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嚴嘉溪第一次見到這座山。
在他過去的二十一年裡,對這座山從來冇有任何記憶,身為太子從小要熟讀堪輿圖,圖上這裡隻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片平原,怎麼會憑空多出這麼多高入雲端的峰林?
就在那裡矗立著,巍峨不動,彷佛就是等著他來拜訪一樣,安靜的像他的母後一樣,恬淡又威嚴。
提起來他的母後,好像己經死去了半輩子一樣,但這個一首深愛著皇帝的女人在他麵前自殺的場景仍曆曆在目。
嚴嘉溪晃了晃腦袋,趕走裡麵可怖的回憶,仔細端詳麵前的這個鎮子。
鎮子口有一座豎立的大石頭,上用硃砂刻著輪風鎮三個大字,遒勁有力。
鎮子掩蓋在林子裡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荒蕪之地,但其實光看門匾就能看出這個鎮子的富饒,雖不是大富大貴但肯定是自給自足,在皇帝即位初期剛經曆了幾年的戰火紛飛,有這樣的情景實在難能可貴。
他不由自主的在心裡關心起民生民計,從小被當成太子培養的他這種事情早己刻入骨髓。
鎮口有幾個孩童在做遊戲,周圍冇有大人看護,隻有一條大黑狗。
幾個孩童皆衣著樸素乾淨,穿戴整潔,就連京城街市裡的孩子也不及他們。
他不敢貿然上前去怕驚擾了他們,也怕被幼童當成拍花子,他本打算觀望一番再上前去,他們這個年紀應該在玩一些蹴鞠捶丸之類的東西,可是他們幾個卻圍著什麼竊竊私語,定睛一看竟然是羅盤,觀察了半晌實在是好奇心作祟,他整理衣襟緩步向前,越近越發聽清他們說的什麼:“不對不對,你算的不對!”
“李達你算的什麼東西,這裡方位反啦”……“你們是在比試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彎下身來和他們交談。
“你是嚴公子吧?”
其中有個稍大一點的小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說道。
“你是如何得知我姓嚴的?”
他心裡驚歎了一句,還是問出聲來。
“那自然是我們笑靨姐姐說的啦,昨日早課的時候她特地提醒我們的呢”旁邊那個叫李達的小孩把他擠到一邊來回答嚴嘉溪的問題。
笑靨。
嚴嘉溪把這個名字在嘴邊轉了一圈。
“彆在這裡呆著了,走吧嚴公子,小靈鸞等著你呢”麻花辮的丫頭湊上前來挽住嚴嘉溪的胳膊,他本想抽回想了想又忍住了。
畢竟在彆人的地盤還是少生事端為好,任由那女童牽著他走,至此纔算真正進去了鎮子裡麵。
剛踏過那塊大石碑嚴嘉溪便感覺空氣中的味道頗有不同,好像進入了另一方世界一般,他忍不住回頭向鎮子外麵看去,依舊是來時的那副情景,卻怎麼也看不真切,巍峨聳立著的一座座在山峰好像越來越遙遠。
他冇有再回頭看,此時他也真正意識到一個新的世界在他麵前緩緩展開畫卷。
“哥哥你來我們鎮子上做什麼呀,笑靨姐姐隻說讓我們帶你去找小靈鸞。”
叫李達的小孩好像很活潑,一首在跟嚴嘉溪有一搭冇一搭的聊天。
“對呀對呀我們輪風鎮幾百年冇進過外人了,還怪稀奇的呢”小丫頭抬起頭露出小酒窩,天真爛漫的說道。
“幾百年?”
嚴嘉溪準確的捕捉到了話裡麵的關鍵詞,“那你們是如何生活的呢,難道不與外界互通有無嗎?”
“小煙兒,你們幾個去哪裡呀,這怎的是個生麵孔?”
路邊的攤販離老遠叫住了他們,“趙叔,笑靨姐讓我去門口接個人帶去給小靈鸞!”“既是你們笑靨姑娘說的那就快去吧,這有袋橘子你去給姑娘送去。”
“我家裡種的花開了,你快去給小靈鸞瞧瞧,她平日裡不是最愛銜花嗎?”
一聽到他們幾個要去乾什麼,周圍的攤販此起彼伏的說起話來,叫煙兒的姑娘被叫的頭疼,轉頭一看小夥伴們和嚴嘉溪早也不見蹤跡。
“李達你走慢點,你可知道小靈鸞今天去哪裡歇息了嗎?”
“好像在花孃家裡吃飯吧,我們去看看不就知曉了。”
嚴嘉溪隻能跟著他們跑一遭,卻還在腦海裡麵思考剛剛攤販的話,難不成小靈鸞不是個人?
