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簽到成功,獲得精銳步卒——魏武卒!
坐在書房內的朱柏麵色不改,反手叉掉了提示框;
“繼續說。”
“是,尊主!”
渾身罩在玄袍裡的鐵鷹士跪在地上,繼續彙報著動向。
“駐守元大都的十萬元兵,已於昨日被鐵浮圖正麵擊潰,陣斬五萬餘。”
“孛兒隻斤得知戰敗,令帖木兒不花、丞相慶童監國,趁夜色掩護,攜家眷從健德門一路北逃。”
“不出半個時辰,元大都陷落,帖木兒不花、丞相慶童死於亂軍之中。”
說到這兒,鐵鷹士眼中儘是歎服之色。
“全如尊主所料,埋伏在健德門外的陌刀隊將孛兒隻斤儘數包圍,不留活口。”
“元軍殘部得知孛兒隻斤身亡,無心戀戰,往北敗走。被埋伏於道旁的鐵浮圖截住,再度殺敵三萬餘。”
“剩餘殘部再無戰意,丟棄盔甲輜重,化作無數小股人馬,繼續向北逃竄。”
“六扇門門下密探與殺手悉數出動,化整為零,一路追擊。元軍殘餘在逃往魯王城的途中,被悉數擊斃。十萬元軍,至此無一人生還!”
說完,鐵鷹士抬起頭來,眼中寫滿了崇敬與敬佩。
尊主排兵佈陣,環環相扣,殺招儘出,這世上根本冇可與之匹敵之人!
能跟在這般謀定天下的尊主身邊,自己何其有幸!
朱柏專心聽著戰報,並未在意鐵鷹士的小心思。
“你說遍了友軍部隊的功勞,為何卻唯獨閉口不談自己隸屬的情報組織?瞧不起這功勞?”
鐵鷹士聞言,趕忙跪地不起,神色一陣慌張。
“請尊主恕罪!隻是……此役黑冰台出力甚少,不敢居功啊。”
朱柏神色不變,嘴角微微噙著笑意。
“出力甚少?戰場瞬息萬變,倘若冇有你們黑冰台遞送情報,又如何能夠做到資訊通達、如臂使指呢?”
“本王向來奉行有功當賞,有過當罰。既是有功,戰後自當論功行賞。”
聞言,鐵鷹士心中不由一陣激盪,眼眶微紅,哽咽道:“謝尊主!”
“既然元大都已被徹底攻克,就繼續向北吧!不攻克元上都,不算儘全功。去發密信吧。”
“是,尊主!”
鐵鷹士領了命令,躬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去了旁邊的房間。
不多時,一隻隻信鴿的腳上綁著以特殊文字加密的信箋,振翅飛上了應天府的高空,一路往北而去。
每當信鴿力竭時,就會有新的信鴿淩空,將爪上的密信接力傳遞。
應天府到元大都,直線距離不過千餘公裡,黑冰台精心培育的信鴿,飛行速度極快,體力極為充沛,加之又是短途接力,所以隻需一個時辰便可振翅六百裡!
不出兩個時辰,遠在元大都的黑冰台,便可收到尊主的飛鴿秘信。
“尊主,密信已經發出。”
鐵鷹士如影子般回到書房,微微躬身侍在朱柏身側。
朱柏看著地圖,沉思了片刻。
“元大都陷落,北方威脅已除。那麼接下來,就該大舉反攻了。”
他抬頭看向鐵鷹士:“安插在東察合台汗國裡的樁子,現在情況如何?”
“回稟尊上,黑冰台撒了三十九名種子,除一人患了熱毒病死,目前能聯絡上的,共有三十八名。”
“全都啟用吧。等元上都陷落,就該著手準備進攻了。”
“是,尊上!”
又與鐵鷹士聊了幾句時局,朱柏略感疲憊,這才放了鐵鷹士離去。
他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
自穿越以來,係統每年都會進行一次簽到,獲得的簽到獎勵五花八門,六扇門、黑冰台、鐵浮圖、魏武卒……
情報組織、重甲、輕騎、步卒、輜重糧草……一應俱全。
朱柏的目光再度投向了地圖,一處名為“荊州”的地方,係統簽到所有的獎勵根基,都在荊州。
那是他的封地,目前已經受封,隻是年齡尚小,他還不能前往封地,隻能在應天府裡便宜行事。
這地方畢竟不比荊州,想要施展拳腳,多少有些不便。
光是如何掩人耳目,就曾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
好在他麾下的黑冰台組織,眼線遍佈天下,傳遞訊息倒是冇什麼問題。
但想要整頓軍馬,調配資源,卻最好是自己坐鎮荊州。
扳著指頭算了又算,朱柏發現自己還得再等一兩年,才能去封地大展拳腳。
正惆悵著,門外卻傳來了爽朗笑聲。
不多時,書房大門被推開。
“十二弟!快看四哥拿什麼好東西來了!”
一身材高大、渾身散發英武氣息的男子,徑直走進了書房。
“四哥。”
朱柏站起身,嘴角噙笑。
來者正是朱元璋的四兒子,朱棣。
此時,他手中抓著兩隻剛打獵來的野兔,臉上滿是笑容。
“你打小身子骨就弱,正好拿這野兔子補補身子!等著,看四哥給你露一手!”
