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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九九一元旦那一天,沙灣鄉黨委書記邱耀明的秘書陳明浩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對著一堆資料,一邊翻閱,一邊抄寫。

昨天下午下班前,邱耀明對他說,明天你加個班吧,把明年的全鄉黨建工作計劃整出來,節後一上班要交到縣委去,並給了他幾份資料,讓他作為參考。

聽到邱耀明的安排,陳明浩心裡納悶了,這個計劃怎麼著也輪不到他這個鄉黨委書記秘書來寫,黨政辦專門有人負責此事,但他冇有問出來,自己參加工作一年多一直都是給書記當秘書,還冇有給書記寫過一份像樣的材料,作為山南大學中文係畢業的高材生,他有些汗顏。如今想來這可能是書記想要看看自己的真實水平,纔給的這個任務吧,想到這,也就愉快的接受了這個任務。

他昨天晚上已經加了一個班,今天再寫寫,應該很快就能完成。

正當他在辦公室忙活的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冇有停下手中的筆,左手接起電話隨口問道:“你好,這裡是沙灣鄉,請問你找誰?”

電話裡傳來了一道非常熟悉的聲音,他聽出來了是大學時同班同學兼室友李鬆林。

“ 明浩,在忙什麼?”

“哦,鬆林,你今天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命苦啊,現在正在辦公室給領導寫材料呢。”

聽見是李鬆林的聲音,他也放下手中的筆,對著話筒抱怨起來。

“你還寫材料呢,你的心可真夠大的,你媳婦今天跟彆人結婚,你知不知道?”李鬆林在電話那頭說道。

陳明浩知道李鬆林所指的媳婦就是他大學同學、談了快四年對象、兩個月前纔剛剛分手的李冬梅。

“什麼意思呀,鬆林,你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呢?”陳明浩聽到李鬆林的話,心裡很納悶,兩人分手才兩個月,最後一次在一起也纔不到一個月,怎麼會結婚呢?

“聽不懂了,是吧?李冬梅今天結婚,是跟市委張副書記的兒子,好像叫什麼張斌。”李鬆林在電話裡有些憤怒的說道,也冇顧忌陳明浩此時的感受。

陳明浩聽到李鬆林這麼一說,腦袋一下就懵了,半天纔回過神來,“哦,原來是和他呀,在什麼地方,你能把地址告訴我嗎?”

“在市裡皇冠酒店,唉,你準備乾什麼?冷靜點,既然彆人已經結婚了,那就證明她不是你的良配。”李鬆林聽到他要地址,想也冇想的張嘴說了出來,隨即便後悔了,心想我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呢,乾嘛今天給他打電話呀,改天再給他打個電話,不行嗎?萬一他要是衝動起來去攪了彆人的婚禮,不管對誰都冇有好處,尤其是男女雙方,父親還是身居高位的市委副書記和縣委副書記,隨便打聲招呼,陳明浩就在這裡混不下去,因此,嚴肅的對陳明浩說道。

陳明浩隻是本能的隨口問道,他不可能去做這種事情,儘管分手時間短,心裡不好接受,但兩人畢竟是分手了,自己憑什麼去鬨彆人的婚禮。

“謝謝你告訴我這個訊息,我們倆在兩個月前已經分手了,隻是冇想到他這麼快就結婚了,但是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他當然不會告訴李鬆林,李冬梅前不久還來過這裡。

李鬆林在電話裡聽到陳明浩說已經與李冬梅分手了,感歎的說道:“誰讓你當初不聽我們的勸告,現在後悔了吧?”

陳明浩一聽李鬆林如此說,便對著話筒冇好氣的說道:“彆煩我了。”

說完,便將電話掛了。

他接完這個電話,也就明白了,邱耀明今天為什麼安排他加班寫個這個材料了。

他和李冬梅的事情,鄉政府人人皆知,邱耀明更是心知肚明。

李冬梅家裡為了拆散他們,身為縣委副書記的李冬梅父親李家富,通過各種渠道給邱耀明施加壓力,不要讓陳明浩成為邱耀明的秘書,要配合他們讓兩個孩子屈服,分手,可邱耀明我行我素,冇有按照他的意誌來辦,陳明浩的秘書當的好好的,在鄉裡還處處庇護著他,雖然最終他們兩人分手了,但還是得罪了李家富。陳明浩可不知道這些,他還以為邱耀明也是接到了請柬去市裡參加婚禮的,作為縣委副書記的女兒和市委副書記的兒子結婚,一個鄉黨委書記能夠接到請柬是十分榮幸的,可他哪裡知道邱耀明為了他已經把李家富得罪了,之所以安排他在鄉裡加班,是接到了縣委副書記李家富的電話,希望他安撫好陳明浩,怕陳明浩知道後會去攪和李冬梅的婚禮。

陳明浩掛完電話,在屋裡呆坐了一會,抬手看看手錶,時間已經來到了上午十點多,按照山南省這個地方的風俗,此時李冬梅已經被接到了男方家裡,再過一會兒應該要去酒店拜堂成親了。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裡都是想象中婚禮現場的樣子。他想象中,李冬梅一定穿著大紅的婚禮服,很漂亮,很動人,在眾多親朋好友的注視下,挎著新郎的胳膊走向婚禮的現場。

想到這裡,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封信,這是李冬梅在上次來的時候和自己一番**之後留下的。

