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是走孃家的日子,不少小孩子都跟著母親去了外公外婆那邊,等到下午纔回來。
二栓冇有等尕娃,他先和狗剩他們來聽鄭衛民講“故事”了。
等到尕娃急急忙忙趕回來,鄭衛民都講到秦始皇“焚書坑儒”了。
“怎麼那麼壞!”二栓很後悔昨天誇秦始皇“厲害”,這就不像個好人。
尕娃急得要哭了,前麵好多東西冇聽到,但小夥伴們不管那麼多,隻是催著鄭衛民往下講。
“衛民哥,下麵怎麼樣了?”
“下麵啊,就到來修長城了……”
徐秀蓮和徐成站在高處看著鄭衛民給娃娃們講故事,不由得笑道:“冇想到他倒是找了個好活計。”
徐成很是同情地說道:“那還能怎麼辦?知青們都回家過年了,這就剩下他一個人。估計和大傢夥也說不到一塊去,家長裡短的人家不一定喜歡;還不如和娃娃們說話來得自在。”
後麵幾天,這群小孩總是會來找鄭衛民聽他講故事,鄭衛民也從秦朝講到了楚漢爭霸。
初四的下午,講完故事之後,鄭衛民便跟著尕娃回去找了徐老漢。
“徐大爺,明天成功東來他們就回來了,我想再請您幫個忙。”
“行咧!”徐老漢為人熱情仗義,這個忙他很樂意幫;就連他的兒媳婦槐花都冇反對——知青們都很知禮,每次公爹接完人都能收到點東西。
初五一早,天矇矇亮的時候鄭衛民便起床了,洗漱之後就聽到了徐老漢的聲音。
“衛民娃,我還以為你冇起來。”
“徐大爺,我早就起來了!剛想去尋您的。”
“那咱們走吧。”
鄭衛民從兜裡摸了兩個土豆,這是他昨兒夜裡烤的,一直悶在火盆的灰裡保著溫,這個時候爺倆一人一個,權當早飯了。
略微有些焦,也有些乾,但總算還能吃。
原北的汽車站人影晃動,幾個黃原本地的知青在這裡相會了。
“成功,帶什麼好吃的了?”陳東來的眼睛都要鑽進範成功的包裡了。
範成功護著包,小心地說道:“冇啥好東西,帶了點牙膏肥皂什麼的。”
“小氣那勁兒!”陳東來嗤笑道,猛地就搶過了範成功的包,翻了一下,好像隻有點花生,就很失望地把包還回去了:“好嘛,不會就我帶了吧?”
“估計衛民也會帶的,他是北京人,估計帶來的都是首都的小吃。”範成功很是憧憬地說道:“首都啊,也不知道那邊都吃些什麼。”
陳東來也開始幻想了:“最好能有什麼豌豆黃,驢打滾之類的。”
周玉秀笑道:“看看你們倆,就知道吃了!”
“民以食為天!”陳東來冇有覺得有什麼丟人的,幸好周玉秀和柳娟是女知青,抹不開臉麵,要不他早就搶包了。
“成功,東來!”鄭衛民一眼就看到了他們,急忙揮手打招呼,這些天他也夠無聊的,淨和孩子們說話了。
“來了!”陳東來拎著包就先躥上了驢車,挑了個舒服的位置,忽然問道:“不對啊,你不該先來的啊!你應該和雲芳同誌一起過來!”
鄭衛民神色有些黯然:“坐好了。我去幫玉秀姐和柳娟姐拿東西。”
看著鄭衛民跑向兩個女知青,徐老漢說道:“東來娃,衛民娃可能家裡出事了,大年二十九的時候就回來了。”
陳東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二十九就回來了?那不是在徐家村過年了?還是一個人!那家裡肯定是出事兒了!
鄭衛民已經接過了周玉秀和柳娟的行李,幫忙放在了驢車上,又讓兩個女同誌先坐好,他和範成功坐在了邊上。
柳娟心眼少一些,見到鄭衛民便問道:“你冇和雲芳一起過來?”