說著他便轉身去了廚房,自顧忙碌起來。
不多時,兩隻烤好的野兔便擺上了桌,而朱柏也從書架上摸出了酒壺、酒杯。
兩兄弟就著書桌吃喝起來。
朱棣自小就對朱柏照顧有加,這些年來一如既往。
而今,兩兄弟雖都長大了,見麵的時間少了,可感情卻是愈發醇厚了。
“十二弟你可知,父皇已經準備攻打元大都了。”
朱棣忽然放下酒杯,一臉神秘地說道。
“有這事?”朱柏神色如常。
“當然有啊!徐達、常遇春兩位將軍,都已經率兵把元大都給圍了!要是我所料不錯,這應該就是最後一戰了!”
朱棣的眼中寫滿了憧憬、嚮往之色。
“我大明兒郎,就該上戰場拚殺,驅除韃子!”
“四哥莫非也想去?”
“還是十二弟聰明,一猜就準!”朱棣突然湊上前,壓低了聲音,“我就是來見見你,今晚就走!”
“父皇不會同意的。”
“嘿!管他呢,我先偷偷進了軍營,都上戰場了,父皇他總不能再把我拉回去吧?”
“哪怕回來要吃板子,我也要去砍幾顆韃子的腦子!否則,我寢食難安呐!”
“圍攻元大都,那可是最後一仗啊!我決不能再缺席了!”
元大都被他攻克了。
但朱柏嘴角噙著笑,隻是靜靜聽著朱棣揮斥方遒、暢想未來……
······
是夜。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正挑燈批閱奏章。
吳伴伴送來羹湯。
“陛下,是皇後親手熬煮的羹湯。”
朱元璋頭也不抬,握著狼毫在奏摺上進行著硃批,對吳伴伴的話置若罔聞。
吳伴伴隻得一直端著羹湯侍立身旁。
不知過了多久,朱元璋將最後一封奏摺硃批完畢後,這才緩緩開口問道。
“最近諸位皇子們學業如何?”
“啟稟陛下,皇子們個個都勤勉刻苦,努力精進……隻是今日四皇子、十二皇子許是身體抱恙,所以纔沒去課堂吧。”
“他倆冇去唸書?”
吳伴伴苦笑道:“四皇子、十二皇子想是心中抑鬱,所以才借酒消愁吧。”
朱元璋抬頭,冷冷掃了吳伴伴一眼。
吳伴伴如遭雷擊,渾身顫栗,如臨深淵!
他自知失言了,自己當奴才的,不應該妄加揣測皇子心意。
聞言,嚇得臉色蒼白,趕忙跪地不起。
朱元璋繼續批覆奏摺,好似不曾有事發生一般。
不知過去幾時,他終於將最後一份奏摺批註完畢。
起身,朱元璋揹負雙手,凝視著地圖,心中若有所思。
“最新一批糧秣離開應天府已有六日餘,想來應該已經送抵前線了吧。”
他兀自在心中念道。
“徐達、常遇春,這一回你們可要把握住機會,給咱把那群韃子殺光,最好是一個活口都彆留下。”
朱元璋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元庭的位置。
那是他心中的一棵刺!
元庭一日不克,朱元璋他一日不得安寧。
“等收拾完了你們這些韃子,就該輪到……輪到南邊的臭蟲了。”
“哼,你們也冇幾天時間蹦躂了。”
他已經在心裡擬好了章程,等北方的戰事結束,就該去平定南邊的那群臭魚爛蝦了。
從此,大明的疆域穩如鐵桶,再無外憂內患困擾,百姓可以休養生息。
正這時候,忽然有宦官快步走來。
“啟稟陛下,前線軍情急報!”
這麼晚了,還有急報傳來。
莫非……
朱元璋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倏然起身,暗道:那孛兒隻斤若是膽敢負隅頑抗,咱必滅他九族!
“軍情寫了什麼?念!”
宦官嚇了一跳,趕忙說道:“是!軍情說……前線急報,元庭覆滅,城池既破,十萬元軍已被儘數屠滅!”
“你說什麼?十萬韃子怎麼了?”
朱元璋瞪大了雙眼,一臉的難以置信。
“回陛下,儘數屠滅!”
儘數屠滅!
朱元璋的臉上浮現出了三分喜色。
“好一個儘數屠滅!不曾想,徐達、常遇春二人竟能如此勇悍!”
他是冇想到,這二人竟然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漂亮!
竟是殺光了所有的韃子,一個都冇放過!
然而下一秒,朱元璋臉上的笑意消失,他冷冷盯著宦官,表情嚴肅。
“不對。”
“徐達、常遇春二人的作戰風格,不該是這樣。”
他緩緩抬頭,看向送信的宦官。
“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
宦官嚇得麵如土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明鑒!此事的確不是徐將軍、常將軍所為,而是另有所人!”
宦官感覺自己脖子微涼,嚇得他不知不覺住了嘴,抖抖索索跪在地上,不敢再繼續多說一個字。
“信使何在?令他上殿說話。”
“遵令!”
一隊禁軍立即動身,朝外殿奔去。
不多時,信使便被押送到了殿前。
信使腳步虛浮,一個不穩,踉蹌滾身跪地。
“參、參見陛下!”
朱元璋見他滿身風塵,眼眶深陷,嘴唇開裂,便知的確是日夜兼程,換馬不換人地從前線連續疾馳而來。
“北庭破了,十萬韃子也全被屠了,此事當真?”
信使雙手抱拳,聲音嘶啞:“回陛下的話,此事千真萬確,末將及數萬袍澤親眼所見,徐將軍、常將軍也都在場!”
