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謝鳶,出生在西南大山深處一個叫做龍嶺的小山村。自打我娘懷上我之後,家裡就怪事不斷。
先是有刺蝟進宅,長蛇繞梁,黃皮子在後院菜地裡打洞。
後來山裡的狐狸也跑來湊熱鬨,隔三差五就在我家門口張望。
這下胡黃柳白灰都齊了,懂行的都知道這叫五仙進宅。
五仙之中任意一仙進宅都能看做是福緣,但五仙同時進宅絕對是大禍臨頭。
我爺扶乩問緣由,問來問去,最終把惹禍的源頭指向我娘。
準確的說是指向我娘肚子裡的孩子,也就是我。
我爺說,我不該出世。但他絕不會讓謝家就此斷了香火,他會想儘一切辦法保我平安。
隨著我娘臨盆在即,家中怪事更是一樁接著一樁的來。
五仙趕不走,門口的大柳樹逢著下雨天就往外滲血。雨水順著樹皮往下流,顏色暗紅,看起來就和真的鮮血一樣。
到了我娘生我那天更詭異,當時正值夜半,本來好好的天說變就變。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院子裡黃皮子一聲聲哀嚎,房梁上長蛇亂竄。
我爹要拿棍子捅下來,給我爺攔著不讓。
村裡的狗瘋了似的叫,後山傳出淒淒慘慘的哭聲,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還好,動靜雖然鬨得很大卻冇出**,最終我還是順利出生,母子平安。
等到天亮雨晴,我爺去謝家祖墳報喜。恰好看見一隻白頭鳶站在墳頭,回來後就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做謝鳶。
說來也奇怪,自打我出生以後,原先在我家發生的種種詭事,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是留在人們心中的成見,不僅冇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深。
隻不過礙於我爺的麵子,冇有人敢當麵說什麼,直到一個月後我家擺滿月酒。
以我爺做端公的威望,他孫子要請滿月指定來不少人。
十裡八鄉送禮的人的確不少,卻都是把禮物往院門口一放,人掉頭就走。
彆說來喝酒,連我家門庭都不肯進。
見此,我爺終於崩不住了,放出話來說所有關於我的事都會在今天晚上解決。
白天我們一家人吃了頓冷冷清清的滿月酒,到了晚上我爺帶著整個村子的人去村後的石橋。
石橋不知哪一年建造的,是龍嶺村進山的唯一通道。
我爺不是空手來的,準備了很多東西。
一筐饅頭,一口袋草木灰,還有火盆香燭黃紙。
到了石橋上,我爺隻把東西往地上一放,就開始蹲在橋頭抽菸。
天色越來越黑,氣氛也越來越詭異。過了一會我開始大哭,怎麼哄都停不下來。
隨著我的哭聲,橋對麵的山坳裡也開始傳出淒淒慘慘的哭聲,聽的人頭皮發麻。
不知誰說了句這是鬼哭,村民神情更加慌亂。
但我爺依舊不動,一鍋一鍋的抽菸。
隻偶爾起身朝村裡這邊張望幾眼,像是在等什麼人。
又過了一會,我爺說道:“來了。”
隨著我爺話音落地,從石橋西邊的樹林裡走出來一個人。
這人是熟麵孔,鎮子上的張屠夫。
張屠夫對著我爺點點頭,放下一個蒙著黑布的罐子,撂下一把三尺來長的殺豬刀,轉身就走。
自始至終,他都冇有和我爺說一句話。
張屠夫走後,我爺立馬開始忙碌。
先把草木灰均勻的灑在我娘身前的空地上,再把多餘的草木灰倒進火盆裡,插上四根香擺在石橋中央。
香火點燃,我爺開始擺貢。
我爺把張屠夫帶來的罐子揭開,頓時冒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
這一罐是黑狗血,而且是戌時殺的黑狗。
戌時是黃昏,人勞累了一天要休息,狗臥門前守護,一有動靜就汪汪大叫,故稱為戌狗。
戌時殺狗是大忌,極損陰德。
我爺用饅頭沾了黑狗血,擺成四堆,每一堆三個。
血饅頭擺好,我爺掂起了地上的殺豬刀,對著石橋對麵的山坳擺手做了個請字手勢。
頓時,陰風大作,黑霧瀰漫。
黑霧中高低起伏,隨風搖擺,像是隱藏著無數個黑影。
火盆裡的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
等香火燃儘,那些擺在火盆前的饅頭貢上麵,開始出現一個接一個的手印。
手印大小不一,也不全都是人的。
一個個的凸顯在血饅頭上,看起來格外驚悚,令人不寒而栗。
我娘嚇的站不住腳,我爹也駭得臉色發白全身都在顫抖。
圍觀的村民,更是退的遠遠的,冇有一個敢靠近的。
待到血饅頭被手印摁滿,我爺單手提起罐子,把剩餘的狗血嘩啦一聲全潑在自己身上。
從頭到腳,變成了血人。
我爺身材高大,潑了一身的血看起來比惡鬼還可怕。
接著,我爺反手握著殺豬刀,刀尖衝下,對著石橋大聲說道:“今個兒我孫子請滿月,來者皆客,酒薄菜少,招待不週,還請諸公多多擔待。”
說完這句話,我爺對著石橋深深鞠了一躬。
對麵的黑影子寂靜無聲,隱隱約約能看見有些影子彎下了腰。
彎腰還禮,代表認可了我爺的話。
可是還禮的很少,大多數黑影都無動於衷。
我爺深深的鞠了一躬,再抬頭時兩眼瞪圓,繼續說道:“謝鳶十八歲之前,但凡有人敢擅動他一根手指頭,我必身化厲鬼滅其神魂,九天十地永不超生!”
最後一個字說完,我爺雙手握刀對著石橋用力一斬。
殺豬刀錚然一聲,爆起火星。
像切豆腐一樣全部冇入石頭中,隻留下半尺來長的刀柄。
這一刀不僅震的村民瞠目,滿山鬼神皆驚。
而我也在這一刀之後,哭聲立止,彷彿找到了大靠山一般。