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再次醒過來,已經是一天兩夜之後了。
頭上流的血多,其實傷口並不大,被髮現尚有氣息,前街普惠堂的徐郎中恰好來了,給她上藥包紮了,昏睡兩天一夜之後,再醒來,竟連傷口都不咋疼了。
經過這一番折騰,宋玥自然明白自己是穿越了。原主和她同音不同字,因習俗被稱為宋月娘。十四歲老家遭了災,跟著家人一路逃荒到了邊關宣府。邊關軍戶多,女人少,看她年紀合適,生的也好,被周婆子看中了買下,給自家兒子江寒做媳婦兒。
十四歲到江家,十五歲及笄圓房,十六歲生了大女兒秋喜,十九歲生了兒子小安哥,如今她也不過堪堪二十二歲。
因為北戎犯邊,前頭傳來訊息隊伍打了敗仗,人心惶惶,四散逃命。宋月娘也拖兒帶女還有婆婆,一道逃了出來。
這宋月娘命運坎坷,磋磨的脾氣暴躁、性子衝動,還心性涼薄、眼皮子也淺。和江寒成親七年,江寒卻有一大半時間在衛所當值,夫妻倆聚少離多,也冇什麼感情。
江寒在衛所是百戶,佩六品銀牌,轄百二十人。因江家父祖輩曾出過四品千戶,家境還算殷實,卻終究是入不敷出,坐吃山空,家境一日不如一日。
宋月娘想著做些小買賣補貼家用,婆婆周氏卻不想讓她個小婦人拋頭露麵,加之周婆子性子慢,看不慣宋月孃的火爆脾氣,婆媳倆自然也少不了矛盾,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的。
家中不和睦,江寒就更是不愛回家,常駐衛所,漸漸就有風聲傳到宋月娘耳朵裡,說江寒留戀風塵的,也有說江寒愛上個小寡婦的,雜雜亂亂不一而足,宋月娘脾氣火爆、耐不住事兒,自然就和江寒鬨,江寒也不辯駁,轉身回了衛所,再不回家。
北戎犯邊,戰爭爆發,宋月娘因著恨上了江寒,逃命逃的毫無顧忌,帶了家中細軟,一路南下,到了平京城安頓下來,並終於隨了心願,開起了雜貨鋪子。即便有訊息說擊退了北戎,宣府安穩下來,周婆子要回家,宋月娘也隻當聽不見。周婆子唸叨的狠了,宋月娘就乾脆一句‘想回去你自己回去’,幾乎把周婆子氣死。
如今,宋月娘不知所蹤,身體裡換了宋玥這個芯子,她整理腦袋裡的資訊,怎麼看怎麼覺得有點兒眼熟。但是她想得頭昏噁心,也冇想起來,隻得暫時作罷。
躺了兩天,身上著實不舒服,正想著起身洗漱洗漱整理整理,就聽得門外周婆子的聲音:“喜兒,去看看恁娘醒了冇……”
喜兒,宋月娘,宋月娘、喜兒……偶買糕的,她突然想起來了,她之前看過一本小說,書中的作死女配就叫喜兒,大名江秋喜;喜兒有娘,被稱作宋氏、宋婆子,喜兒有爹,不叫楊白勞,叫江寒。記憶一旦被翻出來,就漸漸清晰了,她清楚地記得,江寒跟喜兒娘宋婆子叫過一聲‘月娘’!
她穿到了一本小說裡。而且,竟然,穿成了作死女配江秋喜的親孃宋婆子、宋氏、宋月娘!
越想越確定,宋玥的手腳也越冰冷,身體越僵硬,她好想再一頭撞死去!
江秋喜可是書中最招人恨的作死女配,嫌貧愛富、眼皮子淺、還陰狠惡毒,先是嫌棄男主落難,後男主考中舉人眼看要出息了,她又在老孃的唆使下,勾引男主,甚至不惜爬床、下藥,下作的不行。後來,男主娶了女主,江秋喜又夥同親孃,陷害女主、下黑手害得女主差點兒滑胎,最終還終於得逞,爬了男主的床,成了平妻……記得當時宋玥看書,可冇少留言罵女配,罵女配的狠毒老孃宋婆子,當時是怎麼痛快怎麼罵,甚至在宋婆子終於作死的時候,她還興奮地買了煙花慶賀,花了她一週生活費!
如今,她竟然穿到了喜兒老孃宋婆子身上……想想她們娘倆兒的花樣作死路,宋玥就覺得生無可戀,就想去死!啊啊啊……
“阿孃,恁醒了?!”一道稚嫩的女童音響起,秋喜歡喜跑進屋,撲在炕沿上看著自己親孃,看清她睜著眼睛後,連忙壓低了聲音道,“阿孃,恁可醒了,再不醒,阿奶都要把鋪子裡的東西都送人了,對了,阿奶還做主,收了潘婆子十兩銀子,衙門就放了潘婆子回家……”
宋玥聽著這稚嫩的童音,講究著這些事兒,心裡升起一股違和感。
秋喜這會兒纔多大,五歲還是六歲,總之不到七歲呐,居然像長舌婦一樣,說長道短、說是道非……照這個勁兒長大了,難怪會長成那種惡毒作死女配呐!
“阿孃……”軟軟糯糯的童音從炕下傳上來,小安哥雙手攀著炕沿,努力往上踮著腳看著炕上的親孃,“阿孃,你的頭還疼嗎?”
哎喲,這軟軟萌萌的小聲音哦,宋玥的心都要化了!
小安哥的一聲關切,突然給了宋玥信心和勇氣:既然穿越了,事實證明過了,死了(昏了)也回不去,那麼她就得想辦法在這裡活下去。
長大的喜兒確實可惡、討厭,但如今的喜兒還隻有六七歲,及時改造還來得及。關鍵是,還有可愛的小安哥,即便在書中,有那樣惡毒的老孃、黑心的姐姐,也冇有長歪的小安哥,最終卻被老孃姐姐連累的,遠走邊關,並戰死在那片荒涼的土地上。
茫茫荒原,冷月淒風,小安哥身受重傷,躺在一片砂礫上,看著一彎冷月,漸漸流乾血液死去……
哎喲喲,一想那個場景,宋玥的心就抽抽地疼!不行,為了小安哥,她也得好好活下去。
“安哥,秋喜……”改造的第一步從名字開始。喜兒那個名字著實不吉利,以後就叫小丫頭秋喜啦。
宋玥醞釀了半天情緒,正想說幾句暖和話,和兩個娃兒增加增加感情呢,門外卻突然傳來一個大嗓門——
“宋月娘呐?不是冇死嘛?冇死就出來……恁明明答應了,把小子賣給俺家的,定錢都收了,想著詐死一場就作罷了啊,哪裡有那等便宜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