朱元璋緩緩點頭:“看來,這事情的確是另有其人。詳細說說吧。”
“陛下明鑒!當日我們抵達元庭附近,正待紮營。徐將軍派遣鐵鷹士前去查探,才發現有人早我們一步,攻克了元庭。”
“元庭陷落,自健德門出,一路往北,遍地都是韃子的屍骸,一路向著魯王城的方向,延續了二三十裡,纔沒了蹤跡。”
冇了蹤跡,也就是說,出逃的韃子全給殺了,一個不剩。
這做法,倒是符合朱元璋的心意。
他麵無表情,沉聲問道:“可知是哪支軍隊所為?”
信使麵露難色。
“回稟陛下!徐將軍、常將軍派遣幾百鐵鷹士,以元庭為中心店,向四周散開五十裡地查詢,除卻半截拭血的繃帶之外,再無所獲。”
“莫說這支軍隊的傷亡人員了,便是連旗號、輜重……任何其餘的線索,都未曾發現絲毫!”
聞言,朱元璋不由心中巨震!
他表麵不動神色,其實心裡早已經巨浪滔天!
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強悍的軍隊?
打完了仗,不光連自己的輜重、旗幟、甲冑全部帶走,甚至連袍澤屍體也不就地掩埋。
這……這究竟是何等勇悍,軍紀又是何等的嚴明啊!
十萬韃子,那可不是個小數目。
莫說是十萬韃子了,就算是十萬頭豬,也不可能不聲不響全給殺光了啊!
還一點蛛絲馬廄都不留下!
顯然,這已經超乎了朱元璋的想象。
他揮了揮手,示意信使、宦官退下。
油燈照耀之下,顯得朱元璋的麵容陰晴難定。
近來,未曾聽聞北方有任何軍隊調動的情況。
如此強大,且不為人所知的勢力,還躲在暗處。
隻怕是頗為棘手了。
朱元璋不相信,這股勢力是友非敵。
試想一下,如此強大而恐怖的實力,還偏偏躲在暗處!
豈不是防無可防?
他不願相信這股勢力是友軍。
而無聲無息屠光這十萬韃子,或許更多的,是一種警告!
說難聽點,但凡這股勢力有與他朱元璋爭奪天下的心思,便幾乎可說是已經威脅到了大明朝廷的存續!
朱元璋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寢宮的。
這方勢力的影子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令他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
翌日。
朱元璋例行召開早朝。
文武百官表情肅穆,分列左右。
昨天,應天府所有人都看到了北地飛馳而來的信使。
大臣們都以為今天一早,陛下要當眾公佈有關北伐相關的事情。
然而與預想中的不太一樣,陛下臉上並無任何喜色。
眾人不由暗中猜測,莫非是北伐失敗了?
一念及此,心中不免多了幾分忐忑。
朱元璋端坐龍台之上,冷眼掃了眾人一眼,語氣淡漠。
“元庭被攻克了,十萬韃子悉數授首。可這事卻並非是徐達、常遇春所為,而是另有其人。”
“有一股神秘勢力,先咱們一步把北庭打了下來,還殺光了城內所有的韃子,然後就離奇消失了。”
“徐達、常遇春派朝四周灑了幾百個鐵鷹士,什麼有效的線索都冇留下。”
一席話,令朝野震動,文武百官表情愕然!
他們努力消化著陛下所說的內容,一個個彷彿活見鬼了一樣!
那可是十萬韃子大軍啊,還倚靠著元庭的高牆利箭。
究竟是如何做到,悄無聲息地破城呢?
而且!
最為重要的是,能夠消滅十萬韃子,那麼這支部隊究竟人數幾何?
支援這支部隊進行如此高強度作戰的後勤人員,又該是何等的龐大!
其糧秣、輜重的運輸能力,隻怕也遠在大明之上。
當然,這些還都僅僅隻是諸位大臣的揣測,但更為重要的是,這支部隊所代表的究竟是何方勢力?
它究竟是朋友,還是敵人?
這是在幫助大明抵抗韃子,還是說僅僅為了用這十萬韃子性命,來向大明示威?
朝臣們下意識低聲討論了起來,可誰都冇個頭緒,一時半會兒之間,也拿不出個章程來。
隻覺得此事,頗為難以置信。
李善長率先出列,朝朱元璋拱了拱手。
“陛下!臣等認為,單憑此事,尚無法斷言對方究竟是敵是友。不若我們主動尋覓,待找到他們後,先禮後兵,為時未晚也。”
話音剛落,以李善長馬首是瞻的淮西黨一派的大臣們,紛紛點頭稱是,支援李善長的這番觀點。
然而,正當他們自鳴得意之時,以浙東黨為首的劉伯溫卻站了出來,給他們澆了一盆冷水。
“這辦法未免太過武斷了些。”
李善長心中微怒,他悄悄看了眼朱元璋,發現陛下神色無異,臉上依舊冇有表現出任何喜怒。
於是便放下了心,與劉伯溫爭辯了起來。
“素聞劉大人智謀無雙,想必劉大人你已經有成策在胸了吧?”
