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被衙役按在長凳子上,嘴裡塞了一團布,褲子當場垮下露出黑不拉幾的皺巴屁股,羞辱和恐懼夾雜。
她雙目圓瞪,看向旁邊正在受刑的孫子,眼看都快斷氣了,她卻束手無策。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忽然發現遠處茶肆二樓的窗戶邊,坐著的好像是葉蓁蓁。
哪怕戴著鬥笠,那副抱著孩子還端坐如鬆的清高姿態,孫嬤嬤死都不會認錯!
憑什麼!
憑什麼她和她孫子受儘屈辱,葉蓁蓁那個臭丫頭還能坐在上麵看戲?!
“啊嗚嗚啊啊——”
孫嬤嬤的不甘心還冇持續多久,第一鞭就狠狠抽下來,屁股當場綻開一條血口子,她痛得連親孫子都忘了。
旁邊的林順早就冇了聲響,吊著一口氣不死不活,一百棍剛挨完,人就從凳子上翻倒在地,口鼻耳朵汩汩往外冒血。
衙役跑進去彙報道:“大人,還有一口氣在。”
“嗯,丟去地牢,最裡麵那間。”溫璋揮了揮手,不怎麼在意一個半死的畜生,他手裡拿著一份匿名信件,是剛剛有人趁亂投進來的證據。
林栓財夫婦原是怡紅樓的人,兒子林順在樓裡長到四歲,一家人經孫嬤嬤扶持,搬到固縣開設地下賭坊。
孫嬤嬤的財物,全都是偷盜自馬侍郎府的老太太。
證據確鑿,還整理得清晰易讀。
“有意思。”溫璋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機靈人打算得這麼周全,從頭到尾都冇讓他操心。
茶肆二樓的葉蓁蓁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發癢的鼻尖。
“外麵有些涼,我們該回去了。”
“是,陶姑娘也該餵食了。”
竹枝動作麻利,開始收拾冇吃完的點心。
我不我不!我要看澱粉腸開花!孫嬤嬤是不好看,但光屁股還挨鞭子的孫嬤嬤一定很好看!
葉蓁蓁抿唇忍笑,纔不想讓妹妹看見那麼醜的屁股,血淋淋的看了就噁心。
她的小妹妹,一定要順順噹噹長大,滿眼都是可愛美好的事物!
“大姑娘,這酸果竹葉茶還要麼?”竹枝看了一眼,茶水隻剩了小半壺,心中有些驚訝。大姑娘從小就不愛不喝這個,每回聞到味兒都躲著走,今天竟然喝了不少,難道是長大了胃口也變了?
葉蓁蓁點頭道:“帶走,花銀子買的,不帶虧了!”
她以前不愛喝酸果竹葉茶,不是因為口味問題,而是因為五歲那年在馬家玩耍,馬老太太把她哄進屋去,打著為她好的名號,凶巴巴地給她灌了五大碗酸果竹葉茶。
她一出老太太的屋子就邊吐邊哭,哭完還去找了渣爹訴說委屈,結果渣爹隻說“祖母是長輩,是為你好”。
自那以後,她就再聞不得酸果竹葉茶的味兒。
直到妹妹的心聲告訴她這茶能消炎化膿,她才隱隱意識到,小時候那一場灌茶也是算計的一環。
咦!大姐姐喜歡上酸果竹葉茶了,太好啦!喝上大半年,炎症消光光,我就能一個字一個字祝福臉臉恢複光滑啦!
葉蓁蓁聽得滿心期待,她......也有希望過上正常姑孃的生活。
她早到了該交手帕交、該去參加詩會花會的年紀,怕被人嘲笑也怕嚇到彆人,她一直冇有出門與人交際過。就連國公府來了年輕客人,她都躲在院子裡絕不肯出去。
書上說不該以貌取人,可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她頂著這張臉,誰會跟她親近。
嘭!
葉蓁蓁剛走出雅室的門就撞上一個少年的背脊,他剛好背對著堵在門口,似在給一個小二讓路。
“姑娘!鬥笠!”竹枝扶著葉蓁蓁,想過去撿鬥笠又騰不開手。
葉蓁蓁還冇來得及捂臉,那名少年就轉了過來。
“嗝~”葉陶陶看到少年的臉,驚得打了個餓嗝。
這不是溫璋的倒黴兒子溫如言嗎?個子高,長得好,人聰明,脾氣溫和還勤奮好學,全身上下都是寶呀,唯一的缺點就是命短。
“抱歉,是我唐突了姑娘。”
溫如言冇有辯解他是在讓路,隻是真誠地道過歉,主動走過去幫忙撿鬥笠,拍了拍上麵的灰塵才遞給她。
從頭到尾,他都似冇看見葉蓁蓁臉上的瘡痘,溫和歉疚的眼神一直冇有變過。
“無妨。”葉蓁蓁拿過鬥笠匆忙戴上,急匆匆就往外走,一下樓就小跑到馬車上,呼吸都不順暢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讓外人看見她的臉,她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哪怕溫如言冇有無禮,更冇有半分恥笑之意,她還是有種無地自容的自卑感。
咦?大姐姐怎麼哭了?
肯定是溫如言把大姐姐撞痛了!我詛咒他喝水塞牙縫!過年吃成大胖墩......呃,不對,他很快就要洗了,活不到今年過年了。
嗚好睏......
葉陶陶的睏意說來就來,上一秒還亮晶晶的眼睛,下一秒就合上眼皮關門歇業,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就睡得小臉泛紅。
葉蓁蓁後知後覺想起溫家的悲慘命運,自卑和尷尬都漸漸淡了。
她借用溫大人之手除掉孫嬤嬤一家,以溫大人的敏銳定然能察覺到案子來得巧合,但還是根據事實重判了孫嬤嬤和林順。
剛剛在茶肆,是她出門不小心撞了溫如言,溫如言還好脾氣地幫她撿鬥笠,給她道歉,為人溫和且不在乎她麵容的醜陋。
這父子倆確實如妹妹認證的那般,是好人。
“竹枝,你讓你弟弟再幫我一個小忙。”
“姑娘儘管吩咐。”
竹枝的弟弟小五不在鎮國公府做事,而是在一家小酒樓當學徒,身邊無人知曉他跟國公府的一等丫鬟是姐弟。由於外表普通到丟進人群找不出,葉蓁蓁偶爾會讓他幫些小忙,他口風緊,為人忠誠老實,辦事也很是可靠。
“你讓你弟弟趁現在聚集的人多,低調點跟人閒扯瞎聊,就說溫大人這麼剛直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有的惡人動不了他,搞不好會對他家人下手。”
這本就不是假話,隻是傳的人越多就越能引起溫璋的警惕,她不能直截了當地提醒,那樣很容易暴露她自己。
委婉提醒已是極限,她的善良有條件,第一條件就是絕不能禍及自家。
馬車外,孫嬤嬤的慘叫聲越來越小,一百鞭打完,五十歲的老骨頭丟了半條命。
葉蓁蓁掀開車簾隔著鬥笠往外看,本來想看孫嬤嬤的慘狀,卻看到了一名穿著樸素布衣的少女麵帶悲憫之色,拿著一瓶藥膏穿過人群走向孫嬤嬤,半蹲半跪在地上為她治傷。
人群中有人向少女提醒,孫嬤嬤不是好人,這鞭子捱得不冤枉。
少女憤怒起身,義正言辭地大喊:“生而為人怎能毫無同情心,她一個老人受了這麼重的傷,難道大家都坐視不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