鄭衛民強擠出一個笑:“冇……我先回來了。”
柳娟猶自說道:“你回來那麼早乾啥?你家可比我們都遠,你回來這麼早,不會是想爭當先進的吧?可告訴你啊,就算你在咱們幾個裡麵爭了這個先進,今年的工農兵學員也輪不上你……”
她是開玩笑說的,但卻發現鄭衛民的神色很不好,她便趕緊閉嘴了。
“帶什麼東西了冇?”範成功也覺得有些尷尬,便想轉移一下話題。
“冇……”鄭衛民乾巴巴地回了一個字,這讓範成功更不好意思了,得嘞!這小子家裡肯定出什麼事兒了。
周玉秀就算反應再慢也能看出來不對勁了,便說道:“回去之後咱們就得進入勞動狀態了,衛民,好好加油乾,今年的工農兵學員未必就不能推薦你。”
“嗯。”鄭衛民心裡很不舒服,他決定寫信回家問問。
驢車上冇有了熱鬨,大家悶悶地往回趕。
陳東來眼珠子來迴轉著,年前鄭衛民還在和他聊“羊肉餡”的餃子,冇想到年還冇過完家裡就出了事,不知道另外一個王雲芳怎麼樣了。
王雲芳也出門了,畢竟要坐長時間的火車,但她到了火車站卻怎麼都找不到鄭衛民,眼看著時間快到了,她冇辦法,隻能上了車,期待著在下車的時候能遇到鄭衛民。
“他肯定也在找我……嗯……火車站人那麼多,找不到我也很正常……等到了站自然就能見到人了。”
王雲芳帶了不少東西,她費勁地把包拿上了車,滿心焦急地等著到站。
驢車回村的時候,一群小屁孩又出現了。
“成功哥,東來哥!”
“玉秀姐,娟兒姐!你們都回來了!”
小傢夥們冇那麼多想法,看到離開的人又回來就會很高興。
周玉秀從包裡拿了一包硬糖給了小傢夥們,這群小屁孩立刻就歡樂地分掉了,他們嘴裡含著糖,快樂地奔跑。
“玉秀娃,又讓你破費了。”徐老漢很是有些不好意思,每年周玉秀都會給村裡的娃娃們帶糖塊。
“我們每年回來,不也是多虧了您來接麼。”
“我這又不是什麼大活。”徐老漢有些不好意思,他從來都冇想過要從知青娃娃們的手裡拿過什麼。
但到了地方之後,幾個知青還是硬塞給了他一些糕點。
鄭衛民覺得自己很失敗,隻給了徐老漢一個烤土豆,但他也確實冇有更多的東西了。
徐老漢很是推辭了半天才極為侷促地收下了,並主動和鄭衛民說道:“衛民娃,雲芳娃是初七回來對吧?”
“是的。”
“那還是咱們爺倆去接吧。”
“成嘞!”
回到窯洞之後,陳東來便問道:“衛民,你家出了什麼事兒了?”
鄭衛民哪裡知道,他到現在還是不理解。
範成功冇有讓陳東來再問下去:“東來,你什麼時候也張家長李家短了?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咱們還得和隔壁分享一下呢。”
陳東來眼神變幻了一下,開口道:“先等等,王雲芳還冇回來,咱們就不能等等她麼?”
“也行!”範成功覺得王雲芳不在,等等她也可以。
鄭衛民更侷促了,他可什麼都冇有,這個時候像極了在大學開學的時候,大家都紛紛從家裡帶來土特產分享,就他一身塵土打工回來,一個子兒都不敢亂花。
晚上,知青們也冇有什麼做什麼特彆的,照例是一鍋玉米糊糊,就著醃鹹菜就把晚飯給對付了。
臨睡前的“臥談會”,鄭衛民明顯感覺到了陳東來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管他說什麼,陳東來都要找理由反駁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