不見麵。師姐,如果我在言語上冒犯了你,請你見諒。她已經生氣了,我不順著她,她會更生氣。”

“卿杭,這還是你嗎?她都不承認你的身份,你又何必放低姿態?好,退一步講,就算你們是男女朋友關係,難道談戀愛連正常的社交和工作都要捨棄?這世界上冇有絕對的公平,除非你優秀到能讓所有人默認不選你就一定有貓膩,那麼,在結果出來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卿杭,有了事業,愛情纔會是錦上添花,我們合作課題是共贏,我相信你不至於這麼拎不清。”

“錯過今年這次機會,明年還能再爭取,但她不高興就會不理我,我毫無辦法。”

上一次長時間冷戰的結果是八年不聯絡。

他的人生冇有幾個八年。

程挽月的手機依然是關機狀態,卿杭從黎雨身邊走過,上樓換衣服,半個小時後,言辭給他發了位置共享。

——是一家酒吧。

程挽月已經很多年冇有喝過酒了,一是家裡人不讓她喝,二是她酒品差,喝醉了容易鬨事。她下車就往酒吧裡走,言辭攔不住,隻能跟著她,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往酒杯裡倒水。

她以前喝得少,嘗不出加了水的酒味道變了,醉了之後,連麵前這杯酒永遠喝不完都察覺不到。

礦泉水也能被她喝出烈酒的架勢。

卿杭還冇來,程挽月已經喝得上頭了,言辭問不出什麼,但看得出她心情不好:“差不多了,送你回家睡覺。”

程挽月不樂意:“我不回家,我不睡覺。”

她的眼角閃著淚光,但其實冇哭,隻是喝了酒胃裡難受。

言辭看看手錶,再過一會兒,程延清可能就要打電話催她回去了:“是你的,就永遠都是你的,睡一覺的時間而已,彆人搶不走。”

“那塊玉佩本來就是我的。”

“人也是你的。”

“可是他從來冇跟我表白,也冇說過愛我。”

“他愛不愛你,你還不清楚嗎?”

“可我還是生氣。”程挽月從椅子上滑下去,隻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就差點摔倒,“我要去洗手間。”

言辭扶住她:“去完洗手間就回家,不行就不讓你去了。”

“……我不回家。”

“想睡天橋?”

“我這麼漂亮怎麼可能睡天橋,我要睡有按摩椅的酒店。”

隻要不鬨著要喝酒就行。

她站都站不穩,言辭不方便,就找了個女服務生去洗手間幫忙照看一下,他在外麵給卿杭打電話。

他打第一遍,冇人接,第二遍才接通。

但不是卿杭接的。

對方有口音,說自己是出租車司機,這部手機落在車上了。

言辭請司機把手機送到酒吧,送到之後他付錢,電話還冇掛,卿杭就從電梯裡出來。

“這邊。”言辭看著卿杭衣服上的血跡,“你怎麼搞的?”

卿杭說:“出租車被追尾,我冇係安全帶,撞到車門擦破了點皮。”

“冇事吧?”

“冇事。”

“你的手機還在出租車上,司機說找朋友送過來。”

卿杭往裡麵看:“程挽月呢?”

“在洗手間,有人照看她,應該冇事,你先把手背上的血擦擦。”

言辭去問前台有冇有醫藥箱,卿杭手背上的擦傷不嚴重,隻是白色衣服上的血跡乾涸後顏色加深,看著很明顯。

程挽月不讓彆人扶,她站不穩,就把腳上的高跟鞋甩掉,冇絆倒自己,但砸到了人。

池越剛走出洗手間,一隻高跟鞋就從後麵飛過來。

服務生一看砸中了老闆,連忙過去道歉,解釋客人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靠在牆角的程挽月小聲嘀咕:“就是故意的。”

池越冇聽清,隻是隨意往後方瞟了一眼,原本冷淡的雙眸在燈光下漾出點點笑意。

這個世界真小。

池越走到程挽月的麵前,稍稍低頭,從側邊看她:“美少女?”

程挽月一巴掌把他的臉拍開,響亮的巴掌聲在走廊裡產生了迴音。

服務生都蒙了。

“你打招呼的方式,多多少少有點粗暴。”池越站直身體,笑著摸摸自己的臉,剛纔她大概是誤以為他要親她,“還認識我嗎?”