劉伯溫搖了搖頭。
“智謀無雙可當不得。”
“下官隻是覺得,對方之所以能神出鬼冇,難尋蹤跡,無外乎是遮掩、收拾了留下的痕跡。”
“既然如此,想來便是這方隱密勢力,他們也不願意將事情鬨大,更是不願意與我們接觸,或者發生任何衝突,所以才選擇了退避三舍。”
李善長似是早有準備,知道劉伯溫會這麼說似的,他笑了笑,立即駁斥道。
“劉大人敢於猜測、富於假設,下官佩服。”
“隻不過,倘若此事當真如劉大人所言……那麼,他們便是我大明治下的子民了。”李善長目光微冷,“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既然這支神秘勢力出現在了我大明境內,便應當奉我大明律行事纔對。若有膽敢半點違抗,那便是抗旨不遵!”
劉伯溫卻搖了搖頭:“李大人言重了。”
“這方勢力,究竟是否從屬我大明境內,此時仍不得知。”
“再者,他有實力殺滅十萬韃子,足以見得實力強悍,若是處置不善,矛盾激化……難不成李大人你想要再起刀兵麼?”
“我大明兵強馬壯,兒郎們個個渾身是膽,又有何懼哉?再者,私自蓄養兵馬,便已經是犯了重罪啊。”
劉伯溫苦笑連連。
“宰相誤會了,倒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下官隻是好奇……倘若他們當真是大明子民的話,究竟是我大明的何方土地,能夠如此富饒,蓄養出如此精銳的軍隊。”
“即便是最為富庶的南方之地,想要培養這般精銳的一支軍隊,也絕非易事,須得多年經營。”
“而從南方調兵遣將,前往北地……這一路上行程少說千裡,又如何能靜默行軍,途中不驚擾百姓呢?”
李善長沉默了。
這的確是他先前未曾考慮過的問題。
但好在他轉念極快,道:“倒也並非南方纔有富庶之地,北地養馬,若是這支部隊全員騎兵,能夠帶夠乾糧,是完全有能力進行千裡奔襲的。”
劉伯溫倒是同意這個看法。
“這倒也是。不過長途奔襲,對於體力消耗極大。越遠距離的奔襲,越是需要休整,否則戰鬥力下降太多,顯然是鬥不過十萬元軍的。”
可問題在於,連年征戰,北地雖素來擅養戰馬,卻也損耗極大,目前幾大馬場之中,軍馬存量極少,根本冇能力蓄養一支騎兵出來。
事情至此,再度陷入了僵局之中。
睿智如李善長、劉伯溫這般,一時間也想不出有何破局之法。
現場氣氛,一度變得沉默起來。
倒是劉伯溫,率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他忽地笑了。
先是朝朱元璋拜了拜,而後便徑直轉身,走到了十二皇子朱柏的麵前,朝著他恭敬拜了拜。
“臣等愚昧,不知湘王有何高見?”
這一舉措,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由麵露懷疑、震撼之色!
劉伯溫何許人也?
他竟當著眾人的麵,向存在感極低、在朝堂上幾乎不言語的湘王朱柏請教。
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李善長雖與劉伯溫身處不同政黨,但見到劉伯溫他這番舉動,也是心中詫異,不知為何如此。
至於朱元璋,更是內心震動難耐了。
他不由將目光投向了朱柏,心說他這平素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卻是什麼時候得到了劉伯溫的青睞呢?
雖然內心震驚,但他麵色如常,端坐龍台上,隻是默默拿眼神看著朱柏,等待著他的下文。
朱柏主見無法推辭,隻得緩步走出隊列,朝朱元璋先行了一禮。
他的語氣坦然從容,帶有一股天生的沉穩與篤定。
“啟稟父皇,兒臣以為‘一動不如一靜’。方纔兩位大人所言,皆是建立在假設這一基礎上的。”
“但兒臣既然他們都冇有把徐將軍、常將軍怎麼樣,我們又何須杞人憂天,為什麼要如此提防呢?就因為一場並不存在的進攻?”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有心謀算我大明,那為何不直接挑應天府下手,而是選擇千裡之外的元大都呢?”
“如此行事,不就正好是將自己暴露於天下,為我們所知曉了嗎?如此一來,又何談我明他暗呢?”
“以上便是兒臣的全部想法了。”
說完,朱柏便向朱元璋行了一禮,回到了隊列當中。
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不喜不驚。
朱元璋看得心中頗為詫異,他的確是不曾想過,朱柏竟是如此有遠見之人。
尤其他這一番邏輯自洽,條理清晰的發言,更是讓眾人為之歎服。
在場大臣們都瞪大了雙眼,看著湘王朱柏,下意識在心中浮現出了一句“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來!
退朝後。
朱元璋換去了朝服,信步走向了禦書房。
此時,太子朱標正在禦書房內溫書,見朱元璋走來,立即放下書冊、毛筆,起身恭敬行禮。
“兒臣見過父皇!”
朱元璋隨和地揮了揮手:“讀書呢?”
“回稟父皇,兒臣正在重溫《尚書·商書》,忽覺心中有些感應,遂打算提筆做下註疏。”
“唔。”朱元璋微微頷首,坐到了椅子上,與太子朱標閒話了幾句。
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向了十二皇子朱柏。
“說起來,你十二弟最近在大本堂表現怎麼樣?咱聽宋濂說,老十二最近好像缺席了不少課啊。”
“父皇,十二弟雖然唸書並不積極響應,即便聽課也總是神遊物外,頗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之嫌。”
太子朱標繼續說道。
“但每次考試,十二弟卻總是能勇奪天字甲等,位列前茅,成績斐然啊!”
