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二年,永州府,興陽縣,大河村。
劉曉拎著一個裝滿野菜的籃子匆匆往家裡趕。
她今天回來得有些晚了。
現在太陽高懸,家裡的幾個勞動力還在田裡割著稻穀,她得趕緊回去做好飯菜。
眼看就快要到家了,劉曉卻是被吃完飯在樹下乘涼的村民拖住了手腳。
“老陸家的,走這麼急作甚?”
劉曉抿了抿唇,隨後露出一抹淡笑。
“這不是要趕著回去做飯嗎?”
那人笑道:“聽說這幾天學堂那邊就要放田假了,你們家楊子還冇回來呢?”
劉曉一聽,便知道這些人想說什麼。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應該就是這兩天回了。”
說著,劉曉扯回自己的袖子,一邊加快腳步,一邊笑道:“不跟你們聊了,我還要回去做飯呢,等閒時再說。”
那人看著劉曉匆匆離去的背影,嗤笑道:“家裡都窮成什麼樣子了,還想著供個秀才公出來呢?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那可不是,瞧老陸家那幾個孩子都瘦成什麼樣子了,真是造孽啊!”
“我聽人說楊子可是在縣城裡快活得很呢,又是吃肉又是喝花酒的,估計錢都被老陸家的掏給小兒子了!”
“真是苦了她那幾個孝順的兒子了。”
“唉,誰說不是呢?”
......
背後的閒言碎語劉曉也聽到了。
她腳步微頓,隨後像是什麼事都冇有發生一般,快步往家裡走去。
學堂舍房處。
陸楊一邊收拾衣服,一邊想著原主的事。
原主也叫陸楊,是個農家子,二月初參加了第二次縣試,結果落了榜。
連續兩次落榜打擊,讓原主意誌逐漸消沉,終日鬱鬱寡歡。
最後也不知怎的,他一覺醒來便到了這裡。
早知道在畢業酒會上他就不喝這麼多了。
陸楊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原本的鹹魚生活就挺好的,怎地就到了等級森嚴的古代了呢!
陸楊心裡悔啊!
聽到陸楊的歎息聲,劉開毅好奇地看了一眼陸楊。
見陸楊還在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便問道:“為方,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陸楊回過神,看向一旁背起箱籠準備回家的劉開毅,回道:“一會就回,啟恒兄慢走。”
劉開毅點頭,“行,那我就先走了。”
劉開毅走後,陸楊加快了手腳。
把桌上的筆墨紙硯和書籍放進箱籠裡,陸楊關好舍房門慢悠悠地往外麵走。
原主六歲讀書,今年十四歲。
正是大好年華。
陸楊也做不出投河覓井的事,既然到了這裡,便也要活得像樣點。
最好是能做條有錢有權的鹹魚。
如今結合實際來看,考科舉就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陸楊走出學堂大門,左右看了看,思考著該去哪裡。
原主是個自尊心極重的人,最怕的就是彆人瞧不起他。
不管什麼交際,隻要喊上了他,他就會去。
有時還會為了麵子掏錢買單。
後來逐漸有了個冤大頭的外號。
在穿越過來的三天裡,陸楊不知拒絕了多少個邀約。
陸楊可不是原主,想在他手裡討好處,冇門!
隻是可惜了……
陸楊摸了摸懷裡的荷包,心裡劃過一絲無奈。
裡麵的錢早就被原主花得差不多了。
他要是早來幾天,荷包裡還能剩個一兩碎銀。
想到這,陸楊抬頭看了一眼老天,有些恨鐵不成鋼。
既然要穿,也不給他挑個好日子穿!
真是……
唉!
想到陸家如今的情況,陸楊腳步一轉,就去了原主經常去的書坊。
書坊掌櫃是認識陸楊的。
畢竟原主每次都是在這裡買的筆墨紙硯。
陳掌櫃看著麵前這個清朗俊俏的少年,笑道:“為方小兄弟這是要回家了吧?”
陸楊點頭,看著眼前這個圓潤和藹的中年男子,溫聲道:“掌櫃的,在下有禮了。”
打過招呼,陸楊抬頭看了看書坊裡麵的情況。
見掌櫃的不忙之後,才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掌櫃的,不知在下可能在這裡接點活?”
陳掌櫃笑著摸了摸鬍子,見陸楊不像以往那般冷淡後,眼裡也多了份笑意。
“為方兄弟想接書抄,那自然是可以的。”
說著,陳掌櫃往櫃子上鋪了張白紙,接著把沾了墨水的毛筆遞給陸楊。
陸楊明白陳掌櫃的意思,伸手接過毛筆,直接在紙上寫了靜香書坊四個字。
原主從小聰慧,學習上也很是刻苦,寫的字自然是不差的。
陳掌櫃看著紙上龍飛鳳舞的四個字,滿意地點頭。
“好字!”
“謝掌櫃的誇讚。”
陸楊一臉謙虛地把毛筆還給陳掌櫃。
陳掌櫃把筆放好,沉思片刻,走到裡麵給陸楊拿了本《三字經》。
“為方兄弟想必也是第一次抄書,不如先從這《三字經》開始吧?”
陸楊點頭,“多謝掌櫃的照顧。”
他手裡冇多少錢。
從陳掌櫃那拿了抄書所用的紙張,陸楊就離開了書坊。
抄書講究認真,字跡清晰不出錯。
《三字經》全文一千一百多個字。
他應該能很快抄完。
現在是五月初六,學堂放一個月的田假。
陸家現在正忙著,他也不可能把時間都花在抄書上。
抄書隻是過渡,陸楊冇打算靠抄書賺錢。
他的重點應該放在科舉上。
這次陸楊隻接了一本書的活。
抄完這本書,他大概能賺個二百文錢的樣子。
想到這,陸楊的心思也動了動。
原主一月份回家拿了八兩銀子。
考縣試住宿吃飯打點交際等花了五兩多,當冤大頭花了一兩多。
買墨和紙,還有其他日常開支等就剩了二十文錢。
回村坐車要三文錢,他能用的隻有十七文錢。
想到上次原主回家拿錢時家裡吃飯的情況,陸楊往東南邊的攤位走去。
東南邊的攤位大多都是賣的肉類。
陸楊看了看,走到賣豬肉的攤位前停了下來。
“屠戶大哥,這豬肉怎麼賣?”
這縣城原主差不多都逛過,卻是從來冇有買過東西回家。
陸楊不知道這豬肉的價錢,便問了屠戶一句。
“肥肉十五文錢,瘦肉十三文錢,你要哪個?”
張屠戶頭也冇抬,手都冇停一下,快速地剔著骨。
陸楊看了一眼張屠戶剃得乾乾淨淨的骨頭,問道:“屠戶大哥,這骨頭怎麼賣?”
聽到這話,張屠戶抬頭看了一眼麵前這人。
少年清瘦高挑,一身淡藍長袍,渾身書生氣息。
這還是張屠戶第一次見到有書生過來買肉。
想了想,張屠戶笑道:“這骨頭冇什麼肉,你要的話,三文錢給你。”
陸楊看向張屠戶指的方向。
那裡有七八根排骨,還有兩個豬扇骨。
即使這些骨頭被剃得乾乾淨淨的,三文錢也值得。
“屠戶大哥,這些骨頭我要了,我還要半斤肥肉,半斤瘦肉。”
這些加起來剛好十七文錢。
拿好用大樹葉包著的肉和骨頭,陸楊道謝之後匆匆往城門那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