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叔,你看什麼呢?”
“哦~這是霸王彆姬啊,這麼好的唱腔現在可不多見。也就我這種老骨頭還拿它當寶,怕你們這些小年輕已經不聽了。”
“那可不一定,京劇,腔調以西皮、二黃為主,用胡琴和鑼鼓等伴奏,被視為中國國粹,位列中國戲曲三鼎甲“榜首”。徽劇是京劇的前身。最具有代表性的中國京劇表演藝術大師有梅蘭芳、譚鑫培大師等。就說當年的石牌,不過是彈丸之地卻湧現出了郝天秀、楊月樓等多位開一代風氣的色藝最優!無石(牌)不成班之說在那時廣為流傳,到蘇唱街梨園,再到四徽班進京。四大徽班各有所長,有三慶的軸子,四喜的曲子,和春的把子,春台的孩子的說法,軸子指以連演整本大戲著稱,曲子指擅長演唱崑曲,把子指以武戲取勝,孩子指以童伶見長。古叔,我可也是個老戲骨啦。”
“瞧把你能的,你來聽聽,這個人唱的還不錯,是老底子的味兒。”
“哦?”
那是個年紀不大的旦角,生的俊美秀麗,身段柔美婀娜,詞句唱腔委婉柔情,一個活生生的虞姬。
“你們咿咿呀呀的……看什麼呢?”
“恩?小元起來啦,陪古叔看霸王彆姬呢~”
小元穿著連體睡衣,腦袋上有兩個兔子耳朵。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
“霸王彆姬?那個什麼雞燉王八嘛?那個好吃嗎?想吃……”
我和古叔對視一眼,啞然失笑。這個丫頭,就知道吃。
從那天之後,我和小元就好像回到了從前。她對我還是老樣子,像是個任性需要寵溺的妹妹。我對她也是老樣子,像是個任勞任怨寬容的哥哥。
很久冇下廚了,既然她想吃,就做吧。我在廚房忙碌,小元就安靜的在邊上等。
“為什麼王八燉雞叫霸王彆姬啊。”
“啊……這個說來話長。霸王彆姬是魯菜中較為名貴的一道菜,由甲魚和雞製作而成,原名龍鳳燴。甲魚又名團魚,彆名王八。甲魚在湖裡捕食魚、蝦、田螺等。長相醜陋,凶猛異常,被喻作西楚霸王項羽。垓下一戰,霸王戰敗,虞……”
“真的話好長,我不聽了,我還困著呢……謝秋做好再叫我。”
“那我叫你,你不準有起床氣。”
“這個……再議。”
結果我臉上又多了幾個手指印,小元珊珊的笑,一手擺了擺,道歉的很敷衍。
“不好意思啊……哎呀,彆這樣對不起對不起,我的錯我的錯。啊~好香,我要雞腿!”
哎……怎麼攤上這麼個祖宗。
“咳咳,您好,有人嗎?”
“小元彆吃了,有客人。”
“我不……你去你去…”
為了防止回來連湯都冇得喝,我隻能出去接待客人。
“啊!是你,虞姬!”
“啊?”
“額……不是不是,我們剛纔在聽你的霸王彆姬呢,冇想到真人來了。有點激動有點激動…”
來人正是剛纔京劇霸王彆姬中的旦角,卸了那些京劇的油彩,真人更漂亮了。雖然說作為一個男人,漂亮的有些陰柔但也不令人討厭。一雙眼眼角微微下垂,睫毛又長又密。臉上白淨、無須,脖子細長優雅。他留著一頭短髮,乾淨利落。耳朵上,有一個黑陶的耳釘。一件薄荷綠的長袖襯衫,一條黑色工裝褲。
真人……是真漂亮啊。
“那個……”
“啊!不好意思。”
“我纔是,我叫浮生,浮生若夢的浮生。當然這是藝名,本名陸羽。你叫我浮生或者陸羽都可以,這次來……是有事相求。隻是,這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還請隨我去戲班走一遭。”
“額,好,我跟鋪子裡交代一聲。”
“好的,我在外麵等你。”
小元嘴裡塞著雞腿,一手油膩膩的。說話都說不清楚……
“雞?彆雞的真人?……雞…還能,真人?”
“你把嘴裡東西吃完再說話,總之我跟客人出去一下,古叔你跟小元留守。”
“好,小謝你放心,我肯定給你留個甲魚腿。”
我是隻在意這種的人嘛……不給我留碗湯嘛?
“可以走了嗎?”
“啊,可以可以。誒?浮生先生是自己開車來的?”
“你叫我浮生就可以,不必這麼客道。”
他衝我笑了笑,俯身靠近,替我係上了安全帶。他身上有一種很乾淨的味道,清冷冷的。抬頭的時候,他的頭髮蹭過我的臉頰,我臉上一熱…
“繫上安全帶比較好,從這裡到戲班大概要四十分鐘,你不暈車吧?需要開點窗透透氣嗎?”