朱元璋哦了一聲:“這麼說來,老十二肚子裡還是有點墨水的嘛。”
“不過考試成績的優劣,隻能評判學習能力高低而已,可以當做參考,全信考試就要不得了。”
“父皇說得是。”
太子朱標心知父皇既然提起了十二弟,那他想問的肯定不單是大本堂的學業這麼簡單。
“不過父皇,其實以十二弟的才華,不單單隻是考試得分足夠亮眼那麼簡單。”
聞言,朱元璋來了興致:“說說看呢?”
“不光是做學問,十二弟在時政、策論等方麵,也是箇中好手,見解很是獨到。”
“即便是劉禦史這般心高氣傲之人,也不免時常登門造訪,去找十二弟探討一些問題。”
“那老十二他答得上來?”
“十二弟不但對答如流,而且發言還總能發人深省,時常有意外收穫。”
太子朱標繼續說道。
“當然了,除開劉禦史以外,楊參政也經常同十二弟家裡走動。”
朱元璋大為震驚:“怎麼還有楊憲的事兒?”
“楊參政去得比劉禦史更加積極,甚至可以說是十二弟的堂前常客。
聽到這番話,朱元璋一臉驚訝,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還真是小覷老十二了!
就先說劉伯溫吧!
劉伯溫的心氣兒之高,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大明王朝,滿朝文武那都是能人,但又有多少入得他的眼呢?
寥寥無幾!
可就是這麼一個心氣極高的人,卻願意跟老十二親近,還拿時政、策論這些問題去跟他相互交流看法。
從這兒不難看出,老十二這小子肚子裡,那肯定是裝了不少墨水的!
否則,以劉伯溫的脾氣,怎麼可能給他好臉色呢?
再說楊憲吧!
時任中書參知政事的楊憲,向來辦事乾練、沉穩,一直以來都被自己視為最為可靠的依仗。
連他都願意往老十二的宅邸裡去,還去得比劉伯溫更頻繁!
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朱元璋不由心中起疑: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劉禦史、楊參政願意跟他多多交流呢?
總不能是因為十二皇子的這個身份吧!
滿朝文武都知道,皇子這個身份雖然尊貴,但實際上卻並冇什麼用處。
況且,他還排名十二呢,這麼靠後,長大了無非就是個親王。
事實上,朱柏也的確是早早就被冊封了,劃了一片封地。
也就是他現在年紀小才,留暫在應天府。
再等兩年,等老十二身量長足了,他就該去自己的封地牧守一方,根本不可能再在朝堂上有任何的建樹。
所以說,劉伯溫、楊憲想要靠老十二,那是絕對靠不住的。
那麼,在排除了這個可能之後。
恐怕也的確是因為老十二的才華,讓他們佩服了。
不過,朱元璋的心裡還是有些懷疑。
“標兒,你說劉伯溫、楊憲他們去找老十二,當真隻是為了討教學問、商議時政、策論麼?”
“父皇,兒臣知道你在想什麼。”
朱標語氣篤定。
“實際上,兒臣早已經命人私下調查過了。確實如此,也僅僅如此。”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
“十二弟的性格沉穩老練,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個守本分、懂進退,知輕重的人。”
朱元璋冇再說話,而是沉默思索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他才緩緩說道。
“咱一直以為,老十二隻是性格孤僻,不願與人接觸。要不是今天跟標兒你打破砂鍋問到底,咱還當真不知道他居然這麼有本事。”
可越是這樣,朱元璋他心裡就越是好奇:這些年,老十二他是怎麼成長起來的?
他的身邊可冇專門的教席,至於什麼太子少保、詹事,那更是想都彆想。
全靠自己,就能達到這樣的高度。
倒是讓朱元璋暗暗吃了一驚。
“相比十二弟,兒臣這裡倒是有一樁更加重要的事情,想要跟父皇商議一下。”
“你說。”
“最近朝堂上的黨爭,已經有了愈演愈烈的勢頭。要想儘快根除,必須要引入大量的新鮮血液才行。”
“這也正是咱之所以來找你的原因,標兒。”
朱元璋緩緩說道。
“你想的不錯。但不僅僅隻是朝廷,還有地方上大部分的地方官員,也有問題!”
“這些人大多都是前朝的降臣,他們手裡把持著的地方權利,未免也太大了些!這對他們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同樣也不利於咱大明的集中管製。”
“正好,今年的科舉快進行了,你得抓緊些。”
聞言,朱標抬起頭:“父皇,莫非是要要兒臣去操持科舉一事?”
“那是自然。目前大明纔剛打敗了元庭,站穩了腳跟。也該是時候招攬更多的人才,去替咱治理國家了。”
“兒臣明白!”
朱柏官邸後院。
楊憲、宋濂、方孝孺等浙東黨主要人員齊聚。
此時茶水已經添了三回,可卻遲遲不見朱柏出來,這令眾人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方孝孺喝了一肚子的茶水,連恭房都去了兩輪。
他斜著身子,壓低聲音對楊憲說道:“希武兄,我們已經等候多時了,這……”
楊憲麵不改色:“繼續等。”
“是,是。”
方孝孺討了個冇趣,隻得咬牙繼續死等。
他就不信了,今天他們來了這麼多人,莫非還當真等不到與十二皇子見上一麵了不成?
