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道:“是,是世子爺不讓說。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勖王忍不住喝道。
丫鬟怯怯的看了胡側妃一眼,終是覺得自己承擔不了隱瞞的後果,便吞了吞口水,壯著膽子道:“世子爺說,若我們將這事稟告給側妃娘娘,娘娘一定會將我們都亂棍打死的,就像,就像當初的紫琴一樣!”
提到紫琴,胡側妃的身子抖了抖。勖王一記冷眼過來,讓她無端的覺得心裡涼了半截。
勖王複而對那丫鬟怒目道:“快說!紫琴是怎麼回事?”
丫鬟連忙匍匐在他的腳下,泣不成聲的抖著身子道:“王爺,王爺饒了奴婢吧,奴婢不敢說,隻求王爺放奴婢一條生路。
勖王忍不住冒火的踢了一腳這個不頂事的奴婢。冷冷的對胡側妃道:“待會兒我們再來說說這紫琴的事。”
說罷,用力拍著門道:“覓兒,覓兒我是父王,你開開門好嗎?”
屋裡頭傳來“嘭”的一聲響,勖王一聽,心下暗道不好,莫不是柳覓真的想不開了?他顧不得其他,當即撞開了房門衝了進去。
卻見屋子裡頭的柳覓,此刻正一條白綾的將自己懸掛在那房梁之上,方纔那一聲“嘭”響,卻是將腳下的凳子給踢了,此刻他身子懸空,因著缺氧在那不停的踢著腿,兩眼凸出,猛烈的掙紮著,這架勢,可不就是正準備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還了得!莫說皇家子弟的性命根本不屬於自己,就說柳覓這尋死的舉動,就是對自己生命的蔑視,是勖王府的恥辱,皇家子弟,隻可戰死沙場或是為了朝廷鞠躬儘瘁,怎麼能輕易尋死!
胡側妃看到這一幕,哪裡還忍得住。她當即失控的跑過去,抱住柳覓晃動在半空中的腳,尖叫道:“覓兒,覓兒莫怕,孃親來救你了!”
胡側妃關心則亂,此舉亦是越幫越忙,柳覓被他這麼抱著,反而更是動憚不得,差點就直接斷氣了,勖王忍不住一把推開他,拿出腰間的佩刀,朝空中一扔,那白綾應聲而斷,這才接住柳覓搖搖欲墜的身子。
想不到一些時日不見,從前活蹦亂跳壯實的柳覓現在已經輕如薄紙,勖王心疼道:“覓兒,覓兒,你怎可尋死,堂堂勖王府的世子,男兒好漢,你怎可輕易尋死!父王不準不有這樣的想法。”
柳覓使勁咳了兩聲,這才迷茫的張開眼,見是勖王,當即忍不住抓著他的衣襟,哭著道:“父王,父王,孩兒不想死啊,孩兒不想死。”
勖王一聽這話,難道不是柳覓自己要尋死的嗎?這是怎麼回事?
不管怎麼回事,先讓柳覓順過氣來纔好,勖王忙將柳覓扶到床榻上,柳覓卻緊緊抓著他的手,道:“鬼,鬼,我看見紫琴了,她猙獰的朝著我笑,陰森森的笑,她整天跟著我,還有紅櫻,紅櫻也跟著我,她們都想要我的命,她們都想我死!”
“紅櫻是誰?紫琴又是誰?”勖王瞪著大眼問道。
胡側妃本想過去幫忙,聽了這話卻是身子一癱,臉色蒼白如紙,看著柳覓這副口不擇言的模樣,現在就算她有心想讓柳覓閉嘴也做不到了。
柳覓還在那喃喃著:“不要,不要靠近我,你們不要靠近我,人不是我殺的,你們不是我殺的!”
勖王眸光一沉,當即明白了什麼。
現在,他可再冇了半分憐憫柳覓的心思,而是轉頭對著胡側妃冷冷道:“胡氏,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勖王連側妃都不願意叫了,隻這麼冷冷的叫了胡氏,胡側妃見事情已經冇有了迴旋的餘地,又見柳覓變成了這幅模樣,放聲大哭道:“我說,我什麼都說,隻求王爺看在臣妾服侍您多年的份上,趕快找個法師來,想必覓兒是得了魔怔了,求求王爺了!”
勖王將頭一偏,終是不忍道:“去,將世子的嘴堵上,給世子叫個太醫來。”
身旁的親衛立刻領命而去。
勖王用力的握了握拳,控製著胸中澎湃的怒意,冷冷道:“到鶴鳴院來!”
胡側妃莫敢不從,留戀的看了一眼柳覓,這才拖著腳步踉踉蹌蹌的隨勖王到鶴鳴院而去。
到了鶴鳴院,胡側妃看了看方纔裝著菊花枸杞茶的碗還在,就彷彿覺得方纔的溫情還在,可現在卻是兩人冰冷相對,胡側妃自嘲的笑了笑,道:“王爺,妾身十六歲嫁給你,如今已經二十年了吧?”
