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在不遠處坐下。
“你約的地方,夠特彆。”
陸天明捂嘴輕咳。
河邊,風大。
“習慣了,熱鬨的地方不好說話。”
“是不好拋屍吧?”
漢子回頭,見到陸天明的第一眼,眼裡閃過一絲異色。
年輕,比那年他帶兵打仗時還要年輕。
“我做事比較講規矩,管殺管埋,不像你,殺了不管,等著人來查,找的地方合適,能省不少事。”
陸天明同樣在打量北楓。
脖子上的傷疤異常駭人。
眼神凜冽得像大楚長城外的西北狼。
果然,殺過太多人,眼神就會變成冬天房簷上的冰淩,鋒利、寒冷。
“一百多號人,怎麼埋?”陸天明平靜道。
“埋不了,可以燒。”
魚漂下墜,北楓起竿。
運氣不好,魚線斷了。
長刀歸鞘,北楓起身問道:“要不要換個地方?”
陸天明搖頭:“無妨,老毛病,好不了也死不去,能忍。”
北楓重新坐回原位。
沉吟片刻,說道:“正式介紹一下,車馬部江州總司馬伕,北楓。”
冇有具體頭銜,想來是編外人員。
“十裡鎮秀才,陸天明。”陸天明回敬道。
“不是劍神?”
“不敢當。”
“齊大人說你是人中龍鳳。”
“謬讚了。”
北楓用那雙如鷹般的眼睛鎖著陸天明。
“我猜猜,巡檢司被滅的理由,劉大寶,對吧?”
陸天明點頭,平靜如水。
“你不害怕?”
“害怕什麼?”
“嗬。”北楓嘴角扯動,“當年,我跟你一樣傲氣,但是殺完人,我會害怕,害怕他們到夢裡來找我索命。”
“再殺一遍就是了,人還能怕鬼?”陸天明理所當然道。
北楓愣住。
自己怎麼就冇想過這樣的方法。
想起那些年夢中驚醒,北楓頓覺自己配不得將軍二字。
活人,還能被死人嚇著?
“本來,滅巡檢司這活,是我來乾的。”
“聽風姐說過。”
“但你做了,不合規矩。”
“所以呢?”陸天明側目,眼神冰冷比之北楓不遑多讓。
“所以我來跟你講道理。”
“用刀?”
“你這麼凶做什麼?你幫我把事做了,我還能滅口不成?”
北楓有些詫異。
不遠處坐著的這小子,氣場竟然不比自己弱。
到底是經曆過什麼,如此老成的同時,又全身是刺。
沉默片刻,等氣氛稍微緩解。
北楓又道:“兵部動車馬部的人,所以我來了,劉大寶的仇,即便你不報,我也會幫你報。”
“你的意思是?”
“閔昌,你彆插手。”
“你如果順道來的時候就把他殺了,何至於現在跟我商量。”
北楓搖頭:“不好殺。”
“太強?”陸天明疑道。
“不是。”
“縣衙?”
“不錯,縣衙跟巡檢司不太一樣,各部都有人,牽扯的勢力太多,車馬部的仇要報,但地點得選好。”
“那就是不殺咯?”
“不至於,等機會。”
“等到什麼時候?”
“等他去郡上任職時。”
陸天明看向冒著寒氣的河麵。
眼神忽明忽暗。
他在思考。
思考要不要讓閔昌多活幾天。
片刻後,他有了答案。
“不能等。”
“為什麼?”北楓蹙眉。
“劉大寶等不起,不日他將南下養傷,他走之前,閔昌必須死。”
“我要講規矩。”北楓為難道。
“我不用講!”
寒風吹過。
北楓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從南陽司出來時。
上頭千叮嚀萬囑咐。
閔昌,不能死在定平縣。
要動手,隻能在路上。
這麼做,是要給對方一個台階。
北楓自認為自己是講規矩的人裡麵最野的一個。
冇想到今天,遇到一個比自己還野的。
“在縣城動閔昌,車馬部也保不了你。”北楓幽幽道。
陸天明仍舊看著河麵。
“車馬部,連齊百春都保不住,還保得住什麼?我做與不做,影響一個捕快,當道截殺六品大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