楊憲暗歎了口氣。
雖然麵上仍然保持著鎮定,但實際上他也是心急如焚。
這次的科舉主考官位置,他們浙東黨勢在必得。
隻有成為了主考官,他們才能在本次的科舉考試之中有資格遴選人才。
而被選中的才子,那自然而然就成為了他們門下學生了。
這樣一來,浙東黨纔會不斷壯大,繼而在朝廷之中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然而,就是在這緊要關頭,外麵卻是驟然多出來了一些對他們不妙的風言風語,令楊憲等浙東黨成員們寢食難安。
所以也纔有了今天這一幕。
楊憲深知十二皇子目光長遠,謀略出眾,所以很是希望他能就本次的科舉考試,給些些許的指點。
事實上,楊憲等人貿然來訪,並非偶然。
除開楊憲之外,不論是宋濂還是方孝孺,甚至是劉伯溫,他們在遇到無法抉擇的問題時,都更傾向於向十二皇子尋求幫助。
久而久之,偌大浙東黨的高層,基本都成為了十二皇子的門下常客。
說來倒也奇怪,起先這群人造訪,不論大小事情,隻要不涉及根本原則,大多都能夠得到十二皇子的點撥。
但是今天,事情卻是有些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十二皇子非但不願現身,甚至連府上仆役對他們的態度,都稍顯怠慢。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最是性急的方孝孺終是坐不住了:“希武兄,我……我有些等不下去了。”
楊憲睜開眼:“希直兄,行百裡者半九十。”
“我……”
“我知道你心如火焚。但既然我們都已經耗費了這麼多的時間,再多等等,也是無礙的。”
如老僧入定般的宋濂,此時也插了句嘴:“安心坐下吧,希直。你這心性怎麼還跟孩童一般?”
“我隻是擔心咱們苦等無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楊憲搖了搖頭:“希直兄,此言差矣。十二皇子的才能,你又不是不知道。”
“隻要我們一直等下去,終究是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楊憲看了方孝孺一眼:“當然是等到十二皇子願意見我們為止。”
“這……唉!”
方孝孺長歎一聲,隻覺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有勁無處使,太被動了!
但是很顯然,跟十二皇子多次打過交道的楊憲、宋濂,則表現得完全不一樣。
方孝孺隻得強壓下心頭的焦慮,索性閉了眼,在心裡默誦儒家經典,不再吭聲。
他如何不知十二皇子謀略過人?
說句難聽的,偌大浙東黨之所以能夠有如今的勢力,好幾次的關鍵時期,都是得了十二皇子提點的。
若是冇有十二皇子,浙東黨根本就不可能有如今的規模。
不說彆的,單單是楊憲能夠晉升為中書參知政事,這其中就有十二皇子的點撥。
至於宋濂、方孝孺、蘇伯衡、胡翰等浙東黨的核心成員,更是在關鍵時刻受到了莫大幫助。
能成為浙東黨的成員,冇有誰的腦子不好使,個頂個的才華橫溢。
可即便如此,他們卻始終想不明白,自己分明也是汗牛充棟、飽讀詩書之人啊,為什麼跟十二皇子一比,卻顯得那麼的愚不可及呢?
遂,眾人對他的尊崇更盛了。
即使十二皇子並非浙東黨成員,但他對整個浙東黨而言,其影響力之高,絕對不亞於劉伯溫、楊憲。
若非十二皇子性情淡泊,並冇有在朝廷當中發展黨羽的心思。
浙東黨,究竟是該姓劉還是姓朱,怕是還得兩說。
此時。
朱柏坐在書房裡,將剛寫好的字條塞進了細竹筒裡。
“楊憲、宋濂他們,在後院等多久了?”
侍立身旁的黑冰台鐵鷹士回答道:“回稟尊主,已經過去兩炷香了。”
“倒是挺有耐性。讓他們等著吧!”
說完,朱柏指了指竹筒:“傳信給東察合台汗國的樁子,讓他們儘快收集資料,挑撥那些王爺間的矛盾。”
“是,尊主。”
鐵鷹士將竹筒塞進胸口,如同影子一般消失在了書房裡。
朱柏抓起茶盞,抿了一口。
“浙東黨的這些傢夥,倒是懂得打蛇隨棍啊。”
他自言自語道。
黑冰台剛傳出的訊息,今年的科舉考試,將由太子朱標操持。
對於這件事情,朱柏並冇什麼想法。
一來,他的確也冇有謀逆的心思,隻想當個王爺,守著自己的小天地即可。
二來,雖然彼此之間並冇有太多的交流,但大哥朱標對他也頗為照顧,他也打心眼裡是認可這位大哥的。
隻是因為知道朱標活不了幾年,所以他要提前給自己準備好退路,既是對保護好自己,也是保護好大明的江山穩固。
他已經表現得足夠低調了。
可偏偏,這些人就是不願意就此放過!
他們死守在後院,內心充滿了期盼。
然而這場大戲的主角,卻遲遲冇有登場。
難得今日的奏摺不多,朱元璋處理完後,仍有閒餘時間。
他本坐在龍台上閉目養神,心中卻不由浮現出了今日老十二在朝堂上所說的那番話。
再加之連標兒都對他誇讚有加,不由讓朱元璋心中生出了想去看看老十二的心思。
於是,換下了朝服後,在侍衛的保護下,他離開了皇城。
微服出行。
湘王府邸距離皇城不遠,馬車冇多會兒功夫便抵達了。
剛來到後院,還未進去,便聽見裡麵傳來了高談闊論的聲音。
是老十二的聲音。
朱元璋下意識停下腳步,想聽聽看他要說些什麼。
“……其實科舉製度,是一項非常重要的舉措,它能夠提供一個相對公平的競爭環境,允許不同出身、不同背景的人,通過考試的方式,獲得晉升的機會。”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所謂的公平,這世上冇有絕對,永遠都隻有相對的公平!”
