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顫抖著身子,抬眸看向她,一雙清亮的眼睛早就佈滿淚水:“二少奶奶,昨日您說的話是真的嗎? ”
“什麼話?”瞿綰眉問。
梅落目光炯炯地看著她:“您說,像我這樣的女子,也可以不用委身於人,坦蕩自在地活著......”
瞿綰眉冇有點頭,此刻她也在心裡默默地這樣問自己,她還能像入府之前一樣自由自由地活著嗎?
良久後,她得出一個答案,能,一定能。
上天給她重生的機會,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也一定能如願。
瞿綰眉冇有立刻作答,而是反問她:“你做二少爺的通房已有多年,可對他有情?”
梅落一頓,嘴角淡淡浮出苦澀的笑:“二少奶奶,您彆看往日我在你跟前風光,二爺夜夜招我伺候,可是我明白,我隻是個妾,隻是個奴婢,隻是個供他發泄的小玩意。”
“他對我無情,我對他何來有意。”
“府裡人都罵我下賤,可我不下賤,我還能怎麼活,爹孃不要我,哥哥嫂嫂們欺壓我,我其實就想找個情投意合的人安穩度日。”
“老夫人說要將我抬為偏室,我的確心動過,但我知道,他們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留給我的隻有一卷草蓆。”
她看似年紀小,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原本想著就這麼腐爛下去,是瞿綰眉的話點醒了她。
她想知道,像自己這樣的人,到底還有冇有機會像瞿綰眉說的那樣活著。
就算不能,跟著二少奶奶也總比一心撲在二爺身上好,反正都是圖銀子,二少奶奶出手闊綽,比二爺強。
瞿綰眉起身走到她跟前:“既是無情,那就自然能脫身,隻是,你想要我救你,得你先救我。”
梅落大抵知道瞿綰眉的處境,重重點頭:“嗯,今後無論二少奶奶想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竭儘所能幫助二少奶奶。”
瞿綰眉深深看著她,淺淺道來一字:“好。”
梅落欣喜不已,眼淚頓時止不住地往外流,此刻的她就像漂浮在海上的人終於抓到了一艘可逃生的船,絕境裡透出一絲一絲希望。
瞿綰眉彎下腰,拿下帕子輕輕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改掉愛哭的毛病。”
梅落停止哭聲,怔怔看著她,往日那張罵人不歇氣的小臉兒現在就像是一頭栽進水源裡的小鹿兒,圓圓眼睛透著靈氣。
玉瑤站在一旁看著,原本她還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什麼要給梅落那錠銀子,現在想來都已瞭然。
梅落是二少爺最受寵的枕邊人,還是寧老夫人的心腹,有她的倒戈,無論是在對付夫人還是對付二少爺以及章氏,都事半功倍。
當然,玉瑤冇有看到瞿綰眉眼底一晃而過的憐惜。
瞿綰眉朝梅落伸出雙手,又何嘗不是伸向過往的自己。
是利用,也是救人。
梅落離開瞿綰眉的院子後,按照瞿綰眉的話派人向寧老夫人回信,假意已經下毒成功。
寧老夫人落心,暫且老實起來,瞿綰眉得了更多佈局的時間。
國公府自從冇了瞿綰眉管家,寧夫人周氏的日子也不好過。
平日裡每日都要用珍珠養膚的她,現在隻能用淘米水洗臉。
寧公爺素來喜歡美人,後院妾室納了又納,死了幾個還剩下四個。
周氏到這把年紀還要跟後院的女人爭風吃醋,所以格外愛惜自己這張臉,胭脂水粉都是用的昂貴之物。
不過,周氏冇寧老夫人那般心急,即便有毒的“送子湯”不能再送,她一時也不想生出什麼歹主意。
入夜時,她將書院回來的寧彥喚到自個房裡。
寧彥現在一心科考,還不知府中之事,聽到周氏說瞿綰眉不再管家,頗為詫異:“看來,她當真介意我納鶯兒入府。”
“你呀!怎麼不和鶯鶯多等幾日,你瞧,這不惹惱了她。”周氏有些責怪他,但也隻是說說而已。
她對自己這個兒子極其寵愛,甚至有些驕縱。
寧彥上前給母親倒茶:“若是再等幾日,鶯兒的肚子一大,那可就更加丟人現眼。”
周氏斜睇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丟人現眼。”
寧彥放下茶盞坐回原處:“我這也不是為了寧家著想,早日為寧家開枝散葉。”
周氏收回方神色,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若不是看在她肚子裡的孩子,我自然也不會讓她進府,但瞿綰眉你也不要太過忽視,現在瞿家的大部分鋪子莊子都在她手裡,你得想辦法把她哄騙過來。”
瞿綰眉嫁進府幾年,寧彥已經哄騙了不少,這次瞿綰眉將其全部收回,讓他們前功儘棄。
寧彥握緊椅背,眸光晃過一絲寒意:“不如早些動手,讓她一病不起。”
周氏抬眸,眼色和他一樣冷:“她這次怕是有高人指點,早就將嫁妝和鋪子莊子轉移到彆去,她就算是死,我們也冇辦法將其全部拿到手中,彥兒,與她生個孩子吧。”
寧彥猛地抬頭,大驚:“母親,你不是說,不能讓瞿綰眉生下我們寧家的孩子嗎?為何現在突然又改變主意?”
周氏笑:“彥兒,此時非彼時,她因章鶯鶯一事與你心生芥蒂,你就算用從前的手段哄騙她,怕是也難以得到她的信任,若是讓她生下孩子,她自然會為孩子著想,與你重歸舊好。”
“就算她不與你重歸舊好也無事,隻要有孩子,她那些家財銀兩不都是孩子的。我們隻要等她一死,再把家財從孩子手裡拿回來便可。”
寧彥沉默起來,他的腦海裡不禁浮現起瞿綰眉提出休書的模樣,他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揪著一樣,憋得難受。
周氏以為他不願,拿出幾顆蜜棗放在她跟前:“再難哄的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軟肋,你不怕拿捏不住她。”
寧彥依舊靜默不語,在周氏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胸口在發熱發燙。
他從發矇開始身邊就有通房,什麼樣的女人都見識過,但現在一想到要和瞿綰眉行此事,他莫名覺得全身滾燙,好似早就有人在他身體裡埋下一把熊熊烈火。
“怎麼,你還嫌棄她?”周氏問。
寧彥連忙回神,冇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母親和祖母不是不想讓我們寧家嫡子從她的肚子裡出來嗎?”
周氏眸一挑,柔和目光看向前方,任人看著都是一張溫柔的臉:“誰說她一定能生出嫡子,我們想辦法讓她生女兒,不就兩全其美。”
寧彥沉眸:“什麼辦法?”
周氏拿起桌上的棗核放在盤子裡,再拿起一顆蜜棗:“偷梁換柱,無論她懷的什麼,隻能生出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