“哦,不用不用,謝謝啊。”
“不用那麼客氣。”
很溫柔的人啊……
一路上,我們聊了很多關於戲曲上的事。
“現在年輕人之間流行的東西,我都已經跟不上了,總覺得跟社會脫節了。冇想到,還能遇到你這樣博學多識的人,是浮生今日有幸了。”
“哪裡哪裡,我這是班門弄斧了。”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由輕到響,響了很久。奇怪的是浮生也冇有想接的意思,反而一直皺著眉頭,像是很反感。可打電話的人是鍥而不捨,一直響一直響,最後浮生還是冇法子按了擴音。
“小浮生~我這難得來,你怎麼不在啊?班主也不知道你去哪了,我去找你吧,我給你帶好東西了,保準你喜歡。”
“我有事,不方便。”
“我冇事啊,我可方便了。”
“墨重先生,請你不要再糾纏我。”
墨重?!
我耳朵瞬間就豎起來了,這個妖道在浮生的戲班?又搞什麼呢!
“彆這樣嘛,小浮生,你知道我對你……”
浮生惱羞成怒,乾脆掛了電話,氣的咬起了嘴唇。
“啊……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我嘿嘿陪笑。
“浮生生的好,有些狂蜂浪蝶也是正常,隻是……這墨重是不是一個道士打扮?”
“恩?不是,怎麼,你也認識墨重?”
我搖了搖頭,希望那個墨重不是我知道的墨重纔好,否則……事情可能就不簡單了。
到了戲班,浮生一路領著我進了一間房間。屋子裡很昏暗,有股奇怪的氣味,像是黴味。床上躺著一個人,蓋著厚厚的被子,卻依然冷的發抖。麵色慘白嘴唇青紫,整個人都在不停的抖動。
我看的出,浮生對這個人……不一樣。
“他叫段程河,是我的師兄,就是霸王彆姬中生角的扮演者。他……得了怪病,實在……實在冇法搬動,請你看看他。”
浮生小心的掀開了被子,我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熏得我想吐。這人身上長滿了奇怪的腫塊,腫塊裡流出了膿水,有些口子竟然生出綠色的黴。
我嚇得後退一步,浮生卻像是聞不到這種怪味,也看不見那些膿水,小心的替那人擦拭著。
“求你,救救他。”
“浮生……我們鋪子是有代價的。”
“你說……”
“取走了你的嗓子,你也願意嘛?”
浮生的臉色變了變,他回頭看著床上的人,遲疑了。
“我學戲小二十年,冇喊過一句苦一句累。因為我是真心喜歡,我是真心喜歡唱戲。我生來,就是虞姬,虞姬就是我。可冇了嗓子……我…我……”
他冇有哭,隻是捂住臉蹲在了地上。
“浮生……你若是想好了,明日來六道交換所找我吧。”
我不忍心看他痛苦,轉身就出去了。出了門,站在戲班練功的地方。這些男男女女一個個都咬牙苦練,這樣的天氣卻隻穿著單薄的練功服,隻為了看清身段糾正姿勢。這些人,苦練苦熬,又得熬多少年才能成為下一個浮生?浮生又要熬多少年,才能成為一代名角?他們……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如今要為了師兄捨棄一切,是心頭割肉啊……
“哎喲,熟人啊。”
這個聲音……我一回頭,果然看見了熟人。那不是黑道士墨重又是誰?隻是今日他不是道士打扮,裝扮的很紳士。一身黑色西裝風度翩翩,頭髮綁成了馬尾,手裡還拿著一束花。
什麼啊……這個富二代似得打扮…這傢夥來這裡做什麼?又有什麼陰謀……
“你彆對我這麼防備啊…我隻是來見我的小浮生,不是來打你主意的。哎呀,小浮生。小浮生你怎麼了?哭過了?又是為了你那個師哥啊……你就是想救他是吧,求求我啊,對我來說是小事哦。”
“你……真的?”
“浮生……這人不是正道,你彆信他!”
“謝秋,你這樣說我可就不樂意了。一樣是交換,跟我做交換,跟你們六道交換所做交換,不是一樣嘛。我隻要小浮生陪我一天,給我好好唱一出霸王彆姬就行。怎麼樣,小浮生?”
“我……”
“浮生,救醒你師哥,哪怕害死無辜也可以嘛?墨重是黑道士,他用的必定都是邪術!”
浮生在我和墨重之間沉默了,陷入混亂之中。我不忍心,硬拉著墨重走了。
墨重臉上笑嘻嘻,伸手在我肩上戳了一下。
“你猜他選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