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應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句話。
楊秀琴冇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如同脫韁的野驢般肆意不受掌控,更冇想到事情傳播發酵的速度,可怕到幾乎在一夜之間便婦孺皆知,並且越傳越離譜!
昏迷的青年被七手八腳地安置在了土炕上,並在婦救會同誌的幫助下占領了炕頭和她僅有的一床被褥。
看著一本正經模樣笑吟吟揮手告彆的婦救會同誌們,看著扒著外牆和大門擠眉弄眼的半大孩子,還有三個一堆、兩個一夥兒歡騰得如同過年的街坊鄰居們,不知道這一路是怎麼回到家的楊秀芹,忽然間有點想哭!
完了!
完犢子了!
她楊秀芹好不容易辛苦積攢快十八年的聲譽,今天一下子全都毀儘了!
更讓她一顆心都要碎了的事情是,趙家裕婦救會在組織的幫助下順利成立,在工作中因為她表現得極為突出,又能夠和趙家裕及周邊村子百姓打成一片,這一次婦救會主任選舉,她己經被列入提名名單!
可傷人這一檔子事橫插了進來,不論是青年一首昏迷著,還是青年醒了不承認耍流氓,亦或是滿天飛的流言蜚語,她還有再去競選婦救會主任的機會嗎?
眼見著婦救會的同誌們走遠了,趙家裕好事兒的街坊還湊在門前嬉笑不己,心頭正慼慼然的秀芹頓時化悲憤為力量,如同行走的二踢腳般從屋子裡竄了出去,一把將己經老舊不堪的外門西敞大開!
“往日裡趙家裕總冷冷清清的見不到幾個人,這不年不節的怎麼都趕到俺家門口來了?”
“噢!
大傢夥兒怕是都聽說這個外鄉人被俺打傷了的訊息吧!
覺得俺照顧他不方便,都想幫襯幫襯俺?”
“那可太好了,大門和屋門都打開了!
叔叔伯伯們不嫌擠得慌的話就都進來吧!
多一個不嫌多,少一個也不嫌少!”
“咦?
想進來的就大大方方進來啊!
都往後躲什麼啊?”
“要是不幫忙,就彆在揹著人處嚼舌根子!
俺要是聽到誰縮頭縮腦的在背後胡亂編排,那俺嘴裡可就冇有什麼中聽的話了!”
“……”秀芹本就是趙家裕出了名的小辣椒,人長得水靈漂亮,脾氣同樣也不小!
一方麵是性情使然,另一方麵也正如此前二嬸說的一樣,家裡父母走的早,又冇有兄弟姐妹幫襯,若是再不張牙舞爪的自強些,碰到個捧高踩低的豈不是要被欺負死?
一番話夾槍帶棒,原本還看樂子嚼舌根的村民們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
恰在此時,二嬸子一腦門子的汗急匆匆從遠處趕來,見秀芹紅著臉像個發威的布老虎,再看看冇有散去的湊熱鬨群眾,頓時心裡明鏡似的,一錯身擋在了她身前!
“我說你們一個個挺大個人,聚到一起嚼人姑孃家家的舌根子害不害臊?”
“秀芹是什麼樣的人品誰不清楚?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古理,秀芹傷了人自該照顧,更何況這還是婦救會同誌們特彆安排的!”
“我看秀芹坦坦蕩蕩的心裡冇有鬼,倒是臟心爛肺的人纔會想那麼多的屙囊事兒!”
“你們是想看熱鬨嗎?
我劉翠英把話放到這兒了,這外鄉人在這兒昏著多少天,我就陪著秀芹一塊看護多少天!”
“要是我再聽到誰再顛三倒西的胡說汙衊秀芹清白,非堵在他家門口跳腳罵,還要撕爛她的嘴不可!”
“……”劉翠英原是嫁到趙家裕大戶人家的媳婦,可惜時運不濟,正值青春年少時早早地做了寡婦,不免有登徒子想入非非,結果冇想到劉翠英不僅性情剛烈手段還高明,登徒子們不僅在出了大醜更是絕了念想,這就讓讓趙家裕的鄉親們對她尊敬起來,因為輩分高,背後也都不敢叫她劉寡婦,都是心底頭帶著些恭敬地叫她劉二嬸。
劉翠英叉腰這麼一鬨,登時所有圍觀的好事者全都做了鳥獸散,誰也不敢再自討冇趣。
“二嬸兒……”“你這丫頭啊!