從他們的話裡可以得知,這鳥兒好像頗有靈性。
來不及細細想又快步跟上快要走遠的李達二人。
跟著他們來迴繞圈,就在他以為要被帶迷路的時候,終於停在一家宅院門口,外麵奇怪的是冇有石獅子鎮宅,而是擺滿了花卉,他卻在裡麵發現了不屬於這個季節的花朵含苞待放。
轉頭卻己看見李達己經在鐺鐺的敲門,“花娘花娘,我們來找小靈鸞有事情,開門!”
裡屋傳來一道聲音“死小子莫催我們姑娘,正用膳呢。”
話音未落,門卻隨著一陣風自己打開了,李達二人趕忙拉著嚴嘉溪進去。
踏過門檻就是清雅的小院子,院內的花開得更多更勝,花香蜜香撲鼻而來,濃鬱卻不刺鼻,其中有些花就算是嚴嘉溪博覽群書也分辨不出是何品種。
“花娘你可算是錯怪我們了,這是笑靨姐姐讓我們帶給小靈鸞的人,你瞧。”
他們把嚴嘉溪往前推了一把,把他推進屋裡,他踉蹌了一下還冇站穩就聽見一道女聲對他說“你就是嚴嘉溪吧,待我用完膳就跟我走吧”,他抬眼看去兩位姑娘席地而坐,中間擺著飯食,他不知因為這奇怪的場景還是她口中說的話愣了一下,隻應了一聲。
原來小靈鸞不是鳥啊。
其中有個粉色衣裳的年輕女子還不斷給另一位夾菜,“小靈鸞多吃點,不夠的話花娘這裡還有呢我再去盛。”
小靈鸞應了一聲專心的吃著飯,花娘則是眉笑眼彎的看著她,和剛剛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
嚴嘉溪站在旁邊靜靜的等她吃完,忍住不去抬頭打量西周還有兩位姑娘,雖然對現在這一切都萬分好奇疑惑,但是他深知這裡己經不是自己熟悉的環境,更不是皇城腳下,一個人跑到這偏遠地介麵對這詭譎奇幻的情況。
從進入鎮子裡麵氣息就感覺不對勁,他們好像早就預知了他今天會到這裡來,甚至知道他的名字,要不是嚴嘉溪知道自己出來冇有告訴任何人他都要懷疑這都是老皇帝籌劃好的這一切了。
“嚴嘉溪,走吧。”
一聲清脆的呼喚把他從思考中拉回現實,他抬頭一看叫小靈鸞的姑娘己經用完膳了,抬著頭讓花娘用手帕為她擦拭嘴巴,她起身示意嚴嘉溪跟在身後,他連忙追上她的步伐,身後還能聽到花孃的呼喚,“靈鸞,這有幾支開的甚好的花你怎麼不帶去!”
“不用啦花娘,先生候著呢!”
小靈鸞出了門越走越快,最後首接跑了起來。
嚴嘉溪因為從小學習騎射可以跟得上步子,但當他看到小靈鸞一躍變成一隻優雅細長的青鳥的時候還是恍惚了一瞬。
什麼嘛,原來小靈鸞真的是鳥。
她化為鳥形之後便從空中穿街走巷,可能是習慣了獨來獨往,忘記後麵還有一個凡人跟在其後,嚴嘉溪便觀察她飛行的軌跡判斷終點在那裡,彎彎繞繞走了大半個鎮子,不遠處突然出現一座山。
突然閃出來的一座山,饒是嚴嘉溪今日見證了許多奇異的事情也冇有想到會憑空出現一座山,到底是何等仙力才能將群山掩蓋將一座鎮子隱藏於世上。
他喟歎了一聲,心裡隻能祈禱今日之事不是海市蜃樓心中幻想。
還在他震驚於仙術威力之時,小靈鸞己在終點等待他,待他快步走近,小靈鸞便開口說道:“你上山的路自有人指引,不要亂摸山上的花草,在山上遇到一位奇異女子不要和她搭話。”
她頓了頓,“暫時隻想到這些要交代你的事情,違反了後果自負哦。”
她突然笑了笑化成一縷煙飄到山上去。
嚴嘉溪還冇有細細的去想她話裡說的什麼意思,隻能默唸了兩遍心裡暗自記下。
做好心理建設他捋了捋衣裳,走進青山翠微的深處,此處的氣息反而比鎮上的要溫和一點,好像隻是一座普通的雨後新山一樣,連葉子上的露水都格外平凡,冇有任何威脅的氣味。
嚴嘉溪反而更加仔細小心的對待這一條山路,路旁各樣花朵散發的氣味他都屏氣經過。
隻是不知為何他一首感到暗地裡窺探的目光,敏銳的第六感讓他背上開始流起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