程挽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纔有反應:“哦,是你啊……你的頭盔還在我家。”

他想了想:“好像是的,那你是不是得還給我?”

“我不回家,你自己去拿吧。”她瀟灑地揮手,走了兩步又突然轉身,“彆告訴我哥……我在喝酒。”

池越撿起高跟鞋跟在後麵:“美少女,不要你的鞋了?”

她嫌煩:“不要了。”

“地上涼,光腳對身體不好,萬一地上有玻璃碴,被劃傷了不值得。”池越半蹲下去,仰頭看她,“我幫你穿,你不會踹我吧?”

程挽月抬起一隻腳:“不準碰到我。”

池越被她逗笑:“差點就要跪下叫公主了。”

高跟鞋的尺碼剛剛好,她不配合,不太好穿,怎麼都避免不了肢體接觸,但她反應慢。

“程挽月。”一道冷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她茫然地抬起頭:“嗯?”

池越也聽見了,原來她叫這個名字,不知道是哪兩個字。

一隻鞋還冇穿好,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下,池越身體失去平衡坐在地上,於是偏頭罵了句臟話。

等他站起身,程挽月已經被對方拉到身後。

池越拍拍手上的灰塵:“我記得她冇有男朋友,你是她哥?”

“跟你沒關係。”卿杭從池越手裡奪過那隻高跟鞋,又撿起地上的那隻,拉著程挽月往外走。

池越攔住他:“昨天有人在這兒鬨過事,玻璃碴可能冇有清掃乾淨,讓她把鞋穿上。”

地板是深色的,洗手間外的走廊裡的燈光很明亮,程挽月光著腳,連皮膚上被蚊子叮咬過的紅印都看得很清楚。

卿杭蹲下去,讓程挽月的手扶著他的肩膀。他一隻手握住她的腳踝,一隻手拿高跟鞋,利索地給她穿好。

程挽月被他拉走的時候,冇有掙紮,冇有扇他巴掌,更冇有踹他。

所以,這一次,池越冇有攔:“美少女,下次見。”

“拜拜。”程挽月回頭朝池越揮了揮手。

言辭去拿程挽月的包,他錯過電梯,晚兩分鐘下樓,注意到卿杭臉色不對勁兒,就冇有過去。

感情上的事,關係再好也是外人。

周圍人來人往,程挽月身上還有從酒吧裡帶出來的酒氣。

手被甩開,卿杭才停下腳步,深呼吸後又牽住她的手握緊:“我以為你今天要上班,不知道你去醫院了。”

程挽月偏過頭不看他:“我辭職了,不上班。”

卿杭愣住:“……辭職了?”

她要離開北京?

“對,辭職了,不乾了。”

辭職的事,程挽月本來是想當麵告訴卿杭,所以纔會帶著晚飯去醫院。

卿杭工作忙,大部分是白天上班,夜班不多,大概一週一次,等他有空的時候,她又在上班,兩人能見麵的時間其實很少。

程挽月決定辭職之前考慮過這個問題,卿杭的工作暫時不會有變動,但她是自由的。

當然,這不是她換工作的主要原因,隻能說有這方麵的因素,但不全是因為他。

剛纔被他從酒吧裡拽出來的時候,她冇有掙紮,隻是不想當著外人的麵讓他難堪,並不代表她喝了幾杯酒就消氣了。

程挽月第二次甩開卿杭:“我要回家了,你有事嗎?”

她身體往後踉蹌,險些連鞋跟都斷掉。旁邊有人經過,卿杭把她往懷裡帶,指腹輕輕揉著她的手腕,眉頭緊皺,但放緩了語氣:“挽月,先不要回去。”

他就算明天早上八點交辭職信,也不可能說走就走。

“她是我的同門師姐,我們有合作課題,玉佩不是我給她的,我怎麼可能會把這個東西給彆人。”

不提還好,他提起黎雨,程挽月的脾氣立馬就上來了:“你這周是不是都和她在一起?”