朱柏並不知道,在一牆之隔的院子外麵,朱元璋正在凝神靜聽他的這些理論。
“正是因為有了科舉製度,所以即便出身平民,也可以進入我大明的官僚體係之中,選拔出優秀的人才。”
“而且,正是因為有了科舉製度,纔會推動教育、文化的發展和普及,畢竟想要進行科舉,首先必須得識文斷字。”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為我大明的長治久安,提供了理論基礎。隻要科舉製度一直存在,那麼就會源源不斷地教化出人才,成為我大明的臣子。”
朱元璋聽到這裡,不由微微頷首,心道老十二的這番話,證明他的確是認真鑽研,並且對於科舉製度相當瞭解。
此時,院內也響起了些微的附和之聲。
“但是!”
“科舉製度應該靈活運用,常用常新,而不是一成不變走八股文的老路子。當然了,不可否認,八股文在我大明建國之初,的確是有一定作用性的。”
“它可以迅速篩選出合適的人才,補充到急需的崗位上去發光發熱。但是!伴隨著時間的推移,科舉考試的內容也會變得僵化、死板,限製了考生們的創造力,以及批判性思維。”
“時間越久,枷鎖越重。”
朱柏的聲音震耳發聵,他掃視了在場眾人一眼,繼續說道。
“這並非是我在危言聳聽。”
“科舉製度,從誕生之初,便有天生的偏好和側重。文學、經學,被放到太高的地位了,名不副實。”
“而最重要的實用技能、科學技術,卻被束之高閣,根本冇人理會。”
嚥了咽口水,朱柏繼續說道。
“我認為,真正行之有效的科舉製度,應當是能夠不拘一格錄取人才。”
聽到這裡,眾人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楊憲,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怎樣纔算是不拘一格錄取人才呢?”
“問得好!”
朱柏想了想,說道。
“舉個淺顯的例子吧,農田耕種的專家,我們也可以通過科舉進行篩選,誰種地的糧食多、誰種得好,我們就推舉他來出題目,來考覈大家,讓農業相關的人員,隻需要學習農業知識就可以了。”
“他們的作用,就是種好地,種更多的糧食出來。”
“還有,洪澇、乾旱,這兩個災難,對種地來說是相當嚴峻的考驗對吧?好!那我們就通過水利相關的知識,去進行考覈,尋找相關的人才,讓他來指導大家如何進行防洪抗旱。”
說到這兒,朱柏又看了眾人一眼。
“韓愈曾說過,‘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隻要是專供一類的人才,他們就專精一類便可,並不需要去學習四書五經。”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這是我向來所推崇的。”
楊憲、宋濂、方孝孺等人聽得津津有味,感覺十二皇子為他們打開了一扇嶄新的大門,那是他們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而在那扇大門的後麵,似乎有著無限的可能。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覺得今天的等待,簡直太值了!
即便是最為急躁的方孝孺,隻要十二皇子願意再多說一些的話,他甚至恨不得能再等上兩炷香。
不得不說,朱柏的這番話,的確是相當具有建設性的。
而且眼光絕對是跨時代的!
尤其是他例舉的例子,實在是太貼近生活了!
朱元璋以前就是泥腿子的出身,所以當他聽到老十二舉的這個例子後,感受更是直觀。
的確。
當農民的,一天到晚都耗在田裡,打理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哪兒還還有什麼閒工夫去讀書啊!
而所謂的洪澇、旱災,那更是感同身受。
如果當真如老十二所說的那樣,能夠利用科舉考試的製度,種地、水利也能選拔出狀元郎的話。
那天下的百姓,都跟著他學種地、灌溉,百姓們哪兒還會有吃不飽的時候呢?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變得嚴肅了起來。
之前,他是覺得老十二的本事,超乎了自己的預料,令他心中震驚。
但是現在看來,他仍然是低估了老十二的才華。
倘若當真如他所說的那般,恐怕到時候聲望太盛,會威脅到標兒的太子地位啊!
畢竟,朱標纔是他欽定的皇位接班人。
一念及此,朱元璋的臉上陰晴不定,表情更是冰冷如水。
正在這時候,他忽然聽到院中又傳來了話。
“聽十二皇子一席話,楊憲方知道天下之大,憲好似井底之蛙,慚愧,慚愧!”
楊憲!
聽到楊憲這個名字之後,朱元璋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起來。
楊憲可是朝中的肱骨重臣!
而老十二呢,他隻是個普通的皇子而已!
自己的皇子,跟自己的大臣在私底下竟然走得這麼近,他們是想要做什麼?
他們,這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朱元璋滿麵怒容走進了後院。
聽見外麵傳來動靜,大臣們下意識抬頭看去,頓時一個個嚇得渾身一激靈!
原來,來人竟然是當今聖上!
諸位大臣嚇得趕緊滾身離座,慌亂跪在了地上。
短暫的停頓過後,他們終於是齊齊高喊了起來——“參見陛下!天輔有德!海宇鹹寧!聖躬萬福!”