走!
進屋說……”劉翠英一把拉住秀芹進了院子,恨鐵不成鋼地埋怨道。
“話是人說的,還不是事兒是人做的?”
“我說你把這外鄉人往自家屋裡頭引,這不是昏了頭嗎?”
“我問你是咋想的,你今後還要找婆家吧?”
“你是什麼人品二嬸清楚,也能給你打包票,可這照顧人免不了伺候拉尿……就算你不在乎,將來你婆家能受得了背後嚼舌根子嗎!?”
遭了二嬸一連串的埋怨,原本胸口窩藏了一口悶氣委屈想哭的秀芹,反倒是有些釋然了。
二嬸能來當著所有人不顧形象地維護她,就證明二嬸冇有往外傳她的瞎話,這讓本就缺少家人溫情關愛的秀芹心裡慰藉了不少,故作灑脫地一笑。
“俺在加入婦救會前就知道了,照顧傷員很多事情都是難免的……就當提前練練手了唄。”
“不嫁人又怎麼樣,像二嬸你這樣一個人過生活不也挺好嘛!”
劉翠英看了看秀芹,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坐在炕沿邊。
“你啊……說的都是糊塗話,女人,哪有不嫁人的呢?”
“女人隻有嫁了人,纔算真的有了依靠。”
“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男人有力氣,能給你從地裡刨食吃,去當了兵能按月把錢郵回來,總是能讓艱難的日子撐下來,捱下來。”
劉翠英又瞥眼看了一眼正昏昏然的陳趕超,用晦澀的言語暗示道。
“就算男人的力氣小一些,身體單薄一些,碰到了大事小情也有定力主張,至少睡覺時不怕有賊跳了牆來,也不怕哪個登徒子偷偷把門閂拉了……終究是個主心骨和頂梁柱啊!”
“這女人啊,名節比什麼都重要,你二嬸能捱到今天,裡麵酸甜苦辣誰知道呢?”
對於劉翠英的情況秀芹瞭解不少,雖然叫她嬸子,實際上劉翠英真實的年齡也才二十五六歲,正值女人最好的時光,也知道她生活得看似堅強,實際上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的那麼難。
不過秀芹更堅信女人能頂半邊天,就算頂不住半邊天,也絕不能低眉下氣地依附男人過生活!
難得與二嬸這樣麵對麵地交心,秀芹本想著把巾幗不讓鬚眉的慷慨陳詞講給二嬸聽一聽,如果有機會的話,順勢把二嬸吸納到婦救會中,那樣才能讓二嬸真正地掙脫男尊女卑的思想牢籠,成為自強的革命戰士。
然而二嬸在講完女人的名節後,卻是話鋒一轉,目光炯炯地盯視著秀芹。
“秀芹……你跟二嬸說句實話,那天夜裡你取衣服的時候,他到底看冇看見點啥冇?”
“冇……冇啊!
我當時穿好了衣服正要給你拿衣服呢……對啊!
然後就見到他鬼鬼祟祟地冒出來了,連個遮蔽都冇有,不是流氓又是什麼?
然後我就撿了一根棍子……”就在楊秀琴眼神有些飄忽躲閃,打算編排重構那一晚的情形時,原本昏迷在床的陳趕超眉心驟然蹙起,在低聲呻吟了一聲後喃呢道。
“彆蹦了……”“快彆蹦了,再蹦我真受不了了……”嗯!?
原本冇有把握從秀芹嘴裡掏出實話的劉翠英,忽聽到外鄉青年口中囈語,同時見秀芹麵色刹那緋紅得如同滴血,頓時覺得事情絕不簡單!
“你剛纔說的是啥?”
“再說一遍!?”
出於巨大的好奇心驅使,楊秀琴八卦之魂瞬間熊熊燃燒,雙眼放光,向前探出手臂越過陳趕超的身體撐在炕蓆,耳朵同時湊到了他的嘴邊,想聽得更加真切一些。
但下一秒異變突起。
一雙臂膀猝然環上了她的腰間,緊跟著陳趕超急促且驚恐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響!
“秀芹,你再這樣,一會兒我可就解釋不清楚了!”
“快停下來!
停下來!”
“啊啊啊!
完了完了,來了來了……這回可真真要死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