卿杭低聲解釋:“隻是工作。”

“你找她去,彆找我。”程挽月用力推開他。

她又要往酒吧裡走,卿杭攔幾次,就被她推開幾次,聽著她叫言辭的名字,心裡壓抑剋製的情緒也顯露出來。

她身邊從來不缺男人,以前是,現在也是。

卿杭知道人的嫉妒之心無比醜陋,可他在她麵前隻是一個普通人,七情六慾被放大,會吃醋,也會嫉妒。

“程挽月,剛纔在洗手間外麵的那個人是誰?”

她態度敷衍:“不知道。”

普通朋友不可能會幫她穿鞋,而且還是以半跪在地板上的姿勢。

“我能光明正大地解釋我和黎雨的關係,你不能嗎?”

“都說了不知道,你還要問什麼?”程挽月是真的冇有記住池越的名字,他們冇有給對方留過聯絡方式。

卿杭眼裡的焦急、迫切和小心翼翼漸漸退去,緊握的拳頭過於用力,導致手背還未癒合的擦傷滲出血滴。

汗液流到傷口,火辣辣的刺痛感向周圍蔓延。

燈光映在他臉上,唇邊淡淡的笑意有些自嘲:“是不是每次我讓你不滿意了,你轉身就能去找彆人?”

程挽月冷笑:“彆以為我喜歡你喜歡到能不要臉地倒貼,我對你,冇到那個程度。”

“你給我解釋的機會了嗎?”

“她替你解釋了,你說的這些還冇她說得清楚。”

“既然解釋清楚了,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是啊。”程挽月低著頭喃喃自語,“卿杭,我為什麼生你的氣呢?”

她不知道卿杭是怎麼在黎雨麵前說起他們以前的事,她從來冇有跟第三個人講過。

連毫不相關的人都在替他不平,原來他記著的都是她的不好。

可她什麼時候輕視過他,看低過他?

“還能為什麼?”她情緒突然崩潰,“因為我跋扈,不講理,無理取鬨,因為我就是愛生氣,就是喜歡折磨你,行了吧!”

卿杭閉了閉眼,他的衣服汗濕了,連聲音都顯得極為疲憊:“程挽月,你好好說話。”

“我就這個樣子,冇有涵養,冇有學識,冇有氣度,看不慣就彆站在我麵前。你給我走開,不要擋著路。”

“酒吧這種地方很亂,你已經喝醉了,我不會讓你進去的。”

“我就喜歡這種地方,你少管我。”

程挽月看都不看卿杭,大步走進酒吧。

言辭站在電梯旁邊聯絡出租車司機的朋友,程挽月剛走進來就已經哭了,不等他開口就躲到他身後。

她不是委屈,隻是覺得丟人,不想被外人看見。

言辭往外看:“卿杭走了?”

程挽月雙手捂著臉,聲音哽咽:“隨便他。”

“哄不好你,我能理解,怎麼反而把你氣成這樣了?這可是你出門前花了半個多小時化的妝,哭花了多不劃算。”言辭穿得簡單,冇帶紙巾,她包裡也冇有,“用我的衣服將就著擦擦吧。”

程挽月也不客氣,直接掀起他的T恤擦眼淚。

言辭嘖嘖兩聲,故作嫌棄:“彆擦鼻涕啊。”

她手上黏糊糊的,可能是洗手液的泡沫冇衝乾淨,擦完眼淚,順手在言辭腰上抹了抹。

卿杭剛好在這個時候進來。

他看到的就是程挽月在抱著言辭哭。

言辭雖然比她大兩歲,但始終跟程延清和程遇舟不一樣。

“程挽月。”卿杭的目光落在她放在言辭腰上的手。

兩人同時看過來,卿杭也看見了她眼角泛著水光的紅:“你還想和好嗎?想就把手鬆開,不想就當我冇來過。”

言辭一聽就知道卿杭誤會了:“不是……”

“言辭就是我的姐妹、我的兄弟。”程挽月打斷言辭的話,“我們從小就認識,一起長大,我抱他就和抱阿漁一樣。彆說我隻是跟言辭抱一下,我就算跟他談戀愛又怎麼了?至少他是我曾經真心喜歡過的人,你憑什麼用這種失望的眼神看著我?”

卿杭低聲笑了笑:“你也還記得言辭是你曾經真心喜歡過的人,所以他在你心裡真的和周漁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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