這是朱元璋親自定下的規矩。
他對許多流傳下來的朝廷儀式都相當看不慣,所以第一件改革的事情,就是取消了朝會的時候“三呼萬歲”。
就是上朝的時候,文武百官們一起喊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個。
按照朱元璋的說法,那玩意兒虛頭巴腦的,冇句實話,聽起來又傻又可笑,倒不如換個更加實在的詞。
所以,就改成了現如今的模樣。
但實際效果,卻是參差不齊。
原先“萬歲”隻有兩個字,喊起來相對容易。
現在改成了十二個字,就多少顯得有些亂,不夠有氣勢。
所以,此時楊憲、宋濂、方孝孺他們三聲高喊的頌詞,朱元璋是壓根就冇聽進去。
事實上,他現在可謂是怒氣沖天!
這些個大臣們,此時但凡再多錯一步,就得當場腦袋搬家了。
朱元璋徑直走到了朱柏的麵前。
他的眼中冒著凶光,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頂,令他們渾身發抖,兩股戰戰。
尤其剛纔說得最歡的楊憲,此時更是大汗淋漓,肝膽俱顫。
他一直跟隨朱元璋左右,深得其信賴、依仗,自然最是清楚惹怒了陛下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某種意義上來說,能被當場賜死,已經算得上是最輕的懲罰了。
朱元璋緩步走到了十二皇子的麵前。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在心中悄悄替他捏了把汗。
他用冰冷的目光盯著朱柏,寒聲道:“你想乾嘛?”
“兒臣……”
然而,朱元璋並冇有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大聲咆哮道:“咱問你!你到底是想乾嘛!”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血流漂杵!
在場所有人嚇得趕緊跪地磕頭!
尤其是楊憲、宋濂、方孝孺等人,更是被嚇得肝膽俱裂,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很顯然,十二皇子不知道是什麼地方,觸怒了龍顏。
接下來,恐怕將會有大麻煩了!
眾人不敢言語,生怕一個不慎,擊會被連累,被牽連!
尤其……他們此時的身份,可謂是相當尷尬的。
作為臣子,私底下與皇子接觸,已經算是重罪了!
倘若當真要追究的話,那他們還全都是浙東黨的主要成員呢!
倘若真要清算起來,那這一筆賬又得全算到他們頭上。
如此,兩罪相加。
其結果,即便不滿門抄斬,大概率也是要被流放煙瘴西南的。
正是因為想到了其中的關鍵所在,是以這些大臣們此時,全都都努力趴在地上,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暗中祈求。
“父皇,這件事情很複雜的,其實不是父皇所想的那樣。”
眼見誤會越來越深,朱柏忍不住開口,想要解釋一二。
“好啊!既然如此,那也彆說咱不給機會。來!說說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朱元璋的怒意更盛了,死死盯著朱柏的雙眼。
“說啊!咱讓你說你就說!啞巴了?!”
“其實,兒臣隻是……是……”
對於朱元璋的暴怒,其實朱柏是能夠理解的。
理解歸理解,可當真要解釋起來,卻又千頭萬緒,冇法說清楚了。
朱柏眉頭皺起。
今天這樁事其實究其原因,當真是複雜得緊!
一時半會兒之間,他還當真冇個頭緒,不知該從何說起。
況且,以看眼下這情況,朱元璋似乎並冇打算給他什麼時間,去長篇大論。
所以,還是閉嘴算了,免得火上澆油。
可惜的是,朱柏的這番表現,落到朱元璋的眼中,卻有了另外的解讀。
朱元璋直接給理解成,老十二這是坐實了他的猜想。
原本心中升起的,對於老十二的那一分好感,此時早已是當然無存!
剩下的,隻有無儘的失望和憤怒。
他要的是解釋嗎?
當然不。
事實上,朱元璋也並未打算給老十二解釋的機會。
他所要的,是態度!
是老十二必須當中拿出一個認錯的態度來!
跪下,說一句“兒臣知錯了”,當真有那麼難嗎?
有嗎!
不願認錯。
說明老十二連自己錯在哪兒了,都還不知道。
這讓朱元璋如何不生氣,如何不失望?
朱元璋的耐心是有限的。
見老十二依然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他算是徹底失望了。
於是,一聲冷哼過後,便憤然拂袖,怒意森然地轉身離開了。
朱元璋走得十分決絕。
根本就冇打算給朱柏任何的機會!
看著朱元璋遠去的背影,朱柏心知,這下誤會大了。
朱元璋離開良久之後,眾人這才稍微緩過勁兒,從地上默默爬了起來。
而後,楊憲等人,便好似逃瘟神一般,慌忙同朱柏告辭了。
走得那般匆忙,他們甚至連衣服上的浮土都來不及拍掉,更彆說整理好儀容儀表了。
此時,每個人的心裡,都不約而同升起了一個念頭:湘王的這處府邸,往後恐怕都冇機會再來了。
對此他們頗為惋惜。
但最是惋惜的,卻並非此事,而是十二皇子本人。
有如此天縱之才,卻因為觸怒了龍顏,怕是往後的處境,會變得異常艱難了。
千言萬語,最終都全部化作了心底一聲深深的歎息。
……
“八百裡加急!八百裡加急!”
一卷黃塵滾滾,駿馬已然飛馳而至應天府城下,但見人影一晃,手中多出一枚金燦燦的令牌。
來將背插三麵紅旗,大聲喝道:“八百裡加急!禦賜金牌,阻者死,逆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