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下,隨即在馬上拱手,朗聲回答:“隻要陛下有令,臣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陳新甲回答的四平八穩,朱慈烺卻是暗暗歎口氣,
他當然知道自己剛纔的問題有點僭越,正是因為僭越他纔要向兵部尚書發問。
兵部和其他五部不同,其他五部都可以是循規守舊之輩。
兵部卻不可以,現今內外兵事不亂,大明節節敗退,非有能大破大立之人擔任兵部尚書不可,如此方有可能挽回頹勢。
但看陳新甲將“陛下”頂在前麵,顯然是冇有革故鼎新的決心,非“改革”之才。
也是,曆史的改革者都冇有好下場,從商鞅到張居正無不如此,陳新甲並不是什麼大才,有所忌憚業是正常。
而且軍製改革關乎大明國運,改好了,大明中興,改不好,大明就玩完。
如此艱钜的任務,確也不是平庸的陳新甲所能承擔的。
“對於流賊,部堂又怎麼看呀?”
對陳新甲有了清晰的判斷,朱慈烺換了一個話題。
陳新甲朗聲回答:“殿下,流賊都是烏合之眾,雖然勢大,但卻難以成勢,我大明的心腹之患仍是遼東。”
朱慈烺笑一笑,陳新甲終究是缺乏戰略眼光。
如果冇有李自成的幫忙,再過一百年,建虜也不可能攻破北京,在漢家江山上建立滿清王朝。
所以,大明的心腹之患並不是滿清,而是李自成。
但李自成並不是天生就是流寇,如果豐衣足食,國泰民安,鬼才願意造反,
所以歸根到底,大明朝的問題還是兩個字:民治。
至於建虜,隻要緊守山海關,重兵屯於薊遼,加強沿途長城要塞的防守,堵死建虜繞道蒙古侵襲大明的路徑,在練出精兵之後,還是可以抗衡的。
唉,陳新甲終究眼界有限。
雖然朱慈烺對陳新甲的個人才能冇有太大期望,但兵部尚書這樣位置卻可以做很多事情,且陳新甲是父皇的心腹,說起來還是要拉攏一下的。
“陳部堂對遼東又怎麼看?”
朱慈烺問。
陳新甲精神一振,遼東纔是他的強項,也是崇禎任用他為兵部尚書的原因。
陳新甲滔滔不絕的講。
朱慈烺靜靜聽。
冇有什麼新奇的,無非就是扼守關隘,烽火示警,遼人守遼,冇有提出一個有用實際的策略。
最後,陳新甲終於說到一個還算有用的策略。
那就是徹底關閉馬市,不使一粒糧食,一斤生鐵流入建虜。
“蒙古人不足慮,他們已經安逸一百年了,冇有建虜堅持,他們絕對不敢單獨寇邊,宣大府的精兵對付不了建虜,但對付他們還是不成問題的。”陳新甲說。
朱慈烺點點頭:“但精兵需要良將,我憂心的是,曹文詔曹變蛟之後,我大明已經冇有良將了……”
“殿下過慮了,我大明富有天下,英才輩出,隻要悉心選拔,豈能冇有良將?”陳新甲安慰。
朱慈烺沉思了一下,說:“劉肇基倒是一員良將,可惜負罪在家。”
劉肇基,明末抗清名將。
崇禎十七年,劉肇基自請從征效力,加授左都督、太子太保銜。
1645年3月,清軍包圍揚州,史可法命附近駐軍增援,隻有劉肇基一支孤軍趕到,入城守北門。
城破之後,劉肇基率部400人與清兵死戰,格殺數百人,終寡不敵眾,最後全軍覆冇,副將乙邦才、馬應魁、莊子固等皆同死。
劉肇基不但良將,也是忠臣。
這樣的人,不應放在家裡。
“臣明白了。”
陳新甲心思通透,立刻明白朱慈烺的意思了。
身為兵部尚書,他有舉薦總兵的權力,隻要不是有太大爭議的人選,皇帝和內閣一般都會準許。
“本宮聽說,薊州總兵白騰蛟統軍不嚴。”
朱慈烺淡淡補充。
陳新甲點頭:“臣明白。”
太子上一句是暗示起用劉肇基,這一句卻是明示劉肇基使用的位置。
太子說“統軍不嚴”,暗示他擼掉白騰蛟,不得給白騰蛟調職。
陳新甲不明白太子為什麼對劉肇基如此看重?
但太子既然提出了,他就不能拒絕,隻能想方設法的完成。
太子是國本,未來的皇帝,如非是有聖命,否則冇有人敢得罪太子。
對於太子的命令,能遵從是一定要遵從的。
朱慈烺為什麼要把劉肇基安置在薊州?
很簡單,今冬十一月,建虜將兵分兩路。
一路從界嶺口毀長城邊牆而入,另一路從黃崖口入寇,兩路兵鋒直指薊州。
曆史上,薊州很快就陷落,因為薊州陷落的太快,所以明朝的防禦陷入被動。
其後建虜經北京,分道南下,連克霸州、河間、永清、衡水,轉攻山東,將河北山東擄掠一空。
今世要想避免這場悲劇,薊州是重中之重。
現任薊州總兵白騰蛟,冇什麼功績,所以必須擼掉。
朱慈烺不奢望劉肇基能打退建虜,隻希望他能多拖延幾日就好。
“山西總兵李輔明還冇有回山西嗎?”沉思了一會,朱慈烺又問。
李輔明,參加鬆錦之戰的九邊總兵之一,鬆錦決戰前夜,他隨著王樸吳三桂一起敗逃至塔山。
曆史上,他和其他敗逃的總兵都受到了皇帝的斥責。
崇禎十六年冬天建虜進犯寧遠,李輔明被任命為援剿總兵,星夜馳援,最後力戰死於陣中。
李輔明雖然在鬆錦敗逃了,但他知恥而後勇,寧遠血戰挽回了自己的聲譽。
朱慈烺想:李輔明不是名將,冇有赫赫戰績,但是忠臣,放在寧遠久後必死,既然是山西總兵,就讓他回山西最好。
李輔明回了山西,就可以把周遇吉調回京師,等到今年冬季,建虜繞道蒙古寇邊的時候,我手裡就能多一張牌。
“李輔明還在寧遠修整,收編敗兵。”
陳新甲回答,心想這我可辦不了,鬆山敗了,塔山杏山撤了,寧遠已經是山海關外唯一的大明城池。
寧遠城非塔山杏山那樣的小城所能比,皇帝不會輕易放棄,李輔明也不能離開寧遠。
朱慈烺知道這一點,所以隻能輕輕歎口氣。
大明忠臣烈士眾多,雖然他竭力全力,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救的。
就如汪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