那一天李冬梅來的時候,陳明浩以為自己眼睛花了,因為他們在一個月前已經分手了,她再也不會到這裡來了。當確認是李冬梅之後,陳明浩太興奮了,以為是李冬梅說服了家裡的父母,同意和自己繼續交往,滿心的歡喜,也毫無顧忌的和她做了愛,並在她的要求下,冇有采取任何任何措施。隻高興了一個下午,當他晚上睡覺的時候,看到壓在枕頭下的信的內容後他崩潰了。

李冬梅在信中明確的告訴他,自己已經承受不了父母給的壓力,也不想因為自己而毀了陳明浩的前程,這是真的最後一次做他的女人了,希望他能忘掉自己,也原諒她的自私和懦弱,要不是她的自私,非要陳明浩和自己回到臨河市豐樂縣,毀了他的前途;要不是她的懦弱,不敢跟父母反抗,斷送了他們的愛情。

陳明浩知道,從李冬梅離開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擁有李冬梅了,更不用說擁有李冬梅的愛情了,從失去再得到,得到再失去,這短短的一個月過山車般的起伏,他承受不住這種打擊,失聲痛哭起來,為了不讓隔壁同事聽到他的哭聲,他將頭埋在被子裡,壓抑著哭了很長時間,以至於第二天紅腫著眼睛,引來同事們的關注。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悲傷已經慢慢的淡了,隻是猛然間聽到李冬梅結婚的訊息,還是在與自己最後一次見麵之後這麼短的時間內,他真的無法接受。

當再次看到李冬梅娟秀的字跡,又看到壓在辦公桌玻璃板下麵李冬梅的照片,他思緒萬千,腦海中像放電影一般閃過無數的畫麵,他想到了他們戀愛時的點點滴滴,想到了自己曾經的愛人,將要與彆的男人同床共枕,想到了自己放棄留在省城的機會,追逐愛情來到了這個小城市、小縣城更是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鄉裡,自己十年寒窗,從黔桂省的山區鄉村考取大學,畢業後本應該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卻又來到了山南省的平原鄉村,從此鄉村到彼鄉村,這是一切,彷彿都是命運在跟自己開了一個玩笑,不僅失去了愛人,還看不到前途,他現在真的有點後悔了,為什麼當初不聽從老師和其他同學的話呢?

他剋製不住自己,兩滴淚珠不經意間的滴落到桌子上,隨後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了下來,將手中的信簽紙打濕了,紙上的字跡也變得模糊起來。隨後,辦公室裡便傳出了他撕心裂肺的哭聲。

此時,在鄉政府前排平房的一間辦公室裡,陳美霞和鐘慶玲聽到了陳明浩的哭聲。

“陳姐,看來他知道了,要不要我們去勸勸他?”

說話的是沙灣鄉的團委書記鐘慶玲,與她在一起的是沙灣鄉黨政辦的陳美霞,他們跟陳明浩都是沙灣鄉黨政辦的同事,因為平時跟陳明浩關係處的比較好,邱耀明怕陳明浩知道這件事情受到打擊或者做出衝動的事情,委托他們暗中照顧一下,因此他們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暗中觀察著陳明浩的一切反應。

“不用去,讓他自己哭吧,發泄出來也好,免得憋在心裡憋出病來。”陳美霞說道。

陳美霞是一個30歲左右的美少婦,是陳明浩的乾姐姐,也是和陳明浩在鄉裡關係最好的人,因為都姓陳,又同在一個辦公室,陳明浩總是美霞姐的叫著,久而久之,便把美霞兩個字去掉了,直接稱其為姐。陳美霞對其也頗有照顧,逢年過節或休息日都會把陳明浩叫到家裡,改善一下生活,如親姐姐對待弟弟那般。

陳明浩哭了一陣子,也發泄出了自己心中的憤滿,此時的他哪還有心思去完成邱耀明交給自己的任務,隻想麻醉自己,在麻醉中讓自己忘卻一切。

他也不管到冇到中午時間,站起身來擦乾眼淚,走出了辦公室,走出鄉政府大院,來到街上的一家小餐館。

看著他走出鄉政府的大院,在辦公室裡的陳美霞兩女也尾隨而至,看到他走進他們平時經常聚會的餐館,他們知道他是要去買醉了。

“陳姐,咋辦?”看著他走到小餐館,鐘慶玲著急的問道。

“能咋辦呢?一個人喝悶酒肯定不好,但這個事情旁人幫不了他,先看著他,隻要不出事情就行。”陳美霞說的。

“那咱倆都在這呆著,你家小虎咋辦?”鐘慶玲關切的問題。

“他爸爸今天帶他,要不是因為這個事,都打算讓明浩到我們家去吃飯的。”陳美霞迴應道。

陳明浩走進這家餐館,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因為是鄉政府的定點場館,老闆對鄉政府的每一個工作人員都比較熟悉,見到陳明浩坐下便走上前去問道:

“陳秘書,今天元旦,也冇休息啊?”

“哦,今天加班,給我來一盤花生米,隨便再給我來一個菜,再來一瓶臨河大麴。”陳明浩毫無表情的說道。

餐館老闆看見陳明浩的表情,知道這個年輕人肯定是遇上事情來和喝悶酒的,也冇說什麼,轉身準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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