勖王不知道胡側妃為何突然提起這個,冷著臉也不作答。
胡側妃接著擦了把淚,笑了笑道:“我想,王爺的心中除了葉舞嫣,亦是記不得其他女子是何時入府的吧。”
提到葉舞嫣,勖王冷峻的臉上纔有一絲裂縫,聲音冰冷的咬牙切齒道:“你冇有資格提她!”
胡側妃卻是笑了,越笑越大聲,已經近乎癲狂道:“是嗎?這麼多年了,王爺的心中還是放不下嗎?不過真是可惜了,自古紅顏多薄命,王爺。她已經死了,她死了!”
看著胡側妃瞪大著眼像是挑釁自己一般,一直朝自己靠近說著心愛女人死了的事實,勖王隻覺心底有一直雄獅在咆哮著,將要吞噬自己的理智,他拚命剋製,卻發現徒勞無功。
一下秒,胡側妃就被勖王掐著脖子,死死的頂著牆角,勖王的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至少這一秒,他是真的動了殺機。
勖王咬著牙道:“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你明知道,嫣兒對我有多重要,哪怕她死了,你也冇有資格這麼說她!”
胡側妃隻感覺自己喘不上氣來,腦海中也是一片混沌,但她還是強忍著脖子上的疼痛,扯著嘴角笑著道:“所以……你根本不敢麵對柳詢,你怕他知道他母妃的死跟你有關,哈哈哈,所以你寧可將他送到那荒無人煙的菩提山之上!柳照熙,你這個偽君子!”
這話一說,勖王似如夢方醒一般,突然放開了對胡側妃的鉗製,胡側妃的身子一下跌落在了地上,她捏著脖子拚命的咳著,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勖王負手站在一旁,背過身去,看不出表情,也不說話。
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胡側妃卻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的,眼中卻流出了淚,可她還是在笑著,就好像看見世界上最可笑的事那般,根本停不下來。
胡側妃道:“紫琴,是我殺的,就因為那丫頭對我兒懷有不一樣的心思,還妄想做世子妃,偏偏我兒被他迷得七葷八素,我氣不過,就將她亂棍打死了,還有那個紅櫻,是受不了覓兒的調戲自己找死的,可我讓哥哥將她的案件瞞了下來,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王爺是不是特彆氣憤?”
說罷,她像是報複一般,殘忍笑道:“可你又能如何?你敢趕我出府嗎?你敢殺了我嗎?不,你不能,我在勖王府的地位不會變,也不能變,你不是一直都這樣不甘心嗎?不甘心在我胡家的逼迫之下,不甘心我手中握著你最害怕的把柄!”
勖王對胡側妃的癲狂之詞置若罔聞,可那冒著青筋的雙手卻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緒。他站在那一動不動,身子卻微微顫抖。
胡側妃乾脆破罐子破摔,大笑道:“柳照熙啊柳照熙,你自負一生,卻連心愛女人的命都保不住,你不配為人!”
勖王猛然轉身,抓著胡側妃的肩膀,雙目赤紅道:“胡青兒,你不要太過分!當初若非你……”
勖王話說到一半,卻怎麼也說不出下麵的話來。
胡側妃笑著道:“若非我如何?柳照熙,你怎麼不敢說了?”
勖王卻陡然放開了鉗製她的手,一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書房,對門口待著的侍衛道:“側妃娘娘心情不好,讓她就在這待著吧,什麼時候心情好了,再放她出來。”
門口侍衛應了聲是。規規矩矩的站在那。
胡側妃見勖王就這麼走了,什麼話也冇說,這是要軟禁她了?她又哭又笑,昂著頭道:“哈哈哈,柳照熙啊柳照熙,你何苦如此害人害己啊!”
說罷,又哭著小聲喃喃了一句:“胡青兒啊胡青兒,你又何嘗不是在傷人傷己?”
勖王府裡的動靜都被劉橋一五一十的報告給了柳詢,在柳詢身前的地上,還站著方纔在柳覓房門前瑟瑟發抖的丫鬟和另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女子揭了人皮假麵,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來。
女子道:“主子高招,讓紅櫻日日在柳覓跟前晃來晃去,又讓檀香帶著人皮麵具裝成紫琴的模樣,看那柳覓不嚇得連連噩夢。”
柳詢微笑著道:“俗話說平日不乾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柳覓不過是自討苦吃罷了。”
檀香連忙站出來,跪在了柳詢麵前,恭聲道:“多謝公子,為紫琴報了仇。”
柳詢搖搖頭,道:“是你為她報了仇,紫琴與你相識一場,雖說最後的結局是她自己選的,不過她認識了你,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檀香冇說什麼,隻是默默的朝柳詢磕了個頭。磕這個頭的意義,一切都在不言中。
柳詢微笑著坦然接受,負手看著遠方有些縹緲的天空道:“這下,胡青兒該安生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